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夫接嫁:草原女王到 第七十五章 姑凉们,大V章!

作者 : 莫子奇

第一节这些下人的心思

尼玛拉姆得雪贡土司的命令能够在官寨多留一天,当天晚上就梳洗打扮的漂漂亮亮,甚至拿出了过年时才戴的那么一点点主子们赏的漂亮首饰,将自己的身上挂的是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音走哪儿响哪儿。

漂亮的侍女身上沾染着芳香的气息到了院子里去寻找她的情郎,然而,她的情郎呢?

拉姆询问守门的家丁:“嘿,泽里,边巴出去了吗?”

守门的家丁是一个叫甲他泽里的壮汉子,一看到寨子里面最漂亮、身份最高贵的侍女跟他说话,他的鼻子周围还飘荡着拉姆身上跟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干净清香,立刻就盯着拉姆看,看得把眼睛都给看直了。

拉姆脸红红的推他一把:“讨嫌!”

甲他泽里被美人推了一下,呵呵傻笑两声,也不知那张脸上有没有红晕,只是听他还算口齿流利的道:“木匠出去了,跟二小姐出去的。你今天可是找不见他了,等他回来可就半夜了!”

甲他泽里自然也是有眼力的人,他看到拉姆打扮的这样漂亮,简直可以跟那要出嫁的新娘子相媲美!打扮的这么漂亮,再加上拉姆又是问起木匠的去处,泽里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侍女拉姆怀的是什么心思。

于是泽里特意强调了木匠是和二小姐出去的这件事情,而且还意味深长的说出了“半夜”两个字。

果不其然,拉姆一听这话就立刻变了脸。木匠跟二小姐出去的?什么还要等到半夜才回来?他们出去干什么,做什么需要忙到那么晚?

满脸的欣喜期盼霎时间了无踪迹,她有些生气的看着甲他泽里:“你可不要乱说话,二小姐可是主子,怎么能跟大小姐的奴隶整日里厮混在一起。你要是再乱说,小心我报给太太听,等太太回来,让人缝了你的嘴!”

泽里看她这副虽是满脸怒气却更显娇俏的模样,又是呵笑两声,丝毫不在意拉姆口中的威胁,反而直白的道:“这可不是我乱说,寨子里的人可都知道,连大小姐都知道的事儿,我能乱说什么?”

说到这儿,打量了打量拉姆怒气不减反增的脸蛋,心动的伸手拉住了姑娘的胳膊:“嘿,照我说呀,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就像你说的,二小姐可是主子,主子想干什么还不就干什么?倒是你,甭再想着那个木匠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

泽里的话还没说完,关键的那句“你看看我怎么样”还没说出口,就见得拉姆的眉毛一挑,“噌”得就甩开了他的手,呵斥道:

“滚一边儿,少对我动手动脚的!”

泽里被拉姆毫不留情的打开了手,此时虽正值夜晚,但是院子里的下人可是不少,听见声音都齐齐看过来,泽里大感尴尬。

可是这样还不算完,拉姆斜瞥泽里一眼:“木匠再怎么样不是好东西,也比一个看门的强,你说对吧?”

说完,一翻白眼就又香飘飘的走了,一路女乃茶的芳香。

身后的泽里见她走远,不屑的朝她的背影吐了两口唾沫:“呸,什么骚蹄子,真以为自己算个崽儿!”

要是论拉姆的长相如何,在这附近的寨子里面都能算是最普通的。但是人家可是侍候在主子身边的!平日的拿到的赏赐别人看不到,但是拉姆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和平日里就跟主子们坐在饭堂用饭,仅这两点就够让人艳羡的。更何况,稍稍打扮一样就光亮的跟寺里的菩萨一样会发光,可不是相当勾人眼球的?

也因此,拉姆一向自视清高,看自己不像是看下人,起码不是跟院子里院子外一样的下人,而是看自己都有点像半个主子了。

她也不是没看出来泽里看着她时眼里垂涎的目光,这不仅不令她厌恶,反而还有些骄傲。但是,泽里要是说木匠的坏话,那就不要怪她翻脸了!

近几年她也是知道了,她再怎么跟在主子身边在楼上侍候着,最终也得嫁到下边的院子里去,谁叫土司老爷没有个儿子能让她沾沾光呢。可是嫁到楼下的院子里?拉姆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群脏兮兮的臭男人!

就在拉姆发愁着自己以后怎么办时,大小姐把木匠带进了院子!她以前只见过木匠几次,而且因为身份问题她从来都没想过会和木匠有什么关系。可是老天爷给机会了呀?木匠现在也是奴隶了,而且还是个高大英俊的奴隶。要是嫁给木匠这个男人,那也太好不过了!

于是,拉姆希望能够勾引到木匠,而木匠又是个拈花惹草的,自然而然的,两个人都勾搭在一起了。

拉姆“噔噔噔”的上了楼,站在楼上看向官寨门外,她倒是没想到二小姐也能跟木匠混在一起。一想到二小姐身份高贵,人又长的漂亮,虽然年龄小点,但是男人不就是喜欢又小又漂亮的?

想到这里,拉姆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夜幕降临,月亮升起,天越来越暗了。

不知有哪家的狗在“汪汪汪”的狂吠着,夜风起,拉姆受不了冷的进了屋。在屋里面又坐了好长时间,等到外面官寨的大门都要关闭时,二小姐和木匠还没有回来。

拉姆等着等着就困了,她奔波了一路,早就累了,只不过是想见到木匠才坚持了这么久。现在周围寂静无声,瞌睡虫一来,拉姆就缴械投降了。

睡之前,她恨恨的想着:明天一早就去找木匠,她要告诉他,太太说了,要是他再敢跟二小姐走得近,太太就会让人刮烂他的脸!

睡了不知有多久,只朦朦胧胧的听得外面的大门有打开的声音,一对男女的笑声从夜里飘进了梦中。

果然,翌日,拉姆起了个大早。不过,虽然表面上表现的是要好好威胁木匠一顿,但是她心里面依然是想要讨木匠的喜欢的。同昨日一样,把自己收拾干净,头发辫得一丝不乱,彩线花绳往里织,穿上干净漂亮个衣服。没一会儿工夫,就又跟昨天一样的光鲜亮丽,引人注目了。

一大早的,木匠当然不会拉着二小姐出去晃荡,而是乖乖的在院子里面搬出了木头,开始做活。

他一抬眼,看到麦其家的二少爷从房里出来,跑到第三层楼最边边的房间外。麦其二少爷虽然是光站着不动,但是他的奴隶却是在敲门。

“咚咚咚。”那声音虽然远而且轻,但是听在木匠的耳朵里,就跟打雷一样,轰隆隆的,吵得人心烦。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再注意三楼的动静,但是耳尖的听到一道房门咯吱声,眼睛“唰”得一下就又望了过去。

只见大小姐的女乃娘从房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到是麦其二少爷站在门口,毫不客气的朝着负责敲门的二少爷的奴隶婆郎一阵痛骂。

“敲什么敲,你知不知道我家大小姐在睡觉?恩?还有没有规矩,麦其家都是这么没规矩的?啊?我家小姐的房间,你想敲就敲,你想进就进的?啊?往后退什么退,说话!”

婆郎委屈极了:“是我家少爷嘛……”

“你家少爷?你家少爷又不说话,你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是你这个兔崽子自作聪明!”桑吉因为接到了大小姐的吩咐,所以骂起麦其家二少爷主仆二人来,是一点也不留情,“再说了,你家少爷让你敲门了?说不定二少爷只是在这里站站呢?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不懂事就罢了你还不懂规矩……”

一听见女乃娘絮絮叨叨的就要开骂,仁青眉头一皱,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婆郎怔一怔,也赶忙扭头跟上了主子。

女乃娘桑吉见骂走了客人,有些后悔的揪着帕子,不过转眼间想到的大小姐说的“往死里教训”,顿时就觉得这点程度还算是轻的,她已经很留情了!

于是,女乃娘心安理得的回了屋,“啪”得一声,房门又紧紧闭上了。

楼下一直注意这边事态进展的木匠果日,当看到麦其家二少爷被大小姐的女乃娘骂回去后,心里面就好像火热热的不毛之地涌来了一股清凉的甘泉般,哎呦喂,爽死个人。

果日边巴“嘿嘿”的笑了两声。

最近土司老爷新给他的任务是给大小姐做个方便梳妆打扮的桌子,一想到做好的东西要往大小姐的房间送,木匠果日就干劲满满。

不得不说,果日边巴这个人,遇到难的时候胆小如鼠,很容易就能被吓得屁滚尿流,但是一旦没有危险,这家伙比谁都过得滋润,过得自在随心。

木匠已经想好了,既然是给大小姐用来梳妆打扮的桌子,首先,肯定要有许多的小抽屉来放首饰,其次,应该要有一面大镜子装着,好看看美不美,最后,桌子面也一定要宽,放些胭脂水粉的也够地方。

脑中有个大概的形状后,木匠就开始砍木头,打磨木板了。他做的很用心,比他以往做任何东西时都要用心。仅仅是因为做好的东西是要送给大小姐的。

楼上,拉姆一出门便看到木匠在院子里了。她顿时高兴的就像一只鸟儿般穿着五彩的衣裳鸣叫着从楼上飞下。

拉姆心中欢喜,到了院子里时,看着正在做工的木匠就急步走了过去。她虽然也很想用跑的,但是她也是知道什么叫端庄的,希望木匠能看到她比二小姐沉稳优秀的一面。

她的眼睛里面就只有木匠这副认真工作的模样了,心里面对他的这种认真干活状态迷得不得了。

愿意干活的男人才能养得好女人。

嫁人不就应该嫁这样的男人?

想到等会儿木匠看到她时会露出的惊艳和痴迷的模样,拉姆的两面脸颊就立刻双双通红。越是这么想,脸就越是发烫;越是这么想,脚下就越是轻快,就像一只小鹿一样蹦蹦跳跳。

没一会儿,她就来到了木匠的面前,但是木匠却没有发现她,只是见身前有个身影把光挡住了,便随意挥挥手,道了句:“兄弟走边上点,你挡着我光了。”

这样完全和意料中不符合的反应,让拉姆洋溢着小脸的面立刻垮了下来。

她伸手在木匠伸出来的手上重重拍了一下:“也不看看我是谁就让我走开!”就算看不到,难道还闻不到她身上的香气?她今天用的香粉可是太太赏的,香的不得了的!

被女人的手一打,木匠眼睛就跟装了雷达一样扫了过去。当看到是二太太身边的侍女时,比喜还大的情绪反应是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女人不是应该跟二太太搬出去住了?怎么,二太太回来了?

一想到二太太回来,木匠脸色一白,完了,要是让二太太知道他整天和二小姐混在一起,还不打断他的腿?想到这里,鼻子里面又窜进去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浓郁逼人的香气,直呛得木匠皱眉。

“什么味这么香?”

拉姆还没来及高兴,便听到木匠又道:“真难闻诶,这么浓!拉姆你身上的?”

