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把布匹和新纳的布鞋底也带来了,是因为今天是赶大集的日子。
今天刘家村里的众人肯定也要来赶集,不过他们到得都没有刘长祥早。
因为是赶大集,所以刘长祥带了一大箩筐的干鸭子来,一共有一百只。为了干净,箩筐里铺了一块很大的干净的布,把箩筐的边和鸭子隔开,原因是每一只鸭子都肥得冒油!油花花的!
等到街上有了要买菜的客人时,妞妞也睡醒了,爷孙两个又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吆喝。妞妞和昨天一样,依然很显眼地坐在平板车上,用软糯的童音大声喊着:“香辣干鸭鸭--”
有昨天的熟客听见妞妞的吆喝声,直奔着就过来了,但他们偏偏装作是第一次来光顾的样子,装模作样地问道:“这鸭子是什么味道的啊?可以尝尝不?”于是,又赚到一小片鸭肉吃,然后很爽快地或一只或半只地直接就买了走。
每卖完一只鸭子,刘长祥就从箩筐里又取出一只,添上去挂着,火红的香辣干鸭子,围成一个圆圈,悬挂在一个漂亮的胖女圭女圭的头顶上,俨然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独特风景。
昨天来赶过早市的人对这个卖香辣干鸭子的货摊都已经很熟悉了,对刘长祥和妞妞这对爷孙就更加地熟悉了,包括听着妞妞那软糯的吆喝声都觉得分外的熟悉,刘长祥的香辣干鸭子和妞妞俨然成了这菜市场里的名货和名人!人人都会忍不住朝他们看一眼。
“爷爷,我们已经卖了八只鸭子了!”妞妞等最近的一位客人一走,就立马高兴地朝刘长祥报备道。
刘长祥的脸上正带着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愉快欢喜的笑容,确实,今天的生意比起昨天还要顺利。
“香辣干鸭鸭嘞!香辣干鸭鸭嘞!出油的咸鸭蛋嘞!松花皮蛋嘞!新鲜鸡蛋嘞!棉布、鞋底嘞!……”妞妞很卖力地在吆喝着,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
“哎呦!胖女圭女圭!听你这么不停地喊,你口干不?”新来的客人是个白发老者,眉目慈祥地调侃妞妞道。
“不口干!帮爷爷赚钱!”妞妞摇着头,认真地回答道。
老者在刘长祥这里买了一只香辣干鸭、一斤咸鸭蛋、一斤皮蛋和一斤鸡蛋,付完了钱,临走前很认真地对刘长祥问道:“老弟,你家这胖女圭女圭卖不?我愿意出高价钱买,你卖不卖?”
“不卖!爷爷不卖妞妞!坏蛋!你是坏蛋!”刘长祥还来不及拒绝,妞妞就很激动地开口骂坏蛋了,样子凶得像一只小老虎。
“唉!”那老者悻悻地叹口气,面色遗憾地离开了。
妞妞握着两只胖拳头,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嘟着嘴巴,小脸虎虎的,小胸脯因为太生气了而起起伏伏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倔强和霸气,等那个说要买她的人走远了,妞妞回过头去,可怜巴巴地去看爷爷的脸,伸着小胖手朝爷爷够着。
刘长祥很心疼地伸过双手把妞妞抱起来,抱在怀里给拍抚着背,和蔼地安慰着:“妞妞不怕,有爷爷在,不怕,乖,不怕了。”
妞妞可怜兮兮地抱紧着爷爷的脖子,把头害怕地埋起来,“呜呜”了两声,然后小声念叨道:“爷爷,镇上好多坏人。”
刘长祥连忙又安抚道:“妞妞乖,不怕,爷爷不会让坏人卖妞妞的,妞妞不怕。”
很快又有新客人来了,刘长祥不得不把妞妞放下,客气而周到地招待着客人。这个客人向刘长祥讨问过干鸭子的价钱后,执拗着一定要就干鸭子的价钱和刘长祥还价,刘长祥也不会花言巧语,只是一个劲地诚恳地说着:“我绝对没有骗您,一直就是按这个价钱卖的,大家谁来买都是这样的价钱,不变。我家的干鸭子好,您买过就会知道了,价钱绝对没有贵您的。”
那客人硬要和刘长祥还价,见刘长祥很死板地就是不肯降价,最后便气呼呼地走了。这回真是连妞妞的可爱模样也不起效果了,有的客人就是喜欢还价,不给还价他就不买,偏偏刘长祥是属于木讷的那种人,遇着了这样的客人,刘长祥只会很心焦、无奈,看着客人最后是气呼呼地走了,刘长祥便在心里自责,怪自己不会说话,所以把客人给得罪了,顿时脸上的神色很苦恼、沮丧、懊悔。
这时,妞妞又反过来很贴心地安慰爷爷,道:“爷爷,人多,我们不怕,不怕没人买。鸭鸭好吃,别人会买,我们不发愁。”
“嗯,妞妞乖!”刘长祥模模妞妞的头,欣慰地笑了,心头的阴霾也跟着散去了大半。
妞妞为了让爷爷高兴起来,又很卖力地吆喝起来:“香辣干鸭鸭嘞--”
“长祥叔!妞妞!你们到得很早啊!”一个熟稔的惊喜声音在旁边响起来,伴随着一张笑容灿烂的黝黑面庞,那张面庞也是爷孙俩很熟稔的。
“干爹!”妞妞高兴地唤着,她还是第一次在镇上看到干爹,很有新鲜感,同时心里还有一种很不一样的陌生感觉,和在村里看到干爹时的感觉不同,此时要格外的高兴些。妞妞还太小了,还形容不出来,其实就是因为出了刘家村,又因为镇上人多,刘家村才是亲切的家,所以有了这样一种他乡遇同乡的惺惺相惜和亲切感觉,他乡总是带着不同寻常的魔力的。此时的老乡见老乡,都是分外的高兴。
“呵呵……”刘长祥也难得地高兴地笑着,热情地说道:“海元,来尝尝我家的干鸭子,看看味道怎么样。”笑着在砧板上捡了好几块鸭肉片,很有诚意地递过去。
刘海元笑着伸手接了,不过只留下了一片,多余的都又直接还回了刘长祥面前的砧板上,把手里的鸭肉往嘴里塞去,立马笑着夸赞道:“嗯,很好吃,我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鸭肉呢!呵呵,长祥叔,我还要去找地方摆摊,先过去了!”
