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
宾馆里,我接到舅舅传来的消息,李玄贞,有反心。
一听这事儿我就乐了,这皇室是女人的天下,他一大男人,凑什么热闹?难道他真觉得长乐公主那个草包,能够担当大任?况且,他自己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总归是要告知少帝的。
一想到少帝居然喜欢人类,我就想呕血。若普通人类进宫,连做一个贵士都不够资格,至多是一个卑微的司青,与宫人无多大差别。
可问题在于,这个人类不一般,他的魔力达到了半神级别,若他寿命再长些,身体再强些,恐怕会越过了神族去。
我努力控制好心跳,告诫自己,不能动心。少帝喜欢别人又如何,哪位君主后宫不是美男一堆?就算不是正君,也能以更低的位分留下。我要做的就是留在她身边,是不是正君无所谓,只要借机接近那个人,然后报仇,最后一走了之。这个女人不过是利用品而已,她身边多少桃花都不必在意。舅舅说的对,绝对不能动心,只要守住心,便是赢家。
饶是这样想,心中仍堵得慌。我只当是看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被别人占了一份,心中膈应。
如斯想着,我起身走到她房门前,轻轻叩了叩。
“进来。”冷漠而好听的声音响起。
我才发现,门是虚掩的。
我推门进去:“殿下······”
“不必多言,”她合上书,“李玄贞想反,我知道。任他们折腾去吧,时机还未成熟。”
“是。”我垂首道,但脚步未移动半分。
“还有何事?”她微微挑眉。
“殿下······”我犹豫了一会儿,仍然问了出来,这是我一直想问的,“是喜欢他的容貌吗?”若真的是容貌问题,那我不介意撕下面具,给她看看我真正的容貌。
“上官,你话太多了,”她皱起眉,“在你眼里,本殿下就那么肤浅?本殿下喜欢他的容貌?哼,论容貌,天下又有几人比得过本殿下?”说到这里,她已隐隐带了丝怒气。连自称都换了,可见,她很生气。
我一愣,没想到她居然生气了。
“微臣知错,殿下恕罪!”我忙跪下请罪。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算了,下不为例,你走吧。”
“谢少帝殿下。”我叩首谢罪,躬身欲退。
“慢着。”她忽然睁开眼。
“少帝有何吩咐?”我微微垂首。
“上官,你的假笑,从未卸下过么?”她似乎漫不经心。
“是。”我笑容僵了一下。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她目光锐利的望向我。
“是。”我慢慢地敛去了笑容。
堇龙
当他的笑容一点点褪去,被遮掩住的眸子便一点点显现。
他有一双美丽的紫眸,如同紫水晶一般晶莹清澈,瞳孔周围重重叠叠,勾勒出深邃迷幻的效果,似乎万物的光芒都会沉迷其中。竟是世间少有的重瞳——公认的最美眼眸。
而且,这眼睛,另有玄机······
看了一会儿,我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帘:“你去吧。”
“微臣告退。”他又恢复了完美的微笑,躬身离开。
我凝眉,这个上官弦月,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因为我看不透他,我也无法确定他的心。我是第一次如此不自信。对于他,我真的吃不准。
但我清楚我自己,是真的对他倾心。毕竟,他是那么温柔,一度让冷硬如我感到温暖,而且也足够强,足以与我比肩而立。这样的男人,简直是我天生的伴侣。而至于容貌,并不重要,再说,他长得又不丑。
只是我必须让他离开,否则,会置他于险境。
不知等今晚过后,他是否还会坚定的留下。
弦月
看来她不太在乎容貌,这和舅舅的调查结果是一致的。舅舅说她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需要有人能温暖她冷硬的心。我也按要求去做了,可为什么没有成效?她看起来,仍然不为所动。
这事,我得好好琢磨了。难道她真喜欢Idera那种成熟冷酷的男子?
徐辰堤曾说我的目标偏了,看来的确如此。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真正的对手,是Idera。
但他是不可能成为正君的,少帝目前不能和他上床,开国神女定下的律法中,君主的处子之身必须给正君。
少帝,总不可能为了他,罔顾律法吧?之前就有君主因为私生活不检点被废的先例,后来便无人敢这般做了。
算了,现在别瞎想了悄悄去他们那里看看,了解下他们的相处模式,回来琢磨琢磨。
而当溜到他们窗下时,我如五雷轰顶,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活。
两人赤身**,Idera吻着她的脖颈和胸前,手掌在她游弋。而她,娇吟阵阵,修长的腿夹着他的腰身,胳膊环着他的脖子。
少帝,居然真的能爱他如斯,为了他,可以触犯律法。
呵,连帝位都可以不要了么?
我笑得嘲讽而凄婉,看看床上纠缠的两身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一处偏僻的公园,我仿佛浑身力气被抽空了一般,摔倒在地。
早在机场看见他们接吻时,我便感觉喉间腥甜,当时心里难受得要死,便没在意这种小状况。
如今,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搭上了自己的脉搏,良久,勾起嘲讽的笑。
呵,郁结于心,强行压制,导致心脉寸寸断裂。
真的,是动心了······
真的,爱上她了······
以往面对她的种种情绪,都被我自欺欺人的强行压下,如今,终于压不住了么?