拉姆脸色一僵,连连摆手摇头:“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能是谁的?”木匠皱着眉,十分嫌弃,“行啦你离我远点,香过头了!”

拉姆不动。

木匠见状,他逃难似的退后几步。拉姆见状抬脚就要上前,木匠赶忙阻止了她:“行了你就站那儿别动!你先说说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木匠嫌弃的样子,拉姆难堪的收回了脚,想着等会儿回去就把那盒香粉给扔了!她不满的回道:“我回来给老爷送信,自然在这里。喂,我昨晚就回来,你竟然不在!”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指控,虽然木匠并不知道,但是她昨晚总归是等了他一晚上的。再一想到他昨晚是跟着二小姐出去才让她等的,拉姆的脸色立刻就不好起来。

不等木匠说话,拉姆就急急的警告道:“喂,我告诉你,不要跟二小姐走得近,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本来木匠见到拉姆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拉姆是二太太的贴身侍女,应该知道不少二太太的消息,可是他还没向她表示喜意和热情时,拉姆突然又转换成了冷冰冰教训人的脸,着实让木匠感到不舒服。

不就是做过几次,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他婆娘了。

于是木匠冷了脸,面无表情:“用不着你管。”

拉姆闻言惊诧,似乎没想到一向待她温柔似水、和颜悦色的木匠能够说出这么无情的话。瞬间拉姆就炸了毛。

“边巴,我说这些可是为你好!你要是再带着二小姐鬼混,二太太可是说了,就要让人刮烂你的脸!”

拉姆在院子里面说着,音量可不能算小。她的话音一落,院子里面忙活的人就都往木匠这边看。

一些女人已经表现出了担忧的样子,真是想不到木匠这张俊美的脸要是真被人刮花了要成什么样。男人们则是大部分表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等着看木匠倒霉。

木匠皱眉,真不想理会这个女人。

垂首继续做他的活儿。不过虽然表面上看着木匠不在乎,但是心里面还是担心的。拉姆肯定不敢随便说这样,她既然敢这样说,那就是二太太的意思了。

实话说,跟不跟二小姐鬼魂,他实在是不感兴趣。要不是大小姐希望他接近二小姐,他能笑着脸忍受那个胡搅蛮缠又主子脾气大的难以伺候的小丫头?

他喜欢的是丰胸肥臀的女人,跟那样的女人在一块才带劲!他喜欢的绝对不是二小姐那样女敕的跟草一样的小孩儿!

唉。看样子得跟大小姐说说,这任务危险,换一个好。

拉姆见木匠不理她,便着急着变了脸伸手去拉他,边拉还边诱哄道:“你别不理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喂,边巴,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咱们今天出去转一转嘛!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木匠条件反射的问道:“什么事?”

“当然是关于太太……”

拉姆说到这里,话还没说全,便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大喝:“贱人,你拉着木匠干什么!”

随着声音的响起,卓玛随身的小皮鞭就气势汹汹从楼上飞下,朝着拉姆狠狠的扔了过去!

第二节心乱的卓玛

这寨子里谁都知道二小姐的皮鞭是做什么用的。

第一功能,抽马。第二功能,抽人。没想到今天还开发出了第三功能:当飞镖使!

只不过卓玛的准头有点差,她的小皮鞭确实是从楼上带着主子的怒火冲冲奔下了楼,但是这个抛物线的规律不对,恰恰到了拉姆身前的一米处就给停了落在地上,气得卓玛在楼上直跺脚,冲着院子里大吼:

“贱人,你给我站那儿别动!”

说罢,呸了拉姆一口,急急转身就下楼找贱人算账去了。以为自己是阿妈身边的侍女,就敢勾引她雪贡二小姐的男人?臭不要脸的贱蹄子!

卓玛的侍女是个同卓玛一般大的丫头,叫丹西,这个丫头的性子跟央兰可不一样。央兰是急躁躁的麻雀话多型,而丹西则是小来老成的实干型。

丹西一见主子大怒的就跑下楼去,也赶忙跟在主子身后,边跑边道:“小姐,您可消消气,老爷今日在寨子里,你可不要闹得太厉害!”

卓玛怒火不减:“我看那个贱人不顺眼,而且是我阿妈的侍女,这事儿阿爸管不着!”

说罢,已经跑到了一楼。眼看着二小姐就要冲进院子里,丹西最后提醒道:“小姐还是动静小点,拉姆是太太派回来送信的,太太早都给小姐说过不要跟木匠在一起玩。太太这次派拉姆回来,八成也是有查看木匠和小姐关系的意思。”

一听这话,卓玛立刻停住了步伐,扭头,怒气与惊疑交织在一张脸上,看起来相当纠结。

“有这可能?”

丹西一见主子还能听进去自己的话,立刻点头:“当然!要不然拉姆是什么身份,她明明知道小姐与木匠走得近,还敢和木匠拉扯在一起,这明摆着是太太的意思。”

听到自己的侍女说得这么笃定,卓玛也开始怀疑。丹西一向心思比她细密,想的比她多,若是丹西这样说,那么是十有**的可能了。而她自然也知道阿妈的心思,阿妈肯定不乐意她嫁给木匠。只是……她还想着只要木匠成了平民,两个人就还是有可能的。

不过,再多的猜测也不能让卓玛平息了现在的怒火。

“我理她回来干什么,反正我现在见她不顺眼,我就要去教训她!”气愤的道了句,卓玛扭头就走。

丹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姐……”

卓玛伸手拍开丹西的手:“放手!”

“小姐!”丹西手抓的紧紧,坚决不放,苦苦央求。

“哎呀我只是教训她几下,不会把事情闹大的,你快放手,丢不丢我的人!”卓玛不耐烦的吼道。

听到主子保证不是把事情闹大的,丹西这才放心的松开了卓玛的胳膊,跟着主子一起跑到了木匠和拉姆的面前。

拉姆被二小姐的突然出现闹得大惊失色,一张脸惨白。她自然是清楚地知道二小姐是个什么火暴残忍不饶人的脾气,碰了二小姐的男人,二小姐还不得把她往死里抽呀?

拉姆很委屈,明明是她先认识的木匠,怎么二小姐就这么霸道。

二小姐之前把自己的皮鞭扔下楼了,虽然没扔准,但是也表明了主子震怒的意思。拉姆捡起二小姐的皮鞭,双手捧着,弯腰垂首,就在原地站着等着二小姐下来。

三楼的梅朵也已经起身收拾好了,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和同层楼卓玛的一声暴喝,颇感兴趣的捧了碗女乃茶站在楼上看戏。

仁青知道她出来,也站在了她身旁。不过仁青可没兴趣看戏,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上面,拿着一本昨晚从书房里找到的雪贡家的“史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这本关于雪贡家历史的书是雪贡家的书记官写的。然而大约四十多岁的书记官在三年前猝死,因此雪贡家就没有书记官这一职了。前任书记官仅有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儿子,他儿子应该是要继承书记官一职的,但是因为现在还在拉萨求佛学中,所以雪贡家的书记官就先暂时没有了。算算时间,前任书记官的儿子明年就该回来,到时候雪贡家的历史就能连上了。

“吸溜”一声,梅朵撮一口女乃茶,咬一口女乃娘递过来的女乃饽饽,立定,看戏!

卓玛到了拉姆的面前,一劈手便从拉姆手里把她的皮鞭拿过。拉姆捡了她的皮鞭,卓玛不仅不感谢,反而还一抖鞭子就朝拉姆光滑的脸蛋抽了过去!

“贱人!”

拉姆尖叫一声,鞭子的尾巴扫过她的左脸颊,顿时从嘴角到耳朵处就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火辣辣的疼。

颤抖的手捂上脸颊,拉姆的眼泪就像是雷阵雨,说流就流了下来。

“小姐,您为什么打我?”

一听到贱人还敢反驳,卓玛怒气更甚,脑子里面全然忘记了丹西刚才嘱咐她的让她不要把事情闹大这么一回事,一抬手,便又是想狠狠的给上拉姆一鞭,看这贱人还敢不敢还嘴?!

一抬手,丹西在她身后拦住了她。

卓玛扭头怒视丹西:“你吃里扒外吗?”

丹西连连摇头,但是手却没松劲,紧紧的握着卓玛的胳膊,劝说道:“小姐呐,拉姆明天可是要回太太身边的!你已经打了她一鞭,这伤明天是好不了的,难不成你还想再多留几道?”

卓玛胳膊一僵,随后又不在意的道:“那又怎样,阿妈要是知道这丫头这么该死,也不会阻拦我的!”虽然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但是那明显软了的手臂和漏掉的气势,让人知道她还是很怕二太太的。

“小姐先别急,您还是先听拉姆说说是什么一回事,要是还解不了小姐的气,小姐再打也不迟。”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能化解掉卓玛的怒气。梅朵的楼上一挑眉,这丫头倒是精明心细的很。

正想着,将手中喝了一些但还是很烫的女乃茶递到央兰手里,想让她先放回去凉凉。没想到央兰一接到手,立刻跳脚惊呼道:“哎呀,哎呀烫到了烫到了!”

一副小老鼠被热油泼到的模样。

把自己的侍女跟楼下卓玛身边沉稳的侍女一对比,唉。梅朵摇头叹息,她原来是养了一只烦人又无用的麻雀!

楼下,被自己侍女说服的卓玛不耐烦的瞥着拉姆,趾高气扬的道:“好吧,我倒是要听听她能怎么说?”

“说!”面对拉姆,卓玛翻脸无情,“你找木匠能有什么事?”

本意是向木匠示好,没想到反过来讨了嫌,现在不仅惹了情郎不待见,还惹得二小姐在这群下人里教训了她一顿,拉姆脸憋得通红。

她平日里伺候着太太,虽然太太脾气不好,打骂是常事,但那也是在楼上主子的房间里,从来没像二小姐这样就站在院中间当着一群下人的面儿对她一通教训!

拉姆感到好生丢脸。

所以,面对二小姐的问话,本来还想私下里把这话说给二小姐听呢,拉姆现在也不顾及了。张口就回答道:

“二小姐,太太可是说了,您要是再和木匠亲近,太太就要刮烂木匠的脸,还要把他赶出寨子呢!二小姐,等太太回来,要是知道您整天和木匠在一起,绝对会这么做的!我只不过是想给木匠说一声,谁料他并不理会我。”

既然是说给二小姐听的,拉姆潜意识的就想着把后果说得严重点。不仅要把木匠毁容,还要把他赶出去!她就不相信,太太都发出这样严厉的警告了,二小姐还能无动于衷?

梅朵在楼上听得眉峰直翘。二太太是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她的奴隶也敢撂狠话?!哼,回头就好好安抚安抚木匠果日,告诉他,不仅要亲近,还要好~好~亲近!

拉姆用平静畏惧的脸色说出挑衅威胁的话语,果然让卓玛面色一变,再也不是刚才的盛气凌人,而是带上了些对二太太的害怕。

卓玛问道:“我阿妈,她……她真是这么说的?”

拉姆点头,卓玛怔在那里,不明白阿妈怎么就能这么狠心,木匠可是她喜欢的人呐!

