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秦凤戈毅然决然地踏出书房,回到寝房。
待他推开门扉,跨进屋内,就见婉瑛坐在几旁,一脸旁徨地望着窗外,听见有人进门,才把螓首转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开口。
“……你们都下去吧!”最后还是由他出声,屏退了在房里伺候的丫鬟。
两名丫鬟福了身,很快地出去了。
“……伤口还疼吗?”秦凤戈又走近几步,见她穿着一袭紫色袄裙,披着长发,头上还缠着白布,脸色有些苍白,不禁关切地问。
婉瑛同样在打量他,看来他昨晚也不太好过,有再大的怨气,也跟着消了。
“已经不疼了,我方才听丫鬟说,将军昨晚都待在书房,因为没有睡好,精神不济,所以今天打算留在府里休息……要不要紧?”实在不能怪他无法接受事实,在亲身经历之前,自己不也以为“穿越时空”这种天方夜谭的情节,只会出现在小说和电影之中?
“无妨。”他在几旁的另一张座椅上坐下。
她把嗓音放软。“我不喜欢跟你吵架。”
“咱们是在吵架吗?”秦凤戈眼底多了浅浅的笑意。
见他笑了,婉瑛也跟着嘴角上扬。“不是吵架又是什么?”
秦凤戈嗓音有些嗄哑地唤着:“婉儿!”
“嗯?”
“我还能这么叫你吗?”他问。
她先是一怔,才反应过来。“将军相信了?”
“我相信你编不出那些故事来,那么这一切八成就是真的了……”秦凤戈终于不再逃避,愿意面对真相。“为何你的魂魄会附在……“婉儿”身上?”
婉瑛苦笑一下。“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之所以会死而复生,就是为了能嫁给我,其实你一直在暗示,只不过当时的我并不明白。”直到现在才懂。
“如果没有死而复生,我根本不可能和将军相识、相爱,最后结为夫妻。”直到遇见他,婉瑛才相信真有缘分这种东西。
他不禁自我解嘲。“我真的很难想象世上竟有这般离奇的事,幸好只有你遇上了,应该不至于有第二个。”
闻言,婉瑛有些支支吾吾。“呃……这个……”
“难道还有其他人?”秦凤戈惊诧地问。
“嗯。”她颔首回道。
秦凤戈呐呐地问:“是我认识的人?”
她还是点头。“嗯。”
“是谁?”他不敢置信地问。
“我不太方便说,将军以后就会知道了。”婉瑛没经过同意,也不能随便说出“同伴”的身分。
秦凤戈不禁张口结舌,好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来。
“蚊子都飞进你的嘴巴里了。”婉瑛从座椅上起身,来到秦凤戈面前,伸手扶住他的下颚,笑不可抑地说。
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秦凤戈先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再用两手搂住。“我可以不问是谁,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她仰头问。
他垂眼看着婉瑛。“你会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吗?”
“会,我会一辈子留在将军身边,哪儿也不会去。”婉瑛把螓首倚在他的胸口。“只是怕你后悔娶我了,因为我跟砚哥儿的生母,以及其他女人不一样,无法跟她们一样安安分分地待在该待的地方……”
想起昨天是如何口不择言,也把话说得很重,秦凤戈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只得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
“我不该那么说,可是……”尽避他是个开通明理的男人,但是允许妻子抛头露脸,甚至涉险,他真的做不到。
婉瑛倾听着他有力却紊乱的心跳声。“我明白将军想说什么,并不会要求你一定要顺着我的意,放任我去做想做的事,我也必须考虑到你此刻的身分,还有世人的眼光,免得有人在背后闲言闲语或是恶意中伤,而损及你的官位和名声,若彼此退让一步,才能走下去,我会忍耐的。”
退让一步?秦凤戈不禁思索着这四个字的涵义。
“我会考虑的。”事关重大,他不想太过仓促地作出决定。
她安慰自己,只要夫妻之间能好好地沟通,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还有你昨天所说的义消,算是官署衙门吗?”他想要多了解一些有关那个世界的事。
“义消就像是朝廷借重民间的力量所组成的义勇熸火军,虽然不领薪俸,可是享有丧葬抚恤和奖惩等等福利,毕竟熸火军的人力不足,若是一个晚上同时有好几处发生大火,调派上就会出现问题,让各地的百姓能够加入,也能迅速地展开灭火救护工作,更可以有效防止火灾发生……”婉瑛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他。
秦凤戈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她,只是专心聆听,更对婉瑛口中的火警探测器、灭火器等防火工具相当感兴趣,可惜无缘一窥真面目。
“将军?”见他好半天都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婉瑛出声唤道。
待秦凤戈回过神来,立即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我会上奏朝廷,建议在各地也设立义勇熸火军,只要有助于防火安全,相信皇上会准的。”
“你真的相信我了?”婉瑛见他不再有一丝怀疑,完全接受自己的“故事”,感觉他们的心比以往更加接近。
他用力颔首。“我真的相信了。”
“谢谢。”她很清楚这有多不容易。
“不管附在这具身子里头的魂魄是谁,只要是『你』就好。”秦凤戈只想拥有此刻在怀中的这个女人。
有他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婉瑛眨了眨凝聚在眼眶的泪水。“就算老天爷要把我赶出这副身子,我也会誓死反抗到底。”
即使往后两人还会有争执、口角,以及意见不合,甚至在观念上出现代沟,她依然想为这段婚姻努力,不愿轻言放弃。
有了她的承诺,秦凤戈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稳稳地落下。
“至于昨天发生的事,我已经交代晏青和常海去查了,在找出犯人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里,我也会让女乃娘把砚哥儿抱来陪你。”他言归正传地说。
“我头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婉瑛不等他说完就开口表达抗议。
“这件事必须听我的,我不希望留下任何后遗症。”秦凤戈相当坚持,不想她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婉瑛一脸无奈,曾经以为“家”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堡垒,可是当一名心怀不轨的犯人潜伏其中,便比任何地方都还要危险。
“你打算怎么调查?”她妥协了。
“我让他们一一盘问府里所有的人,不光只是奴仆,另外帐房、厨子、花匠,还有巡逻护卫的官兵,甚至也要查出昨日是否有秦府的奴仆出入其中,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秦凤戈不由得联想到一年前砚哥儿失踪的案子,也曾经猜想过是否是秦府里的人所为,只是碍于缺乏证据,又不想怀疑自家人将事情闹大才作罢。
听到他这么大动作地抓人,婉瑛一脸错愕。“这么做等于把所有人都当成贼,这是种不尊重他人的举动,也是人格污辱。”她更担心被盘问的人觉得被侵犯,自尊心受伤,心怀怨恨。
“尊重?”他不解婉瑛何出此言。“他们既是府里的人,就该听从主子处置,我这么做并没有错。”
经秦凤戈这么一说,婉瑛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忘了对这个架空朝代的人来说,奴仆是自己的财产,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根本不必在意他们的想法。
“更何况我是故意的。”他将婉瑛打横抱起,让她躺进被窝里。
她有些讶异。“这话怎么说?”
“不管打昏你的人是谁,见到这么大张旗鼓地捉拿犯人,一定会惊慌失措,亟欲掩饰自己的行踪,或湮灭可能的证据,这么一来,更容易露出破绽了。”秦凤戈帮她掖好被角。“总而言之,这事你先别管,等有消息自然会告诉你。”
“一旦有消息了,要马上来告诉我。”婉瑛心想要他答应犯人若肯私下前来认错,就不予追究的要求,恐怕不可能。
他承诺。“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