说什么心如磐石,说什么决不动心,说什么只是利用······在她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以前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所有坚持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我放肆的大笑,笑出了眼泪,笑得伏在了地上。秋日的深夜,空气冰凉如水,吸入心肺,冷得透骨。仿佛当年,与她擦肩而过时,那冰凉的薄荷冷香。
我开始咳嗽,每咳一下都会咳出一滩血,我不知我咳了多少下,吐了多少血,只感觉肺咳得生疼,仿佛中了撕裂魔法一般。
这就是,传说中的,撕心裂肺么?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无力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视线模糊中,她好像在朝我走来。
是幻觉吧?我勾起自嘲的笑。她现在应该在和Idera床上缠绵,怎么可能朝我走来?
想到这里,我更觉呼吸又困难了几分,胸口仿佛压了块沉重的大石,让人喘不过气。
同时,我又有些释然。就这样死了,抛下那些沉重的仇恨,抛下那些沉重的使命,一了百了,似乎也不错。
只是,在死前,视线里还出现她的幻影,我真是······呵呵,爱惨了她呀。连我自己都被自己这份痴情感动了,自嘲的笑出声。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最真实的一个笑了,笑容陪了我一辈子,能够笑着离开,很不错。
我死后,她,会不会记得我?应该不会吧,她是那般不在乎我,我不过是她生命中一个过客,她有Idera相伴,应该会幸福的根本不会想起我吧。
那个幻影越来越近,我想最后看看她的样子,却陷入了黑暗。
堇龙
当余光瞟到窗外的身影离开后,我止住了Idera:“Etter,现在不行,我······”
“我明白,”他叹了口气,止住了动作,因为以后要去锁娀,他现在开始锻炼中文口语,不再说英文了,“刚才只是一时忘情,我知道你的处子之身不可能给我。等你······有了正君后,再说吧。”他有些黯然,起身穿好衣服,离开了。
我也穿戴好,望着窗外弦月离开的方向,默然无语。
“你何必呢?”父亲从暗处走出,“你完全可以把他留下,只要不······那什么就行了。你这样,还弄得自己也难受。若上官弦月对你不是真心还好,若是真心,你恐怕要伤他深了。”
“不,父亲,对于这个诅咒,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我对他感情还不深,尚可控制。当我真正爱上他后,我的行为将不受我的意志控制。”我抿了抿唇,“您觉得,一个男人,对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自控力能有几分?”
“什么?”父亲大惊,“竟如此歹毒!”
我略显黯然地点头。
“不过,你这般逼他走,总归······”
我耸了耸肩:“我是演员,又不是没拍过床戏。”
父亲叹了口气:“你算计人心的功夫,真是到家了。”
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在父亲耳边说了些什么,父亲闻言眉头紧蹙。
“怎么了?”我有些担忧。
“上官弦月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们跟过去看看。”他越出窗外。
我赶紧跟上,若弦月真出了什么事,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们远远跟着弦月,我看他跑进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公园,然后倒下了。
我双手紧握成拳,生怕自己忍不住冲出去。
我看到他吐了血,他嘲讽的大笑,他咳出一口又一口血。
“小龙,你还能怀疑他的心么?”父亲叹了口气。
我忍不住想上前,父亲紧紧拉住了我:“你想功亏一篑?”
我顿住脚步,紧紧咬住唇。
“不对,有些不对,”当他躺倒在地上后,父亲的脸色严肃起来,“走,去看看。”
我们走到他面前时,他已昏迷。父亲蹲,为他把脉后,抬头望向我:“郁结于心而强行压制,心脉全断,心肺大伤。救还是不救?不救,必死。”
我咬住唇,站着不说话,我怕我控制不住我的声音。无论何时,他永远笑得那么完美,我以为,他那么坚强,永远不会倒下。不想,他心中竟是······
父亲叹了口气:“他一心求死,就算救活了,短时间内心脉仍然脆弱,若情绪倾向负面,恐怕······”
我终于开了口:“也就是说······”
“若要救,便得让他留下。离开你,我不信这小子能那么坚强。”父亲接过话。
“救吧。”我叹了口气,我逼他离开就是想让他好好活着,若他死了,我让他离开还有什么意思?
“你确定,控制得住心?”父亲有些担忧。
“我尽力。”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毕竟,感情这东西,有时是身不由己的。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还真是,考验我的意志力啊。
“那好。”父亲点了点头。
宾馆里,我静静坐着,等着他醒来。
当他睁开眼,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淡淡道:“万不可再做这样的傻事。”
他恢复了完美的笑容,没有去接水,声音略有嘶哑地问道:“我还有利用价值么?你已利用我将他引出,我实在想不到我还有什么用,值得你费心救我。”
我很想告诉他,我爱他。可是,我不能。
我只是把水放到他床头,转身离开:“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呵呵呵······”
身后,他低笑,其中的嘲讽一览无余。他笑得喘不过气,打翻了水杯,杯子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我心中刺痛,总感觉,那水杯就像是他现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