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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给休书雨夜惊魂
“不是!你别听他胡说,不是那样的!”
美娘矢口否认,但遭王文渊无情揭穿:“妹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委身给小侯爷换回大哥一命,哪知人家不但不领情,还呼来喝去的。美娘,二哥我真替你不值!”
美娘怒道:“王文渊你闭嘴!这儿没你说话份!”
王文渊不甘示弱,继续挑衅:“这儿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美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只帮大哥不帮二哥,你瞅空也在小侯爷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我们一家就指望你过活了呢。”
他句句带刺,戳穿美娘让她难堪,可是更难以接受的是尤文扬。
尤文扬红了眼眶:“难怪……都说金吾卫的大牢有进无回,可我却不曾受刑,原来是因为你……难怪小侯爷审案偏帮咱们,我起先以为是父亲去打点了关系,却不想是你……我、美娘我……”
堂堂七尺男儿非但不能保护亲妹,甚至还要连累她用清白换取性命,他怎么那么窝囊!
俞如眉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顿时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
尤文扬整个人失去了活力光彩,低垂着双肩就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美娘见状急忙道:“这两件事没有关系,我喜欢小侯爷,我是自愿嫁给他的,哥你不要多心,真的不关你的事!”
“别说了,都别说了。我知道。”尤文扬深吸一口气,抬头挤出勉强的笑容,“咱们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家,你和娘亲在家等我。”
说完他竟扭头就出了门。
“哥你去哪儿?你回来!”美娘以为他要去找谢安平拼命,急得跺脚,“你快回来啊!”
还没追上,尤文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美娘拉着俞如眉,焦急道:“我们分头去找哥,现在哥不听我的,只有您能劝劝他了。不能让他去侯府,会出大事的!”
哪知俞如眉却格外镇定,眉目沉稳,她反过来安慰美娘:“文扬做得对,由他去吧,你先回房,我有事找你爹说。”
连俞如眉也撇下她去找尤思仁了,美娘傻愣愣站在院子中央,瞅见在一旁看好戏的王文渊,一股脑儿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我跟你上辈子有仇还是怎么!现在我们娘仨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她曾经想得多么美好,娘亲搬出来大哥去做官,三人离开王家其乐融融,可现在全落空了。
王文渊吊儿郎当地说:“妹妹,敢作敢当呀,你做得出来怎么还怕别人说呢?再说——二哥我其实在帮你啊。”
美娘狠狠啐他一口:“呸!狼心狗肺!”
王文渊低头笑笑,也走了。
美娘恨不得掏出王文渊的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她冲他的背影狠狠一瞪,赶紧出门找到行雁。
“行雁,你回侯府大门口去守着,要是见到我大哥就把他带回这里。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成,他不肯走你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回来!听清楚了吗?!”
行雁见她眼睛红通通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赶忙答应:“是,小的这就回府。”
美娘折回王家去,本来是打算找她爹娘,但尤思仁书房的门关得死死的,不像有人的样子。她走了一圈没寻到俞如眉,想想还是先回了自己的阁楼,把黄莺和樱桃叫来。
美娘问俩丫鬟:“你们是想留在王家,还是想跟着我?”
黄莺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跟着姑娘您了!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一辈子都不分开。”
美娘冲她笑了笑,再问樱桃:“你呢?”
樱桃有些犹豫:“那个……姑娘,侯府里活计多不多?会不会有很多规矩?”
美娘面无表情:“活计多不多要看我让你干什么,其他的我不知道,但侯府大丫鬟的月例是三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六两,再加上主子赏赐的,七七八八也能有近四十两。樱桃,你在这里每个月才能领一两银子吧?”
黄莺道:“还要被大太太克扣!一个月撑死不到五钱!”
“侯府真的那么大方?”樱桃两眼放光,不过还有些迟疑,“但是姑娘您也知道,我长得不好看脑瓜子也不机灵,我去了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美娘笑笑:“难不成你在这儿就不受人欺负了?以往我在家还能护着你,现在我一走,还有谁帮你说话出头?”
权衡利弊,樱桃拿定主意,坚定点头:“我跟着姑娘。”
“好。”美娘一口答应,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樱桃,我要先把你卖出去再买回来。黄莺,你托人问问杨家哥儿那里要不要丫头?”
樱桃迷糊不解,什么叫卖出去又买回来?