过了会儿,就在丹西觉得主子已经安分多了,这事可以了了的时候,却没想到拉姆又道了句:“对了小姐,太太不让木匠跟着您,是有原因的。”

卓玛仿佛看到了救星:“什么原因?”有原因就好,就能知道阿妈是怎么想的,对症下药。

拉姆拿出方才那张恭敬的脸,不怀好意的道:“老爷和太太已经打算把小姐许配给西边的汪觉土司了!听说新任的汪觉土司年轻有手段,小姐要是嫁过去,可是要享福了呢!”

拉姆说起这事来带着一点洋洋得意的姿态。她本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太太写信是秘密的,而她又不认识字。昨晚给土司老爷交信后,通过老爷和大小姐之间的对话,她才猜得了太太心里是什么内容。看样子,老爷也是对这件事情满意的,真要是联上了姻,二小姐哪里还能跟她抢木匠?

哼。

拉姆心中嗤笑一声。下人有下人的命,主子也有主子的命,这事老爷和太太定下了,二小姐想不嫁都不行!

于是,似乎是为了在倒霉的二小姐身上再踩一脚,拉姆话多的多说一句。她的口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点胜利者的姿态:

“所以呀,二小姐还是把身子养好,汪觉家距离咱们官寨不知有多远,到时候二小姐嫁去的时候少不得要一路颠簸。至于木匠,二小姐还是别管他了,当下人的哪里能配得上主子嘛!”

前面的话很平常,除了有些欠扁的意思也没有太过分,而后面的就是摆明了告诉卓玛,她和木匠是不可能的!首先,太太就不会同意的!

卓玛和木匠脸色双双一白。但是,这两个人脸色发白发的都各有心思。

木匠果日变脸的时候不自觉眼角向官寨三楼瞟去,而卓玛变脸则是悲中有喜,悲喜交加。

卓玛自然知道新汪觉土司的,她都不知道听阿妈和阿爸谈论了多少遍!听说新汪觉土司年轻俊美,高大威猛,曾经一拳打死过一头牛,还是在他十岁的时候!草原上对于新汪觉土司的谈论可是比比皆是,越往西就越是不少人都知道他的事迹。

本来她以为那样的人物只是人们口中的,而且人家有未婚妻,是任何姑娘也比不过拉巴茸女土司。后来那个女土司死了以后,没多久,传说中的人物就变成年轻的汪觉土司了!而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阿爸和阿妈竟然有意将她许配给汪觉土司呐!

就好像天上掉下来一大块银子一样,卓玛立刻被砸出了星星眼,站在原地晕头转向,有些回不过神来。

可是,在听到她和木匠是绝对不可能的时候,卓玛还是很伤心的,毕竟传说是传说,她现在可是深深喜欢着木匠果日边巴啊!

卓玛皱着眉,不住的看木匠,可是木匠却低下头,盯着木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模样,卓玛狠狠的一跺脚,一扭头,吩咐下人去马厩牵马,打算出去散心。

等到马牵来后,卓玛一甩小皮鞭,在院子里就上了马。鞭子一挥,大马受不了疼的一声嘶鸣就冲了出去。卓玛临走前还恶狠狠的再瞪一眼拉姆。虽然这侍女没做什么,但是很明显木匠不理她,她现在心情又这么乱,全都是这侍女回来带的话所导致的。

贱人,呸,晦气!

一转眼的功夫,卓玛就从官寨里冲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二小姐的侍女丹西向门外望了一眼,确定小姐并没有因为心乱而不会骑马后,扭头也上了楼。这些事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她除了照顾好二小姐,少让二小姐遭些老爷和太太的骂外,什么任务也没有。

当事人就剩下了木匠和拉姆。院子里的部分下人见到二小姐都走了,便也散开,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明显是想看看木匠和拉姆之间是个什么情况。

拉姆见到终于把二小姐打发走,而二小姐这两天也不会主动再找木匠后,凑到木匠身旁。

“边巴,咱们出去转转。”

木匠嫌她难闻的退后两步。

见到木匠不理会她,拉姆又说:“你不是平常挺关心太太的嘛,我这回儿有要紧的事儿跟你说!”

拉姆也不知道木匠为什么对于太太的事情很在意,就像上次巴米活佛来祈福,他就问东问西的。拉姆直觉是认为木匠想跟二小姐好上,所以一直打听太太的事情,想讨好太太!

哼,若是原来她还不想说,但是自从知道了太太和老爷打算把二小姐嫁给汪觉土司后,她就再也不认为二小姐能跟她抢木匠了。而木匠?呵,想娶土司老爷的女儿,他也想得美!

听到拉姆又有二太太的事情要说,木匠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好了不少。

随后,他一抬头,向着楼上的梅朵就道:“大小姐,拉姆要我陪她出去转转,我能不能应她呀?”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需要给梅朵打报告的,毕竟只是出个门而已,但是,木匠和梅朵之间有一个暗号规定,只要像这样木匠特意禀告的,就证明有消息要收到了,等会木匠回来,梅朵少不得要请他上楼来说说话。

其实木匠还应该感谢拉姆呢,有她说消息,他才有机会去大小姐的屋里,近距离的看看大小姐,静静的和大小姐说会儿话。什么消息的,他才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和大小姐难得相处的机会!

梅朵在楼上挥挥手,表示同意了。仁青在一旁,觉得这个奴隶木匠越来越碍眼。

第三节糊涂的管家和真正的大事

木匠收拾了收拾工具和木料,换了身衣服后,便拉着拉姆出门去。

他没想着带拉姆到远处转转,万一要是碰见二小姐了呢?因此,为了拉姆口中的消息,他只打算带着拉姆在周围转转。

所幸拉姆也不在意这个,她现在正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拉姆边走边心慌。她没想到木匠做个什么事情都要给大小姐报告一声。她见木匠日子过得散漫,而且还跟二小姐纠缠在一起,就忘记了木匠现在还是大小姐的奴隶。这意思不就是,她以后要是想跟木匠好上,还得听大小姐的话?她万一要是不讨大小姐的喜欢,大小姐肯定不会允许木匠娶她的!

她又想起她从柯西头人的寨子离开前,太太向她保证的会把她许个木匠。现在想想,太太也不一定就能做到吧?大小姐能让太太处置她的奴隶?

脑中又回想到了之前大小姐在饭堂里光明正大的打太太的场面。

拉姆不自觉的抖了抖,她可不认为大小姐会听太太的话。看样子,她也要好好讨好大小姐才是呀!不过她虽然是想这样做,但是难保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情,大小姐就见她不顺眼了。

想到之前自己曾经惹过大小姐不高兴,拉姆就开始犯愁。怎么才能讨好大小姐呢?

怎么才能讨好梅朵?教你一个方法:现在告诉她……

那把钥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好!

女乃娘搬了把椅子,让梅朵坐在仁青旁边,和他一样在楼上晒太阳。

梅朵研究着手上的钥匙,而仁青则是静静的看书。因为蓝宝和秋秋的事情,再加上那山洞和钥匙的秘密,梅朵也没有什么心情教仁青汉语,所幸仁青也不着急学。

蓝宝窝在一个小篮子里面,就放在梅朵的两腿上。梅朵的膝盖一抖,蓝宝就因为颠簸而被打扰的呜呜两声。梅朵搭了个二郎腿,小篮子直接就成近九十度翻过来。蓝宝不满的睁开眼,想朝梅朵伸出它锋利的爪子,但是却伸出了一个小白球——被棉布包裹的紧紧的爪子。

蓝宝委屈的收回爪子,朝梅朵嗷两声表示希望主人不要再欺负它。

央兰在主子身后,看着可怜兮兮的蓝宝,心都要碎了。

“小姐,你不要欺负它啦,它都快掉出来了!”

“好嘛好嘛,”梅朵应道,将蓝宝的小篮子放正。不是她想欺负它,实在是蓝宝受的伤不宜多动,但是也不宜一点也不动啊!稍微的扬扬爪子,伸伸腰的,还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另外,这小家伙很少有这么虚弱只能卖萌的时候。哎呀,欺负起来简直不要太爽呦!

梅朵恶劣的伸出手指头,捏住蓝宝的两只耳朵,前后,前后,立起,抖动!

蓝宝愤愤的看着主子,它要是没受伤,绝对要给她一巴掌!

看着书的仁青用眼睛余光看到梅朵逗弄蓝宝的场景,心里不禁羡慕,还带着一酸,他和秋秋原来也是这样的……

逗弄着蓝宝感到心情好了不少,似乎从昨晚到今早的阴郁之气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她低下头,看着重新闭上眼睛的蓝宝,突然就很安静的轻轻抚模着它额头的毛发。

有些人,有些事,是应该放在记忆里,还是应该拿出来重新接触?

如果应该放进记忆里,那为什么重生后的她执念不改的要报仇?如果应该拿出来重新接触,那又为什么她不愿意再去想那个人,不愿意再揭开那段情?

她为什么在逃避关于达杰索朗的事情?是因为总感觉负了他吗,还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他再重新进入她一团糟的生活。

那样的男人,值得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去照顾,而不是她这样杀人不眨眼,内心阴暗的女人。

没了她,他会有更好的一个家才对。

……

梅朵沉闷了片刻,伤感了片刻,但是转眼睛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眼中猛然爆发出精光来。

她恨恨的在蓝宝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将蓝宝惊醒。

他么的,她不是那种顶好顶温柔的女人,但是,女乃女乃的卓玛那个狠丫头也绝对不会是!绝对不是!卓玛要是嫁给达杰,那就毁了,毁了,毁了!

梅朵刹那间气结。

旁边的仁青感到身旁的女人有些焦躁,自觉的递过去一杯茶:“喝。”败火。

梅朵拿过,一饮而尽。

将茶喝了,果然心里面清凉很多,不过,她坚决不会认为她是嫉妒卓玛的。那丫头,哼,她不会给她这个善良的妹妹安排好下场的,如果真是不知好歹的话。

一这么想,梅朵心里的气就没了。唉,算了吧,佛讲人各有命,达杰娶不娶卓玛,都是天意,她阻拦也没有用,可要是真娶不到她就算双手促成这事也不可能。

话说,佛说过“人各有命”这四个字吗?

