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奴才缩着肩头,搓着双手,适巧从这儿经过,瞥见婉瑛昏倒在地,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呼救。
待身体的知觉恢复正常,婉瑛只感到头痛欲裂,简直比宿醉之后引起的疼痛还要强烈十倍。
这时,已经酉时,外头的天色早就黑了。
“夫人醒了!”丫鬟惊喜地嚷道。
秦凤戈立即屈身上前。“婉儿!”
“将……将军。”她眯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男性俊脸,眉眼净是焦急之色,有些迷惑。“嘶……我的头……”
她不过动了一下,头部又传来剧痛,好像有槌子在敲打。
“小心!不要碰到伤口!”秦凤戈担忧地低喝。
婉瑛愣了一下,伸手探向后脑勺,发现自己的头上缠了好几圈布条,还有些不解。“伤口?什么伤……啊!”
这一刹那,记忆全都回来了。
“我已经请六安堂的纪大夫来看过,也帮你上过药,虽然流了些血,幸好只是皮肉伤,不至于伤到脑子。”秦凤戈在床沿坐下,想到才哪回府,便听说她受伤昏倒的消息,再见到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仿佛一年前目睹她在大街上被扒手刺伤,倒在血泊中的噩梦再度重演,不禁全身发冷。
“我想起来了……”是有人把她打昏了。
听婉瑛这么说,他满腔的忧心和焦虑已经逐渐转为怒火,不过动作还是很轻柔地扶她起身。“先把药喝了……”
待她靠坐在床头,秦凤戈便接过丫鬟手上的汤药亲自喂她,而趁这空档,婉瑛也可以好好地回想发生的事。
“……什么时辰了?”她咽下苦死人的汤药,轻蹙眉心地问。
秦凤戈嗓音酝酿着火气。“已经酉时了。”
“我居然昏过去这么久……”婉瑛一脸错愕,更加懊恼没有看清把她打昏的犯人是谁。
他不发一语,继续喂她喝药。
直到这时,婉瑛才注意到身边的丫鬟换人了。“小菊呢?”
“自然是去领罚。”秦凤戈硬声地说。
婉瑛一脸惊讶。“领罚?为什么?”
“她没有伺候好主子,任由你一个人昏倒在外头,难道不该领罚?”他的脸色不只难看,可以说铁青。
她不想因为个人的行为而连累到他人。“这不关小菊的事,是我没跟她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她应该跟在你身边,万一出了事,就算她有十条命也赔不起。”秦凤戈不容转园地说。“你是主、她是奴,这就是规矩。”
“将军……”婉瑛从未见过他这般严厉冷酷的一面,有些被吓到了。
秦凤戈低喝。“把药喝完!”
看来他这回气得不轻,婉瑛不禁责怪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到可能的后果,不只受伤,还害了小菊。
直到把汤药喝完,丫鬟也退下了,寝房内只有他们夫妻俩。
“好,你现在可以说了。”秦凤戈坐在床沿,面无表情地开口。
见他活像在审问犯人似的,婉瑛自知理亏,也不敢提出抗议,只得把大概的经过说了一遍。“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之后,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因为对方行径可疑,所以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追出去?你何时才能改掉这种莽撞和冲动的个性?难道忘了上回差点把命丢了的事?”
“我没忘……”谁教她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要快。
他一脸怒气腾腾地问:“在这座府里,有哪个婢女敢在门外偷窥、监视的?你说!到底是谁?”
“是……”婉瑛一时语塞,要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一看错了,不也同样害了彩霞?“我、我没有看到她的脸。”
“很好!”秦凤戈抽紧下颚,免得大声对她咆哮。“你不只没看到对方是谁,还因为滑倒撞到头昏倒……”
婉瑛怔愣了下。“是谁说我滑倒撞到头昏倒的?”
“发现你的奴才去把常海找来,他见你仰躺在地上,头部下方还有块比拳头还要大的石头,尽避天气放晴,不过地面湿滑,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不慎滑倒,头往后一栽,凑巧撞在石头上……”
“我不是不小心滑倒,而是有人从背后把我打昏的。”她大声地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瞠目瞪视着婉瑛,不是怀疑她的话,而是无法相信有人敢伤害她。
“你要相信我……”婉瑛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往前倒,不可能是仰躺的姿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她昏过去时移动过她。
会是彩霞吗?
这么做是想要掩饰罪行,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意外吗?
她们之间有何过节,她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
一个又一个问号在婉瑛脑中不停地转着圈圈,头也更晕了。
秦凤戈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会是你之前在追的那名婢女干的吗?”
“我也不确定。”她有气无力地说。
他深吸了口气。“婉儿……”
“我真的没有骗你。”婉瑛只希望他信任自己。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撒下这种漫天大谎,只不过……”秦凤戈很难想象在自己的府里,有人会做出伤害她的事,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婉儿,不要再这么吓我,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
婉瑛也很内疚。“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上回你也是这么答应我。”他的怒气又往上冒。
她郑重地保证。“我可以对天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秦凤戈搂住偎在胸口的娇躯,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实在禁不住这种惊吓。“就当我求你,在作任何决定之前,要先深思熟虑,不要再这么鲁莽,令自己置身在危险当中。”
“我只不过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料到会变成这样……”若是太过理性,那就和她的本性互相违背了。
他一脸莫名。“直觉?那是什么?”
“就是……不需要太精密和理性去计算,直接用心和感觉来下判断。”婉瑛自认不是依靠冷静和理智来做事的人,老担心会受伤或遇上危险,就什么都不敢去做,便不再是她了。
“就因为如此,你才会三番两次的出事。”他听了大为光火。
婉瑛泛出一抹苦笑。“可是我并不后悔。”天底下没有后悔药,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闻言,他不禁气结。“你根本不知反省。”
“我当然有在反省了……”至少下次会注意不要连累到别人。
秦凤戈用力握住她的肩头,几乎捏痛婉瑛了。“为何你就不能像其他女子,认一清自己的身分,待在应该待的地方?”
这番话像是当场打了她一巴掌似的,眼睛也跟着刺痛了。
“因为我就是我,尽避已经很努力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还是永远不可能跟她们一样……”原来到了最后,这个男人要的还是个能够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的传统女性,让婉瑛觉得讽刺,不知该哭还是笑。
他还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你已经不是住在大杂院里的陶婉儿,不能再这么任性妄为,做事要懂得拿捏分寸。”
“我不是任性妄为,只不过嗅到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尽避不明白原因,可就会想去查个清楚……”若不是小时候家里曾经发生火警,让她立志当个在火场中奋战的消防员,相信最后也会跟过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名打击犯罪的警察,那不只是天生的使命感,也是遗传。
“你不只想成为熸火军的一员,这会儿也以为自己是衙门里的捕快吗?”秦凤戈知晓她有着不输给男子的勇气和志向,但还是难以苟同这种大胆妄为的鲁莽举动。“婉儿,你已经是我的妻子,砚哥儿的继母,秦家的媳妇儿,不要忘了。”
婉瑛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我知道……”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粗声喝道。
她也火大了。“我当然知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就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屋里,不该去做不是你该做的事。”秦凤戈气她老是冒险,还危及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