下午的时候杨家就回话了,说小姐房里缺个使唤丫头,美娘当下便叫樱桃收拾东西,把她发卖了出去,卖的银子让绿竹拿给王金桂。
“樱桃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人,还又懒又馋,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留在府里也是浪费口粮,不如卖了图个干净。”美娘找了一堆借口,现在有侯府在背后撑腰她说话底气也足,“还有你给大太太说一声,我那边缺人,黄莺我要带走,她的卖身契给我,我出八十两银子,够府里再买上两个好丫头的了。”
“是。”绿竹应了却没走,而是在美娘眼前踟蹰,欲言又止。
美娘抬眼:“你还有事?”
绿竹仿佛下定很大决心,“噗通”就在美娘面前跪下来,仰头哀求:“姑娘您行行好,也带奴婢走吧!”
美娘先是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你是大太太屋里的人,我哪儿能带你走。”
绿竹给美娘磕头:“如今只要姑娘您说句话,大太太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姑娘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只要能让奴婢离开这儿,奴婢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美娘冷眼打量绿竹,并不信任。黄莺悄悄附耳道:“听说大太太要把她送出去做人情,上回陈大人来吃酒就看上她了,还有,二少爷一直想把她收房。”
敢情是想借她的手“月兑离苦海”啊。
美娘不动声色,心里估量绿竹值不值她说情,片刻,美娘叹息一声:“看你也是可怜人,行,我给大太太说说,替你求个情。不过要她愿意放你才行,不然我也爱莫能助。”
绿竹喜出望外:“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别恩将仇报就好。美娘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没搭理绿竹这句话。
傍晚的时候俞如眉来了美娘的小阁楼,美娘见她冷着脸与平时不大一样,心里还有些发憷。她很怕俞如眉不理自己,怯怯伸手拉住娘亲袖子:“娘您来了,快坐。”
俞如眉坐下,抚模着美娘的脸颊,愧色浓浓:“还疼不疼?”
美娘急忙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唉……”俞如眉垂眸叹息,“是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
美娘劝道:“不怪您,您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是我不懂事让您难过……”
俞如眉自嘲地笑笑,握住美娘的手看了又看:“其实我有什么资格教训你,我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惹人笑话。从前我的父亲、你的外祖就让我嫁给乡下汉子,图个踏实。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心高气傲,见你爹是读书人斯斯文文的,不像乡下汉那么粗鲁,所以一心一意跟了他,成了亲他还是读书,而我跟着你外婆摆摊卖扁食,赚两个钱贴补家用……他上京赴考一年多没消息,我便卖了乡下的田地找过来,可他却已经娶了有钱人家的小姐。美娘,我不是不心寒,但那时文扬年纪还小,我一个女人花光了所有盘缠才来到京城,无依无靠的,只能暂且待在王家,后来发生意外……有了你,还算尤思仁有点良心,待你是极好的,我那点想走的心思就渐渐被磨平了,十几年的时间,我稀里糊涂过到现在。”
美娘见俞如眉自责不已,心里也难过:“那种时候您只能这么做,我怨过爹,但我从不怨您,因为我知道一个女人拖儿带女的实在太艰难了,没有办法不依靠别人。”
“你打小就胆大心细,不像我也不像尤思仁,也不知道像谁。”俞如眉苦笑了一下,继而从袖子里模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
“你爹已经写了休书给我,我们明天就搬走。”
美娘大惊:“啊?”
直到晚上睡觉躺上床,美娘也还没回过神来。她是很想俞如眉搬出去,气气她那负心汉的老爹,逼他在两个老婆之间做出选择,可是真的闹到休妻?美娘没有想到俞如眉下午是去找尤思仁要休书了,更没有想到一向对父亲死心塌地的母亲也会这么决绝。大概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吧……
窗外闷雷滚滚,不一会儿就下起暴雨来,美娘听着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棱上,更加睡不着了,在那里翻来覆去。
炎热的夏夜迅速降温,凉风从没关的窗户灌进来冷飕飕的,美娘起来披了件外衣,端着烛台去关窗户。雨势很大,窗户下的地板已经积了一滩水,夹杂了泥土腥味儿的夜风吹过来,然后蜡烛一下就被吹熄了。
美娘放下烛台,伸手去拉窗户。恰巧一道闪电划过,照出窗户外的一张人脸。
“啊——”
美娘吓得尖叫一声,脚下踩着水一滑,直扑扑摔在地上。地板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有人跳进来,在美娘身旁蹲下,黑暗中一双眼睛就像饥饿的野兽发出凶恶的光芒。
闪电接连撕破了夜空,轰隆隆的雷震得大地发抖,美娘这时看清他的脸,不觉一怔。
“二哥?”