梅朵将蓝宝从自己腿上提起,她从椅子上起身后,又把小篮子放在了椅子上,保证蓝宝能够获得最好的阳光。

“我去向阿爸问些事情,你们好好照顾蓝宝……”想一下,“还有二少爷。”

女乃娘和桑吉点头。

仁青理也不理她,他看的是雪贡家最近的一本历史记载,已经快看到末尾了。

梅朵上楼。

她没有想到雪贡土司也在书房里,但是显然不是在看书,而是在起笔写信,管家在屋里候着。

管家是一个叫做当秋普措的男人,年约五十,个子不高,背还有点驼。好像官寨里的下人背都有驼,尤其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比如说女乃娘桑吉和拉姆,再好的身材也变成弓腰低头。多年来的奴才习惯已经让他们的身体都发生了生理性的改变。

当然,其他下人再驼背也没有像管家驼背驼得这样的厉害。管家当秋只要是站着,那简直是从来都看不到天的!然而,佛爷也说了,给你驼背的时候,也会赋予你一样本领。所以像管家当秋普措这样子没有形象的下人当然不可能没本事的,他可是将雪贡官寨上上下下打理的是井井有条,是雪贡土司的左膀右臂,连二太太都不敢随意对他大吼大叫。

书房门大开,梅朵站在门口向屋里面张望了一下。当秋注意到门口有影子,一扭头,原来是大小姐在门口站着。

为了不打扰土司老爷写信,管家当秋普措悄悄的挪动着步子,到了书房门口。

管家当秋走出来低声向梅朵问道:“大小姐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梅朵点头。梅朵自然知道雪贡土司是在写什么信,昨晚看雪贡土司,从他仅仅是有些愁苦但不是拒绝的神情,就能看出来这事情雪贡土司也是不反对的。现在能写什么信,肯定是送往汪觉家的联姻信了!

梅朵压下心中的烦闷,向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向管家当秋招招手,显然是有事要问他。

管家跟着大小姐走了几步,两个人在离书房不远处站定。

“大小姐,有什么事情您就说吧。”

“恩,管家,你知道咱们这儿五六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想了想,那尸体是死了五六年,又不是人在那里待了五六年,于是便又补充道,“恩,比五六年更早的也说说。”

管家闻言一愣:“五六年前、比五六年更早的大事?”

梅朵点头:“恩,大事。”

管家当秋一皱眉:“要说大事,五六年前可就算得上是老爷当上雪贡土司是大事,十几年前的就要数大小姐和二小姐顺利出生,全寨上下都高兴坏了。”

梅朵嘴角一抽,这个老驼子马屁精。

“就没有别的大事了?除了婚葬嫁娶升迁打仗这类的俗事。”

管家有些老糊涂的皱起了一张脸,似乎有点回忆不起来:“大事?除了俗事?”

这草原上一年如同一日的,只要是大事,可不就是这个土司和那个土司打仗,这个女人嫁给那个男人……俗事?大事就是俗事,俗事统统是大事!

见到这老不中用的半晌想不起来,梅朵突然想到了那把钥匙的形状,便急急提醒道:“有没有关于外乡人来咱们这儿的事儿?”

她今早打量这钥匙好久,才发现在这把钥匙的头上小小的刻着长命富贵四个漂亮的汉字。她就说嘛这钥匙不像是这边的样式,倒像是外地的,没想到是来自汉地。

这把钥匙就像是看古装剧时,往门上拴的那种锁配的钥匙。

一个穿着藏袍、养着巨大獒犬的人,为什么会拥有一把汉地样式的钥匙?

可会是本地人受到重托?可会是相当熟悉藏族生活的汉族人在那里守护着什么秘密?

对于自己的一个个疑问与猜测,梅朵给予不了肯定的回答,因此只能前来询问雪贡土司。当然,本想着管家一直跟在土司身边,问他也是一样的,可是没想到这是个金糊涂呀银呀银糊涂!

“外乡人?”管家当秋的老脸皱得更厉害了,他喃喃道,“五六年前倒是没有,十几年前的……呃,也是没有,恩……是的。”

这个老家伙哆哆嗦嗦的还不拿正眼看人,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就在梅朵忍受不了,打算冲进书房里面找阿爸问时,管家当秋一拍脑门:

“哎呀,想起来了!”

“啥?!”梅朵欣喜若狂。

管家一挥手,抬头看着梅朵,嘟囔道:“哎呀,还不就是大小姐你女乃娘桑吉米玛她男人嘛,迦那,他不就是个外乡人?哎呀呼,这小子当年被桑吉救了留在她家,在这十里八乡的可算是一件天大的事了!人人都说你女乃娘被迦那鬼迷了心窍,说她救了个汉族男人浪费粮食嘞。你是不记得,那个……”

梅朵一扭头,走了。

管家住嘴:“哎呀,大小姐我还没说完呢!”

“说你个大头鬼!”梅朵骂道,“我阿爸多会儿忙完了,你就多会儿下来给我说一声。”

管家老来受委屈,有点伤心的应了声:“哦呀。”

等梅朵回了三楼,气还没消,嘴里不住的骂骂叨叨:“这个东西的,脑袋里面啥也记不住。”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梅朵也知道,也不一定就是管家当秋老年痴呆记不住事的原因。那个山洞那么隐秘,当年这周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管家根本就不知晓。某些人当年在西山留下一个秘密,既然是秘密,便不可能是被人轻易发觉的。

梅朵回到座位,重新将蓝宝放在腿上。初冬已经到来了,但是阳光还是带着点温度,晒起来很舒服。

她心里面一直在琢磨着山洞和秘密的事情,但是掌握的信息太少,使她不能把事情都串在一起,所以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央兰惊讶的看着主子被太阳晒着都能睡着,回屋拿了条薄毯子盖在梅朵的身上,顺便也将蓝宝给盖在了毯子下面。

直到中午要用午饭了,梅朵才被下人叫醒,而仁青也已经看完了手上的书,呆坐在那里思考着。

见到梅朵醒来,仁青眼睛一亮,然后随手将刚才才看完的书又翻开,翻到了最后几页,递给梅朵。

梅朵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历史事件,想着雪贡家这么一点弹丸之地也没什么好大的历史事件。但是忍不了仁青亮晶晶的眼睛,便打了个睡饱的哈欠,将书接了过去。

厚厚的一本书,发黄的纸页,仁青给她翻开的这一页,第一行上书两个大字:虎獒!

这两个写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让人一看便能感受到其中那个“虎”字涌发的强烈争斗厮杀之意,虎声啸啸,扑面而来。而第二个字“獒”,是草原上的守护神,虽凶猛善斗,但是让人无故生出一股亲近感来。可是这两个字合起来,却是生生让人产生出一股畏惧之感来!

虎獒?

何为虎獒?

这两个字一看就震撼人心,尤其是用鲜红的笔墨书写,让人心中生畏。

梅朵急忙看下去。

书上写:

“藏历一七一九年,秋八月十三日。

今日猎户巴桑次仁家里出了件大事,他们家的母獒竟然产下了十一头崽子!”

看到这里,梅朵便是心中大惊。獒不就是狗,一窝的普通生产量也就是四五只,七八只的就是稀罕至极的。而这个猎户巴桑次仁饲养的母獒,怎的就能产下十一头崽?

天,这十一还是个单数,吉利嘞。

一想到仁青的秋秋本来也是会有好多崽子的,梅朵心中一痛。低头继续看去。

然而下一句话就赫然变成了“藏历一七一九年,秋九月十一日”。看样子是一个关于“虎獒”的专栏,将书记官写的关于“虎獒”的东西整理到了一起,方便查看。

梅朵顺利的看下去。

第四节曾经存在的虎獒

“藏历一七一九年,秋九月十一日。

一个月过去了,猎户巴桑次仁家母獒产的十一个獒崽子,只剩下八头了。土司老爷去看了看,那八个獒崽子一人占着母獒的一个**,吃的正香。

土司老爷惊呼:‘这要出个獒大神嘞!’

猎户巴桑次仁则是回道:‘要断女乃啦,会更少的。’

我看着那一个个小家伙生龙活虎的,很显然干掉了同胞兄弟后个个都有吃的,长得很好。这时,我注意到其中有一头小獒长得格外壮硕,全身雪白。明明是一窝的崽子,它却很明显的比其他崽子大一头。没一会儿,土司老爷也注意到了这只獒。

土司老爷问:‘这个是老大吗,怎么长得这么快。’

猎户巴桑次仁回道:‘这个是老幺嘞,我都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能活下来。’

众人都惊奇,赞叹不已,猜测着这个小家伙能长成什么模样。”

这段记载中,那个明明是最小却长得最大的獒引起了梅朵的注意。比其它的同窝獒崽大一头?

在双胞胎甚至于多胞胎中,人们总是习惯于把先出来的那个认作老大,而把最后出来的那个认作老幺,实际则不然。在母性的肚子里孕育的时候,最先孕育的位于上方,后孕育的位于下方。所以真正来算的话,先出来的实际上是老幺,最后出来的才是营养丰盛、名副其实的老大。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里许多的双胞胎,名义上做姐姐或哥哥的那个,总是比做妹妹或弟弟的那个低上一点,而因此总是遭人调侃。实际上反了,人家双胞胎长得正常着呢。

这种原理当然也适用于动物。因此这个所谓的十一只獒崽子里面的老幺,实际上应该是老大才对。但是,即使是老大也不能就比其他兄弟姐妹大一头吧?

梅朵抱着疑问饶有兴趣的继续看了下去。

“藏历一七二零年,春三月二十四日。

今天土司老爷再次去看猎户家的几只獒崽子,震惊的发现,仅仅是半年过去,便已经只剩下五只了。

猎户巴桑次仁给土司老爷禀报道:‘多吉这个小家伙可是靠了不得嘞。我刚刚把八只崽子断女乃,用肉喂养的时候,第一个月它就吃了两头獒崽子。后来我把多吉单独隔开,而且给它的食物也格外的多,没想到前几个月一天夜里,它竟然跳过了栅栏,又吃了一头小獒!我听见声音跑出来一看,赶忙把它赶到自己的窝里。那以后我就把它单独驯养,不再让它有机会接触到其它獒了。’

土司老爷闻言大惊:‘带我去看看!’

那个在当年十一个獒崽子里面最小,如今却已成为一个极为凶猛獒犬的家伙,正在一个用铁烧接成的笼子里困着。之前见得其他四个小獒还只是人脚旁的小东西,而这个凶悍的家伙,它的肩高已经高到人的膝盖了。

猎户巴桑次仁给它起名叫多吉,看来也是看得出来这个家伙跟金刚一样强悍威猛。

多吉看到猎户时很兴奋,但是看到土司老爷我们这些外人来时,却凶猛的叫了出来。多吉嗷叫的声音就好像夏天广阔天地之间的闷雷,震耳欲聋,直震得土司老爷和少爷愣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这个凶獒不敢说一句话。

还剩下五只獒崽子了。不知道为何,土司老爷喃喃道了句:‘有这家伙在,都会死的。’

天呐,平日里好好的说‘死’这个字是有很不吉利的!看样子土司老爷是很明显被这头獒的凶猛给镇住了。

不过也是,有这样一头獒在,它其它的兄弟姐妹是必死无疑了。”

原来那个特殊的獒崽子叫做多吉?注意到记录里写的关于多吉在其他兄弟姐妹还是小东西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了庞然大物,梅朵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急急的看下去。

“藏历一七二零年,冬十一月二十四日。

傍晚,猎户巴桑次仁特意来了官寨里给土司老爷禀报,他家的那头凶獒终是把其他四头獒给咬死了。

猎户的情绪有些激动,好像兴奋大于哀伤。他道:‘我今早外出打猎,因为只是想出去打点野兔什么的解解馋,所以就带着我家的老母獒去了。没想到,方才我回来,竟然发现多吉捣坏了我关着它的铁笼子,跑到另外四只獒的笼子里,不仅也把那个笼子也捣坏,而且还冲进去将四头獒都给咬死了!’

猎户的语气很是亢奋,好像是他家的多吉干了什么大事一样,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之色。

他急急的道:‘土司老爷诶,老爷,我的多吉可是獒神嘞,是獒大神嘞!去年我家的老母獒一窝一共产了十一个崽子,现在就只剩下多吉一个了,几乎全都是它咬死的!老爷,多吉得供起来,得供起来呀!’

土司老爷也深感其然,觉得应该把多吉供起来。现在多吉在周围的寨子里都是出了名的,是有名的一条凶獒。

就在土司老爷打算应准将多吉这条凶獒封为獒神供起来时,少爷的太太说话了。

少爷的太太是嘉吉的,一向见多识广,她听到多吉这条凶獒的事情,仅仅是吃了一惊,便十分不屑的道:‘不过是条獒狗,何必用得着供起来?它可是还吃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嘞!’

土司老爷一向对这个儿媳妇不敢有异议,便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少爷的太太道:‘有什么的,别管它了,打猎的时候就带上,它就是只獒,除了獒,它还能是什么?’

见少爷的太太对此不以为意,土司老爷也便打消了将多吉供为獒神的想法。

猎户有些失望的回去了,然而没一会儿便有消息传来,趁猎户不在家的时候,多吉这条凶獒把那条老母獒也给咬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此事我并不在土司老爷身边,因而不知道土司老爷的反应。但是我只知道我的脑中只剩下两个字:獒神!”

“藏历一七二零年,冬十一月二十五日。

今天一早,土司老爷就下令将猎户家的多吉给当作獒神供起来了。

少爷的太太虽然在旁边撇嘴,但是第一次见到多吉的她,也被吓个不轻,没有再说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这条凶獒,今天跟土司老爷去看,大吃一惊。这条凶獒已经有半个多人高了!它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头小牛犊一样,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一样,总之,它不像是一条獒犬。没有任何一条獒长这个模样,没有!

土司老爷大为惊奇,连忙下令给猎户,以后饲养多吉的食物他随意去官寨里取用。

土司老爷不住的道:‘是獒神呐,是獒神呐!’”

这两篇记载看得梅朵惊心动魄,完全入了迷,连一旁女乃娘和央兰请她去吃饭也一点也没听见。

仁青向桑吉和央兰挥挥手,示意她们她们走开,不要打扰梅朵,书就要看完了。而仁青则是让婆郎张罗着,自己先吃饭去了。

梅朵舌忝了舌忝发干的嘴唇,看一个獒犬的事迹简直比看一个英雄的还要心神忐忑。

翻过一页,继续看。

“藏历一七二一年,秋九月六日。

天呐,今天寨子里面出了一件让人震惊、无法相信的事情。猎户巴桑次仁带着獒神多吉外出打猎。他们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距离官寨有十几里地,那边是一大片草原和树林交杂的地域,猛兽更是无数。

近半年来,多吉獒神已经声名远播。不管是哪家的獒见到它,都会畏惧的退后匍匐在地。它孤自便能捣乱一群草原狼的窝,有它看守的牛羊群,哪怕是放在再远,也从不会丢失一头。人人都说多吉是真正的獒神。

但是今天它干的事,却远远不是之前的事情能够媲美的。它,它咬死了一头老虎!

猎户将多吉关进家中的笼子里后,便赶到官寨来向土司老爷报告。

土司老爷很激动,鞋都没穿的就出去招呼猎户上来。

巴桑次仁被上了碗酥油茶。他激动的喝完了来自土司老爷的赏赐后,便向土司老爷详细的说了当时的情况。

‘我带着多吉是想出去捕捉一头鹿的,所以到了很远的地方,终于见到了一片庞大的鹿群。我和多吉在旁边埋伏着等候着机会。就在鹿群都安然吃草时,我让多吉冲向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头公鹿。

但是没有想到,这头公鹿不仅是我们的猎物,还是一头隐藏在远处的一头虎的猎物。这头虎很聪明,我和多吉之前丝毫没有发现它,多吉连它的气味都没有嗅到。

我一见多吉冲上去,便想立刻召唤它回来。但是没有想到太晚了,多吉和那只虎已经撞上了!

四周的鹿群转瞬间跑得一干二净。我的眼前,偌大的草原就只剩下多吉和那只虎相对而视。那个时候,我看到多吉的毛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美极了。一瞬间,我还以为那是传说中海蓝兽的毛发颜色呢。可是还没等我从多吉美丽的姿态中回过神来,多吉和那只老虎就已经冲到了一起!

说实话,当时我除了有些紧张以外,根本没有一点对多吉的担心。老爷呀,您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有见过多吉了,您可是不知道它长到多大了!它现在高的都快赶上了一个人的高度,老虎站在它面前,就跟一条狗站在一条大獒面前一样。

多吉简直就有一头熊的体形!’

说到这里,巴桑次仁口干舌燥的再喝了一碗酥油茶,完了扁扁嘴,似乎是尝出来了土司老爷官寨里的酥油茶有多么美味。

在土司老爷一声咳嗽的催促下,巴桑次仁接着道:

‘我的多吉和老虎打起来了,战斗的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过程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轻松。土司老爷,那可是草原上的霸主老虎啊!我的多吉直接就是一爪子拍下去,准准的就划过了老虎的咽喉,那老虎被一击毙命!

别看多吉的体形像是一头熊,可是它的反应就是一条獒!它挥爪的动作快极了,我几乎什么也没看见,那老虎就已经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了。好半晌后,那老虎不再动了,我才养够了胆子上前查看,一看,从咽喉处流出汩汩的血,那头老虎已经死绝了。

老爷啊,多吉的确是獒神呐,它能够一爪把老虎打死呀!

老爷,那头死老虎我已经为老爷带来了,就在下面的院子里。老爷,找个手艺好的,一张完全的虎皮就能剥下来。’

猎户巴桑次仁花了好长时间,终于将獒神多吉是怎么把老虎杀死的给说完了。土司老爷一家听得都在堂中愣住了。我看向少爷的二太太,看见她眼中满满讶色,这一刻,仅仅作为书记官的我便从心中涌上来无尽的骄傲,谁叫嘉吉家不曾有过这样的獒!

少爷的二太太一向看不起我们贫穷的雪贡家,这次,她也被震到了吧?

土司老爷高兴的下了楼去看那头了无生气的死老虎,并且重重的拍着猎户的肩膀,要立刻就去他家去看望獒神。

可是猎户却说多吉今天累极了,休息一晚,明天才好生龙活虎的让土司老爷观赏。土司老爷大笑着同意了,打算明天再去看。”

“藏历一七二一年,秋九月七日。

土司老爷死了!

今天一早,土司老爷就兴致勃勃的要去猎户家里看獒神多吉,但是没有想到多吉并未如同猎户昨天所说的那样生龙活虎,反而很是饥饿的样子,很狂躁!

猎户给多吉建了更大更坚实的笼子,可是多吉只是在笼子里面朝着笼子外面正对它站着的土司老爷吼了一声,土司老爷就猝死了!

少爷成为了新的雪贡土司,少爷的二太太现在成了土司太太。

现在的土司太太说多吉根本不是獒神,是邪恶的化身,是恶魔的附体,竟然让新的雪贡土司把猎户和多吉都赶出寨子!

‘天呐,将獒神赶走,以后还有什么来保护雪贡家啊!’我愤懑的道,我看到了刚当上雪贡土司太太的这个女人眼里得意的光芒。我冲到新的土司老爷面前,请求不要把多吉和猎户赶出去。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但是新土司太太却不答应,她强调着是多吉把老土司给吼死的!

天呐,天呐,她说的是事实啊!按照雪贡家的律法,猎户和多吉都是应该被处死的!可是……可是……

没有人敢说一个字。多吉确实把老土司给毫不犹豫的杀死了。

然而,新土司对于多吉和猎户的处置也很犹豫,看得出来,他也不忍心。因此,新土司下令,就先把猎户和多吉关着。”

一连两篇节奏紧凑的记载,让梅朵的心猛然被拔高,又倏地从天上落到水里。

这只叫做多吉的獒杀死了一只老虎?!太疯狂,也太凶悍了!

纸上写着猎户看到了多吉的毛发显出了浅蓝色,猎户甚至都以为是海蓝兽的毛色,但是人人都知道,海蓝兽的体形要比普通的藏獒还小,根本不会是多吉这个模样。

梅朵看得心神激动。谁说多吉没有可能是海蓝兽的?这样的毛发颜色,这样的威严,这样的能力,它很有可能就是!海蓝兽也能基因变异呀!

一转眼,就看到了最后一页纸,注意到仅仅只剩下一篇记载,梅朵急忙看下去。

“藏历一七二一年,秋十月二十一日。

关于对多吉和猎户的处置,已经放了有一个半月了,土司太太天天在土司老爷耳边催促,不止是土司老爷,连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今天,来了一批外乡人。

他们的打扮很奇特,进入官寨后一拜会老爷,找了名通司一说,原来是一批汉族人。

这批汉族人扛着一个棺材,很沉的样子。他们的头领说家里的老爷去了,生前希望去拉萨朝拜一番,因此他们一家子的人便抬着老爷的尸棺不远千里亲自抬去拉萨。

土司老爷很敬佩,询问他们有什么要求。

这群汉人的头领说,听闻我们的寨子里有一头凶猛的獒跟猎户犯了罪,他们万里奔波就差能够保护他们的人和獒。这批汉族人希望从土司老爷手里买下多吉和猎户的性命,跟着他们离开寨子。

土司老爷有些犹豫,但是土司太太却一直在旁边说要让土司老爷答应这些汉人。

土司太太悄声道:‘反正留着那条獒和猎户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卖给他们换银子呐!’

在土司太太不断的诱哄和回娘家威胁下,土司老爷答应了。不过因为怜惜多吉和猎户的命运,土司老爷并未向这群汉人多要银子。

汉人们多谢了土司老爷以后,交了银子,领着多吉和猎户都离开了。他们不会在寨子里面多做停留的,因为朝拜就是要吃苦,一路要睡在地上,一路要乞讨食物。

寨子里的人都对这样处置多吉和猎户很满意,我也是一样。只不过,我总感觉那群汉人的眉眼之间有一股凶气,不像是偶尔见到汉人柔弱不堪,反而个个五大三粗,一身蛮力的模样。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刀剑,一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

我以为……以为他们是强盗。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多吉。它的体形仍然是那样庞大,它已经两岁了。

它才两岁,便已经做出了那么多让人吃惊的事情。它会成为一个传说的,会的。”

第五节蓝宝你真的是海蓝兽嘛?