王文渊衣衫尽湿,黑发垂下几缕湿漉漉地贴在阴沉的脸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美娘,好似想把她看出两个洞来。
他不说话,美娘却松了一口气,撑着坐起来,拉了拉衣领:“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嫌白天整得我不够,晚上要吓死我才甘心?!”
王文渊嘴唇动了动,却没吱声,美娘没好气道:“你也不想想咱们都几岁了,怎么还像没长大似的。从小你在我被窝里放虫子老鼠,看我被吓哭了你就高兴。可我现在都嫁人了!你一个大男人半夜跑到妹子房里来说得过去吗?你快走,我现在没心思陪你闹腾,我烦都烦死了。”
可是王文渊就像成了泥塑的雕像一般,还是定定杵在那里,看不出要走的样子。
美娘恼了,气鼓鼓推他一把:“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她的手触到王文渊,王文渊反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冷开口:“你就那么讨厌我。”
美娘吃痛,又甩不开他的手,生气骂道:“废话!我当然讨厌你!”
王文渊手掌愈发用力:“那他呢?”
他?还是她?美娘纳闷:“谁啊?”
“谢安平。”王文渊咬字特别清楚,仿佛在齿间就把这三个字磨碎了。
那混蛋……美娘勾唇冷笑:“我不讨厌他。我恨他。”
听到这里王文渊的脸庞浮起淡淡的笑,他把美娘从地上拉了起来。美娘觉得他今晚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禁后背发寒,她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觉了。”
哪知王文渊把她的手牵得更紧,居然说:“美娘,跟我走吧。”
美娘吃惊:“跟你走?去哪里?二哥你是不是淋雨发烧糊涂了?”
“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去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王文渊忽然抱住了美娘,口气竟有一丝真诚,“美娘,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会对你好。”
这这这……听这语气他是要带她私奔?
美娘现在的心情可称之为惊悚,她觉得王文渊是疯了:“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跟你走,二哥算我求你了,你回去吧,别来闹腾我了行么?”
她使劲推搡,想月兑离他的怀抱。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你不是恨谢安平吗?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身边!”王文渊忽然发火,他捧起美娘的脸,眼睛里就像燃了一把火,“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他冰凉的唇覆上来,美娘脑袋里轰得炸开了,被炸得天旋地转。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算哪门子事?
“放开……呜呜……”美娘费力挣扎,好不容易喘着气推开王文渊,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王文渊你发什么疯!我是你妹妹!亲妹妹!”
美娘气得胸脯起伏不定,肩膀耸起就像只刺猬。她觉得也许并不是王文渊疯了,而是自己疯了,因为她竟然活在这样一个家里!
王文渊牙齿磕到嘴唇,唇角溢出一丝血,他抬手缓缓擦去,正要开口:“你……”
砰砰砰——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安平在外头喊:“娇娇!娇娇开门!”
这厮怎么来了?美娘和王文渊皆是一愣,还是美娘先反应过来,冲着外头喊了一声:“爷我就来!”
说完她狠狠搡了王文渊一把,指着窗户小声道:“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快走,不然让外头那煞星看见,铁定扒了你的皮!快走!”
王文渊看看美娘又看看房门,一咬牙跨过了窗户,他临走时匆匆扔下一句话,再次强调:“你一定是我的。”
是你姑女乃女乃!美娘狠狠瞪他一眼,随后看着他跳下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关好窗户,美娘去打开了门,谢安平“嗞溜”一下就钻了进来。
美娘露出“惊喜”的表情:“爷怎么这时来了?”
“爷不是答应了要陪你回门么,当然得来啦。”谢安平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又道:“打这么大的雷爷担心你害怕,所以专门来陪你睡觉。娇娇,你睡在爷的怀里就不会害怕了。”
他笑着张开手臂搂她,美娘顿时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脂粉香味。
她就说这厮是寻乐子去了!才从窑姐儿窝里爬出来吧?!
“哼!”
美娘今天遇见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没心情跟他虚情假意,恨恨地一甩手,转身就走。谢安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娇娇你怎么不理爷……”
美娘指着他鼻尖骂:“你恶心,不许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极品的两家人,一定要够极品才可以啊啊啊啊……酒叔style,本文一定是狗血的!请自带雨伞和避雷针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