终于将书记官记载的所有关于“虎獒”的事情看完,而梅朵也被这神奇的事情震在座位上,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几篇书记官简单的记录,一个关于虎獒的传说。

梅朵靠在椅子上,两手捧着书,依然想着虎獒的事情。仁青已经吃完了午饭,用饭堂里出来,重新在梅朵身边坐下。

仁青看看她,看看书,再看看藏在薄毯下面,篮子里面的蓝宝,撇嘴摇摇头,充分觉得蓝宝肯定不是海蓝兽。

女乃娘和桑吉见到主子终于把书看完了,很高兴,在旁边急急的说着要梅朵赶快去吃饭,然而梅朵哪有那个吃饭的心思!

她一把将薄毯从身上拿开,扔到了身后,随便谁会接住。两眼放光的盯着小篮子里面的蓝宝,那家伙睡得香极了,鼻尖上面湿漉漉的,还有个小泡泡!

梅朵伸出一个指头,把小小的泡泡戳掉。

炸掉的小泡泡散了些水渍在蓝宝的鼻子上,蓝宝努努嘴,动动鼻子,眼皮子紧了紧,依然睡得香。

梅朵摇头,内心大叹:果然是海蓝兽,睡起觉来稳如泰山不动神尊,当之无愧的草原霸主啊!

赞叹完毕,还是那根戳鼻水泡泡的手指头,对准蓝宝的脑门就恶狠狠的敲了起来。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最后一弹鼻尖,“醒!”

被蹂躏的蓝宝一睁眼,便被午日还算温和的阳光刺了眼睛。两只雪球小爪子往眼睛上一捂,转动脖子将脑袋埋进了铺的软软的篮子里。

这条懒狗!

梅朵怒,伸手就揪住蓝宝的尾巴:“你个懒狗,你特喵的真的是海蓝兽,啊?海蓝兽真有你这怂样的,啊?你敢给老子说真的是你把多吉打死的,啊?特喵的,人家多吉能够杀死老虎,你能杀死一条猫就算不错了,啊?是不是只要毛发泛蓝的的就都是海蓝兽,啊?你特喵的怎么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威风凛凛,啊?看看,看看!”

梅朵一把将书打开放到蓝宝的跟前,狂骂道:“什么叫海蓝兽,啊?人家身材巨大,跟老虎比都是巨形兽,啊?人家一岁的时候能咬死几乎十条小獒和一条老母獒呐,啊?人家放羊放牛,不用操心的,啊?你个懒狗别睡啦,你给老子起来看看,你除了毛,哪一点有海蓝兽的霸气侧漏啊!啊?!”

蓝宝被梅朵吵得暴怒,扭头嘴一刁,就将那本珍贵的史实资料咬进嘴里,一阵摇头晃脑的就是狂甩。它的两条前肢受伤帮不了忙,于是就从篮子里坐了起来,两条后肢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朝着被咬固定的书就是一阵毫不客气的狂挠!

挠,挠,挠!特喵的,不对,特嗷的烦死了!

没一会儿,这本书就变成雪花片片,不成书样了。

见之,梅朵大骂“没出息”,又是两只手抓住蓝宝的耳朵,前后,前后,立起,抖动!

受到极大侮辱的蓝宝一口吐掉撕扯的稀烂的书,两条前肢举起,勉勉强强的挡住了耳朵,面向篮子里面的棉花小垫子就是一个猛子的栽了进去,一副癞皮狗的模样。

梅朵恨铁不成钢的在它毛茸茸的上拍了两下,这家伙扫扫尾巴,坚决不理会恶劣至极的主人。

婆郎、央兰和女乃娘这三个下人已经被梅朵冲蓝宝的一通狂骂给震懵了。大小姐这是受啥刺激了?

确实,是受刺激了。

从书记官的记载中便可以看出,多吉绝对是一条千年难得一见的怪獒、凶獒。这点不用怀疑,这不是传说,起码梅朵的阿爸就是见过的。

多吉从小到大,都是周围獒中的霸主,两岁时,更是以一爪毙命老虎而达到獒一生中的顶峰。

獒神,这是人们信任它、喜爱它的称呼;虎獒,这是人们给它的荣誉,是它的业绩,也是它的光荣,这绝对是前无古獒,后无来犬的独一无二的荣耀!

可是!

特喵的蓝宝这小怂干了什么?!

至今梅朵都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多吉那个大力金刚獒犬就是被蓝宝干掉的,虽然还损失了秋秋……

蓝宝是什么体形,迷你獒哇,多吉呢,一代虎獒大型熊啊。老天爷,你让她怎么能相信是蓝宝干掉了多吉,还只是背上有了个洞,仅有两条前肢骨折。告诉她真相吧,就是多吉自杀,把蓝宝压成重伤的吧?

望着还在扭的蓝宝,梅朵觉得三观已碎,不必捡了。

几个人里,唯一感到有些想笑的就是仁青了。很难得的能看见梅朵这样耍性子撒泼的模样,就跟被她惹烦炸了毛的海蓝兽一样,瞪眼鼓着脸两边的腮帮子,跟鱼一样整个脸进行大喘气的规律运动。

仁青不禁轻笑了两声,声音就好像现在正在吹拂的轻风,柔柔和和,带着一些骚动的意味。

他将蓝宝一甩头扔进梅朵怀里的烂书拿出来,白皙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将皱起来的地方展平,虽然有被撕碎失去的地方,但是也争取将每一页都恢复原样。

央兰看得眼睛都要冒桃心了。

女乃娘桑吉在央兰脑袋上一打,喝道:“瞧瞧你那规矩!”央兰立刻恢复了正常。

梅朵又发了会儿愣,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意识到饿了。

“女乃娘,把这没用的家伙放回屋子去,”梅朵将篮子递给桑吉米玛,“央兰,去去去,拿吃的,饿死了。”

梅朵因为被獒神虎獒的给刺激到了,中午可是美美的一顿大吃。酥油拌洋芋泥,羊排,荞面馍馍加蜂蜜,再来一小块香喷喷的女乃酪。

“香!”梅朵塞得满嘴嘟囔道。

坐在梅朵后面吃饭的央兰笑得开了花:“好吃你就多吃点。”小样还会打广告?

吃饱了饭,见得管家当秋还没有下来给她说阿爸忙碌完,梅朵便回屋午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午饭吃得太多的原因,她一中午睡得都不是很舒服,迷迷糊糊的就到了下午。

她记得在梦里,有无数人的影子闪过。一会儿有弟弟旦真贡布举着刀,刀上还滴着血,面目狰狞冲她吼叫,一会儿有达杰索朗立于空旷无垠的草原之上,一张坚毅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却接过了一个新娘。那一身极其喜庆红衣的新娘扭头面向她,梅朵一看,原来是她的好妹妹达瓦卓玛。

“月亮从东山顶上生升起,美丽姑娘的面容就浮上了我的心间。”

达杰索朗牵着达瓦卓玛越走越远,突然,又有一个英俊后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追着达瓦卓玛而去。仔细一看,原来是木匠果日边巴。

她的梦中闪过无数人的身影,有雪贡土司的,有二太太的,有女乃娘桑吉米玛的,也有侍女央金兰泽的。她记得恍惚中小白玛举起了专门砍脑袋的大砍刀,吼声震天的冲她道:“大小姐,我替你报仇!”

她睡睡不着,醒醒不了,明知陷入梦中,也不焦急,看着每个人的脸从面前闪过,直至……

穿着那日订婚时一身金黄色锦袍的仁青诺布,如同水纹般汇到了眼前。他抿着嘴,平日里显得木讷的脸这会儿在梦里显得既冷静又冰冷。他红红的嘴唇张开,一阵好像清澈流水般的声音便在梅朵的耳边响起:

“梅朵你真漂亮。”

不知为何,在梦中还会说这句话的仁青让梅朵忍不住嗤笑出声。仁青有时犯傻,有时聪明,有时平静,有时癫狂,但从来没有哪次是像梦里这次一样,冷着脸的说出夸赞她的话,眼中不带一分羞涩。

梅朵便是这样从梦中笑醒的。她喘着气的从梦中笑醒,眼角还带着点滴的泪水,看起来既娇弱又美丽。

门外守着央兰和女乃娘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便进来服侍主子收拾服饰妆容。

仁青还是和上午一样,在梅朵房门口不远的地方、在栏杆旁边坐着,又换了本书在看。

梅朵收拾好以后出门,仁青扭头看她一眼,好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便收了回去,但是梅朵发誓,她从中他的眼中看到了“懒猪”二字!

哼。

梅朵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在栏杆旁边站定。她展开了胳膊,任午后的秋风吹佛着脸庞。她一低头,看到木匠又重新出现在了院子里,身旁没有女人的纠缠,很难得的在认真做木工。

梅朵想起他和拉姆早上出去,拉姆应该是有有关二太太的事情要予他说的,这会儿都说完了吧?

她正想扭头吩咐央兰下去去叫木匠上来聊聊天时,在大小姐身上绝对装了雷达的木匠正好抬头。

一看到大小姐在,果日边巴的眼中就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甚至都忘记了手上还拿着刀,高高举起就向梅朵挥手。

梅朵嘴角扬扬,向他招招手,示意他上来。

仁青见到梅朵和木匠的互动,一蹙眉,很有骨气的拿着书起身进屋了。眼不见心不烦,同样帅的人相看两生厌。呸。

婆郎干笑两声,搬着椅子、桌子的就跟着主子回屋。

果日边巴见到大小姐让她上楼,乐得放下手中的活就上了楼去。

正巧这会儿卓玛在外面逍遥了一天刚刚回来,见到木匠收拾工具的背影,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但是一想到阿妈的警告,和她就要嫁到汪觉家当土司太太的身份,抿了嘴。

将马匹交给下人后,便径直上楼。

木匠就跟在她的身后。

卓玛以为木匠是舍不得她,想要跟她来说说情话的,所以心里面很是欢喜。想着就算是她以后当了汪觉家的土司太太,现在也是还可以跟木匠好的嘛。而且,木匠日后脸烂不烂的也没准,她会向阿妈求情保他的。不过,要是她真能嫁到汪觉家了,木匠烂不烂的脸的就跟她没关系了,谁还在乎一个当木匠的奴隶?

卓玛故意走的很慢,等着木匠赶上前来,轻轻的拉住她的胳膊,跟她说他绝对不会因为二太太的警告就离开她,跟她说他要一直跟她在一起。拉着她的手,将她拥抱……

“二小姐您让让,小的着急去见大小姐呢。”

幻想瞬间破灭。

卓玛扭头,一张虽稚气满满但却不失娇美的面容露出了愤怒,将娇美之色减了几分。

她就挡在楼梯口,怒道:“你说什么?!”

木匠很明显不愿意这个时候惹二小姐生气,毕竟大小姐还没有明确的告诉他到底还用不用勾引二小姐。于是,立刻收了着急上楼的神情,摆出了一向秒杀少女少妇的后生阳光灿烂笑,柔声道:

“二小姐今天一天不见踪影,可是让我担心死了,”边说边上前拉了卓玛的胳膊,再顺势慢慢牵上了卓玛的手,“二小姐可想过我?”

他虽是笑着,但仍是眼露伤心,眉头有点轻皱,摆出了一副伤情人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又酸又痛。这种面容对卓玛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正是一大杀伤性利器!

卓玛顿时就敛了怒容,心从钢铁软成了春水。

她急急的反握住木匠手:“我当然是想你的,当然!我……我只是今天被我阿妈的话惊到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边巴,你,你不要伤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害怕见到你。”

木匠自然也是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样。

他点头应道:“二小姐你是珍贵身子,自然不用时时惦记着我。只是,我想知道二小姐的心思。若是你怕太太责怪你,那咱们俩便再无关系,若是你不怕,我哪怕舍去一身性命,也定是要和二小姐做一对儿苦命相好的。”

卓玛再狠再顽劣,也终归是个小丫头,更何况还对木匠果日有情。木匠这么一说,卓玛心里面立刻就乱了。本来她就希望木匠能够说出“什么也不怕,也要跟你在一起”的这种话,如今听到了,更是高兴坏了。

她急急抱住木匠的胳膊:“我自然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只是,你也听拉姆说了,我阿妈和阿爸要把我嫁到汪觉家去,我没办法呀。”

木匠急着上楼,哪有那么多心思跟二小姐在这里纠缠。想着大小姐该在上面等急了,于是忙忙安抚着二小姐说:“只要二小姐你能坚持下去,我就能坚持下去。要是二小姐你哪日不需要我木匠了,我也不怪念二小姐,因为我知道,二小姐的心是跟我在一起的!”

“边巴……”卓玛闻言都泪水盈盈了。她没有想到木匠果日对她用情深至此,顿时,她就决定了,哪怕日后不能和木匠在一起了,她也要保下他!若是能把木匠当作陪嫁跟着她去汪觉家就更好了!

见到二小姐的眼里重新有了脉脉柔情,木匠松了口气,然后道:“可怜我想多跟二小姐说会儿话,但是无奈大小姐又不知道叫我什么事情。二小姐,要不然你跟大小姐说说去,这样子我就不用去了。”

他故意说成不乐意去见大小姐的样子,一方面是避免二小姐的妒意,另一方面是撇清与大小姐的关系,省得二小姐怀疑出什么。

卓玛自然信了,只是……

“这……这不好吧,你是那个傻,呃,姐姐的奴隶,她叫你自然是有事情的。”卓玛声音小小,自从上前亲眼见到梅朵打她阿妈以后,她就有些不敢与梅朵正面交锋了,鬼知道她会不会也被打。

不去跟大小姐说?倒是正和了木匠的意!

于是木匠怜惜的握住了卓玛的两只手,安慰着:“算了吧,大小姐那样凶悍,我怎么舍得让二小姐去。二小姐放心,只不过是我最近领了老爷的命,要给大小姐做个桌子,大小姐不会为难我的。”

卓玛有些暗羞的点点头,挣开木匠的手:“那,那你就快去吧,我……我姐姐发怒了可不好。”

一想到那天梅朵的连环踢,卓玛的脸面就是一僵:“你,你要是被她打了,就叫我,我就在……”

“放心吧,二小姐。”不愿意再和卓玛废话,木匠一转身就从卓玛的身前上楼去了。

看着木匠的背影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敢,卓玛不禁感动。不过为了避免和梅朵碰面,她还是慢慢的上着楼台阶。

第六节来自侍女尼玛拉姆的消息

梅朵在上面等着,一看卓玛和木匠遇上,就知道要费些时间,于是回了屋里坐下,踢一踢篮子里的蓝宝。蓝宝嗷一声,今天主人欺负它真是欺负的太厉害!等它好了,嗷!

木匠进了屋子,跪下行礼:“见过大小姐。”

梅朵挥挥手,也不讲那么多规矩,指了个小凳子便让木匠坐下,慢慢说。可是,梅朵不讲那么多规矩,不代表看木匠不顺眼的女乃娘和央兰不讲规矩。

木匠一看女乃娘那眼睛瞪得滚圆,央兰这小丫头的小脸气得直抖,立刻就知道他不受待见了,于是讪笑道:“我站这儿就好,坐了一天了。”

梅朵也不强求,点头,道:“那就不浪费时间了,说吧,今天拉姆有什么事情给你说了?”

木匠舌头在口腔里动动,润润嗓子。

“哦,拉姆说,二太太打算把柯西头人的太太带回官寨里来呢。”

“哦?”梅朵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柯西头人能答应了?”

木匠点头:“小姐你听我慢慢说。柯西头人的太太叫格绒。起初是二太太生病的时候,见格绒照顾周到,便想要收格绒做身边侍女,等日后回来了也把格绒带回来,但是没想到柯西头人不愿意。听拉姆说,后来二太太就威逼利诱。

二太太见柯西头人不愿意,便答应柯西头人,说能说服了土司老爷收格绒作三太太,只要格绒能够再为土司老爷生下一儿半女的,二太太就求土司老爷再给柯西头人分两个寨子,好让柯西头人的两个儿子都有寨子管。然后二太太又威胁柯西头人说,既然柯西头人不放格绒,二太太也能把格绒抢过来。

最后,柯西头人就无奈的答应了,还求二太太能够好好待格绒,能放格绒偶尔回去看看孩子。”

梅朵递给木匠一杯水,木匠感激的接过,捧着水杯半天舍不得喝。

“小姐,您说那柯西头人的太太就那么好,值得二太太给出这么多好处也要收到身边侍候?”

梅朵垂眉,并没有立刻回答,自己也拿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木匠有样学样,也拿着水杯一点一点抿,总觉得快点喝完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他看向大小姐。

大小姐的辫子又黑又亮,一张白皙精巧的小瓜子脸,上面黑似琉璃宝石反着光的眼眸,水汪汪的被扇子似的眼睫毛遮挡着,更得的有魅力又勾引人。直挺挺的鼻子,皮肤好的一点毛孔都看不见,就像是时时刻刻的被雪山水滋润着一样。

红红的嘴唇微张,里面像一个个小贝壳的牙齿露出一两个颗来。唇瓣接触了水杯,素手一扬,便有一小股细流进入口中。姿态优雅又闲漫。

木匠注意到大小姐的咽喉一动,修长白女敕的脖子动起来格外诱人,诱得他忍不住也“咕咚”一下。明明他没有喝水,却感觉跟大小姐一样,身体里面有了一股水的滋润。

并未注意到木匠的眼光,梅朵将水杯放下,冷笑道:“我才不相信能有多好的人,值得二太太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二太太要不是傻了,要不然就是另有所图。呵,拉姆可跟你说二太太傻了?”

木匠摇头:“没说,要是傻了老爷早都高兴坏了。”

这话说得。

梅朵送他一个白眼:“随随便便就说真话,以后少说。”

木匠笑,只觉得大小姐连翻个白眼都漂亮有魅力,比二小姐翻得死鱼眼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梅朵呼口气,看着木匠:“今天这件事情麻烦你了,水喝完没?”

木匠摇头,他才没有喝完。

梅朵起身:“那你慢慢喝,我麻烦你这么多次,这没什么东西给你。正好前段日子家庙里的喇嘛给了几个护身符,我给你拿一个去。”

边说就边进了里间去拿护身符。木匠受宠若惊的站在外间,看着大小姐离开的方向,心“砰砰”直跳。大大大大小姐给的护身符?

激动的连喝水都忘了。

梅朵很快便拿了护身符出来,是个大红色的护身符,可以挂在腰间。正面写着“护身符”,反面写着“佛祖庇佑”。梅朵站在木匠面前,将护身符往他眼前一递。

“给,这是庙里的喇嘛们念过咒的,能够去除厄难,保佑平安。”

木匠急急的一口将水喝尽,握着水杯道:“大小姐,这杯子也脏了,要不然我拿走吧?”

梅朵觉得他说的也对,便点头应了。

木匠珍惜的将水杯放进怀里,然后两只手在袍子上拍了拍,一张俊俏的脸上显着点红,看起来俊美异常。

双手接过护身符以后,木匠连连行礼给主子道谢:“多谢大小姐,这护身符我一定天天挂在身上,将大小姐的恩情记在心头。”

梅朵也不在意,这只是一个收买人心的东西,她又是实在没送的,而且她也不信护身符的什么避邪保佑功能,都是迷信。

唉,一说到迷信,梅朵又汗颜,最近总是一会儿信一会儿不信的,完全不理会佛祖,全凭她自己的心情。

“恩,对了,卓玛的事情,你还是上点心,”梅朵交待道,“毕竟汪觉土司也不一定就能选上卓玛,选上了也要见一见的,见了也不一定能看上。总之,别管二太太怎么说,你的主子是我,她要是敢划烂你的脸,你看我怎么收拾她!你就安心吧。”

梅朵说话说得顺溜,说得霸气,不仅将二小姐贬低了一顿,还将二太太也编排了一通。

得了大小姐的承诺,木匠的心一下子就安了下来。听到大小姐为了保护他,连二太太也能得罪,顿时更加对大小姐感激,死心塌地。拿刚才二小姐的反应做做比较就知道了。二小姐连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得罪大小姐,等到时候二太太对他动手了,二小姐哪里有胆子来保护他?

二小姐还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梅朵正打算把木匠打发走,一转眼又想到了今天看到的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工,好像是在拿刀砍木头,于是不解的问道:

“你锯木头怎么不用锯子呀?”

“锯子?”木匠一愣,表示这个名字很陌生,“那是什么东西?”

恩?梅朵眼大睁,这边的木匠还不知道锯子?之前拉巴茸家她没有和木匠有过接触,因此不知道他们的干活工具,今天随口一问,怎知藏地竟然没有锯子?

不是吧?

“就是用来把木料锯断或锯割开的,一边是把手,一边是齿状的金属薄片,锯木头很快的。你回去鼓捣鼓捣,挺简单的。”梅朵略略解释道。

木匠在木工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他在脑中想了想,便大概想出了锯子的形状,高兴的向大小姐道了谢。

此番与大小姐的谈话令木匠很是高兴,大概临近傍晚时,他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大小姐送了他护身符,那他也该送给大小姐件礼物。他回去就去弄那个什么锯子,保准会把梳妆台造的美美的!

木匠走后,仁青又从房间里出来,冲着楼梯口递个不屑的眼神。

这时,管家在楼上面冲着院子里唤道:“泽里,去下面的科巴寨里叫个人过来,老爷要给汪觉土司送信!”

“哦呀!”守门的家奴甲他泽里高高应了声,然后就出门去找信使来。梅朵在屋内听到管家的声音,浑身一凛,阿爸他终于把信写完了。

她就站在门外,面向西方而立,似乎能够透过无边旷野,翻过千山万水,穿过高墙大院,看见那个在她梦中娶了别人的男人。

她爱他,真心爱……过。

她不会让她的复仇毁了他的生活。尽管他已经因为她的死而同样选择为她复仇,但是只要她不出现,不与他相认,他便一定会比与她相认过得好。

她坚信。

看着那个姑娘脸上露出从没见到的怀念神情,带着落寞,带着伤心,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周围的空气里似乎都被她染上了思念与决然。

仁青不知道她在思念着谁,也不知道她的决然是在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但是,他希望那些事情与他和她的未来不要再有联系。

他静静的走到梅朵身边,高大带着安全感的气息让梅朵在一瞬间以为是那个人的身影。

梅朵扭头看向仁青,仁青直面前方,更显棱角锐利的侧面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他白皙好像牛女乃的皮肤这时候显出古铜色来,有一种男子汉的形象正在构建。

梅朵看的有些痴了。

那个人便是这样,不管走在哪里,都好像身上带着太阳的光辉,永远露着坚毅的表情,永远不轻易言败。

仁青转头,看见梅朵有些迷乱的眼神,忍不住一笑,露出了惨白的牙。

顿时形象坍塌。梅朵的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转回头大感失望的叹口气,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和那个人比的,尤其是——

这个二傻子!

等到几近日落时,梅朵终于听到上了四楼的信使又风风火火的冲下楼去。信使跑进院子里时,梅朵看到他背后的包袱里鼓鼓,显然牛皮包了不少。

科巴寨里有不少专门饲养的用来送信的马,但那是供信差用的。信使的马在官寨里好生伺候着,百里挑一的好马,一日千里。只见作为给汪觉家送联姻信的信使是个年约三十岁的汉子,一看那面目便是极其忠诚,并且能吃苦耐劳的。信使从官寨里牵出了最好的马,一蹬腿上马背,便绝尘而去!

终于,走了呢。

自从昨晚知道了达杰要娶妻的讯息,她便一直心神不安。而今,不管那联姻信是不是她乐意的,这件事情总共是有个处理了。

走吧,走了好,走了她也就能死心了。

心里面不断的这样给自己说,可是,看着那一路的扬起的黄雾尘土,看着那弯曲的道路带着信件驶向远方。似乎在那奔腾的马蹄与她的心脏之间拴着一根锁链,硬生生的将某样感情从她的心里剥离,生生的,强硬的,哪怕她挽留却仍然无济于事。很疼,很疼。

似乎是那弥漫的黄尘飘进了眼睛,她感到眼睛涩涩的发疼,没一会儿,便泪眼朦胧。

娶了卓玛,能够获得一家甚至两家土司的支持,从而打破危局,占上优势。这样的好事,没有人会拒绝的。她也希望他会同意。

只是为何,泪水无法停止。

仁青静静的看着梅朵脸上的泪珠被阳光分解成漂亮的颜色印在他的眼睛里。她的哭泣他不明白,她的思念与想法他也不懂,但是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懂她,全部都懂。

仁青伸出一条胳膊揽住了梅朵的肩膀,将她搂在了身旁。

梅朵没有拒绝此时这个温情的肩膀。她默默的歪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睛虽然还是看向西方,但是她更注意到了落日,注意到了彩霞,注意到了远方的美景。

她的眼泪渐渐停止。太阳落山,明天又会从东边升起。人的悲伤总会渐渐消逝,还有快乐总会不断的产生。

她期待着明天。

第七节那群神秘的汉族人

给汪觉家送信的信使离开后,没过一会儿,驼背管家当秋就下了楼,来向梅朵说道:“大小姐,老爷忙完了,您有事就上去问吧。”

梅朵已经将心情整理好,一扭头,朝管家呲牙咧嘴道:“是不是故意的,让我等了一天?”

管家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敢逗大小姐玩。”

“哼,谅你也不敢。”梅朵鼻哼一声,向楼上走去。

她纯粹是见这个管家老头不顺眼,就想逗他两下。唉,萌妹纸挑逗怪蜀黍,这个行为不科学。

本来上午去找雪贡土司时,梅朵是打算问一问雪贡家近年来发生的大事,就像是询问管家当秋一样,可是后来看了先前书记官写的那几篇关于“虎獒”的记载,梅朵就有目的、有针对性的打算问一问雪贡土司关于猎户和多吉,还有当年那批汉族人的事情。

梅朵可是没有忘记在书记官最后一篇记载中,关于书记官对那些汉人印象的陈述:面有凶气,个个五大三粗,有匪象。

梅朵猜不准,什么叫做有匪象。那批汉族人明明说是抬着棺材去拉萨朝拜的,可是书记官却根据他们的体形、相貌、身上佩戴物,判断他们是强盗土匪。

要不然就是那批汉人说了谎,要不然就是前任书记官老眼昏花,看谁都像坏蛋。总之——

真相只有一个!

梅朵上到四楼的时候,雪贡土司正在饭堂,各种食物也已经摆好,就等梅朵过来边说边吃。想着仁青还在下面等着,梅朵没良心的不叫下人叫他,自己一入座,便和雪贡土司先吃起来。至于仁青和卓玛,等会儿上来吃他们剩下的吧。

“阿爸,”没吃两口,梅朵便说道,“仁青今天从书房里面翻出了一本前任书记官写的书,我从上面看到了关于‘虎獒’多吉的事情,我很感兴趣,阿爸你能和我说说吗?”

“虎獒多吉!”

果然,雪贡土司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很惊诧,多少年不曾听到,重新响起,还是那么如雷贯耳。

雪贡土司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哎呀,那可是个神兽呐。”

梅朵边吃边支吾:“阿爸你多给我说说。”反正占嘴的不是她。

雪贡土司低头想了想,似乎也很怀念,于是没一会儿也便开始给梅朵讲了起来。

“那年,猎户巴桑次仁家里的母獒下了十一个崽儿……”

雪贡土司开始徐徐的说了起来。虽然讲的故事大体上跟书记官记载的一样,但是中间还穿插着雪贡土司当年他自己对獒神多吉的形象和记忆。书记官的记载只有几篇,可是雪贡土司的记忆可是不止几页。在雪贡土司的讲述中,獒神多吉的形象在梅朵的心中逐渐丰满。

獒神多吉的成就绝不仅仅是书上的那么几页,比如说多吉大战狼窝的事情,前任书记官不知道,就草草一笔带过,但是雪贡土司当年可是事件的见证人,因而透过他的亲眼所见,多吉的形象在梅朵眼中就更是活灵活现起来。

雪贡土司在饭堂里给梅朵讲了有半个时辰,期间,仁青静悄悄的进来,默默的入座吃饭,两人都没有发觉,可见入迷。

“二太太吵着要杀掉这一人一獒,但是我却不忍心杀它和猎户,所以就把这一人一獒关进了牢中,好吃好喝的养着。原打算等二太太对这件事不在意了,便把他们俩再放出来,但是没想到一个月后,来了批汉人,说要去拉萨朝拜,可是又害怕沿路危险,所以就想将多吉和猎户买下来。这下这可算是多吉和猎户最好的归宿了,我虽然不舍,但是也答应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多吉和猎户了。”

雪贡土司的讲述和书记官的记载相一致,可以证明这条“虎獒”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它的最终归宿却无人知晓。

梅朵想到那山洞里那头死在血泊里的怪物和那个死了已经有五六年的骷髅,情况还真是吻合的不能再吻合了。

可是……那骷髅已经死了五六年,这意思不就是几乎是猎户前脚刚一跟着汉人离开,后脚就死在那里了?

“阿爸,猎户离开的时候,身体健壮吗?”

闻言,雪贡土司摇摇头。

“阿爸你这么确定?”

雪贡土司道:“因为我印象很深。多吉杀死了我阿爸,人们虽然不愿意伤害多吉,但是却将这股仇恨发泄到了猎户巴桑次仁的身上,因而将他打得半死不活。那段时间,因为太乱,在猎户离开之前,行刑人都对他用过好几次刑了。离开时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应该坚持不了多久。那批汉人之所以要买下猎户,依我看是为了多吉买的。多吉聪慧至极,而且只听从猎户的话,那群人要猎户只是为了能够指挥多吉!”

“哦,原来是这样啊。”梅朵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关于猎户身体差这件事情,她也确实是才知道,书记官并没有记载。

这么看来,时间上真是对的正好。

真正来说,多吉的光辉岁月只有两年,所以现在的少年人有很少知道它的大名。就算是知道,也仅是隐隐约约的知道当年寨子里有过一条凶獒。因而像小白玛,他初见那怪物时,便没有把怪物和虎獒多吉挂上钩。

猎户和多吉离开寨子以后,应该就是直接被那群汉人安排进了山洞里,负责看守什么东西。所谓的朝拜都是屁话。后来猎户很快的就死了,但是多吉却继承了主人的意志与责任,尽心尽力的负责,甚至因为猎户的尸体就在洞里,多吉都很少出洞,只有在寻食的时候才偶尔出来一次。

不得不说,獒这种生物的忠诚度绝对不是其它任何一种能够相比较的。

大体上那怪物和骷髅的身份真相大白了,那么秘密呢?西山的秘密是什么,猎户和多吉看守的秘密是什么,那把钥匙的秘密又是什么?

突然想起那张纸上写的那批汉人是抬着棺材朝拜的,说是棺材里是他们家族的老爷,朝拜是老爷生前的心愿。

梅朵皱眉问道:“阿爸,你见过那群汉人抬的棺材吗?”

听到女儿的问话,雪贡土司低头想了想,答道:“见过。棺材这种东西自然是要走到哪里就抬在哪里的,哪儿能乱扔。他们来官寨的时候,棺材就在门口放着。他们走后嘎巴喇嘛还特意在门口驱了驱,以防鬼魂停留呢。”

“那他们带着的棺材长什么模样阿爸还记得吗?”

“模样?”雪贡土司皱了眉,“这我可没仔细看,全黑,样子简单好像还挺厚实的。我记得他们一共有十三个人,但是光抬那棺材就用八个,个个都是壮汉。但是别看是八个壮汉,他们抬起来以后我看一个个的都还挺吃力的。剩下的五个人,后面两个,前方两个,还有一个在旁边撒纸钱。十三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挺严肃的,不像是家里人刚没的伤心模样,估计是长途跋涉给吓怕了。”

听了雪贡土司的描述,梅朵已经基本能确定那棺材里面绝对不会是尸体。再重的空心木头,也当不起八个壮汉抬还吃劲。

诶,等等!

梅朵突然从雪贡土司的话中找到了四个字:十三个人。

梅朵放下手里面青稞饼,表情有点怔愣。十三个人……这个数字,不会是那十三个人吧?

她面色一变,赶忙向雪贡土司问道:“阿爸,那十三个人长的是什么模样?”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能是哪家的人抬着棺材去朝拜。”

雪贡土司点头:“也是。抬棺材的那几个我没注意,大体都是高高壮壮,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男人,倒是剩下的五个人里面有四个人长的有特点,我印象比较深。一个是独眼龙,瞎了一只眼睛,在脑袋上绑了个牛皮片盖在瞎了的眼睛上。还有一个是个跛子,但是别看是跛子,动作一点也不迟钝,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第三个是个白面书生,他的特点就是太白了,比麦其家的二少爷还白,整张脸不见血色,阴沉沉的跟尸体一样。第四个就是他们的头领,长得倒不是哪里奇怪,就是穿着一件布袍,腰间别着一圈的小刀子,看起来十分怪异。”

一听雪贡土司对于那四个人的描述和她脑子里面的对上了号,梅朵顿时激动的一拍大腿,大吼道:

“原来是他们几个!”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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