刘长祥和妞妞都目送着刘海元走远了,然后妞妞扭头冲爷爷特别开心地一笑,接着又回过头去,又开始高兴地吆喝了。“香辣干鸭鸭嘞--”
不断地迎来新的顾客,以及刘家村的同乡,妞妞把坏蛋要卖她的阴影都忘掉了,不停地笑呵呵的,很是高兴。
随着时间的不断向前推进,菜市场里散去了早市,又迎来了纯粹的赶大集。早市是镇上生活的人买菜的小热闹,而赶大集却是十里八乡的村民来镇上卖货买物的大热闹。其中有一个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早市时在街上逛的人大多肤色偏白,穿的衣裳以及走路的姿态都比较偏婉约派,而等到正式的赶大集一上场,街上走着的行人就明显属于豪放派了,而且肤色也转为了黝黑色系,衣裳也变得简朴多了,大家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的多多了,到处可以听到豪爽的哈哈大笑声,街上不止是人多了,牛、驴、羊、骡子、马,这些个牲畜也在街上四处可见,和早市上的情形大不一样。
镇周围的十里八乡上百个村庄的人都出动了,赶在同一个时候来到了这同一个街市,街上的热闹程度可想而知。妞妞的眼睛对这份热闹很感兴趣,不住地左右瞧着,但是她的嘴巴和嗓子还是在很尽职地发挥着小喇叭的作用,在吆喝着。妞妞的吆喝要比刘长祥他自己的吆喝声要有用得多,这点,刘长祥在心里很是认可。
刘长祥今天特意从家里用小竹筒装了一筒子的水带来,把竹筒子给妞妞抱着,妞妞喊了一会儿觉得口渴的时候就把竹筒子上面的塞子拔开,自己抱着小竹筒子仰着头喝水,自己喝完了,又想到爷爷,把竹筒子给爷爷递去。刘长祥并不是每回都去接,妞妞喝上三四口水的时候,刘长祥才会喝上一小口,大人的忍耐力总是比小孩子强。
人蛇混杂的闹市里,有很多双幽暗、阴狠的眼睛在四处窥探着,目光折射出人心里的不善和幽暗,给闹市里染上幽暗的色调,任凭是怎么强烈的太阳光也射进去不了。刘长祥和妞妞都没有注意到,有好几双幽暗、不善的眼睛在不同的方位,都在同时盯着他们爷孙俩的一举一动,而且危险的是,那几双眼睛的主人都不怀好意。
赶大集还在继续,刘长祥的干鸭子也还没有卖完,其他的布匹、鞋底、咸鸭蛋等却是都已经卖完了的。妞妞正在认真地喊着:“香辣鸭鸭--”刘长祥在看着眼前走过的行人,祈祷着其中有人能过来买他的鸭子。突然,刘东元面色很着急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干爹!”妞妞眼尖,恰好在人群里看到了刘海元,迅速地喊道。
不一会儿,刘海元跑到了这爷孙俩的跟前,刘长祥当即关切地问道:“海元,啥事这么着急?”
“长祥叔!我听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刘海元面色担忧,直截了当地说道。
“是什么事不好了?”刘长祥跟着担忧而着急地问道。
“我在街那头卖鸡蛋和布,就听到旁边卖鱼的人在说有人被抢了钱还挨了打的事,说是镇上集结了有一群专门吃喝嫖赌的混混,专门先在菜市场里寻模、盯梢,然后一群人等在镇外面的路上,专挑独个赶路的人抢,他们一群人人多,路上就是有人在看着了,也都不敢去阻拦他们。我正在和旁边的人问这事,忽然雨村跑来告诉我说他们好几个人都听见了别人在议论这事,他得了金水爷爷的吩咐,让我卖完东西后不要一个人先走,咱刘家村的人等着一起回去,怕路上遇到那些人打劫。长祥叔,你待会儿可别先走,等着我们一起,您这个货摊在菜市场里显眼,妞妞又是个孩子,管不住那些寻事的人会打上主意,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刘海元火急火燎地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刘长祥听着觉得心惊肉跳,特别后悔把妞妞给带了出来,他今天赚到的钱又多,此时心里当真是十分害怕。刘海元同刘长祥说话是凑在耳朵边说得很小声的,就是妞妞离得这么近也没有听见说的是什么,但她从爷爷和干爹的脸色上猜出来肯定是有不好的事,妞妞顿时也高兴不起来了,也提不起兴致再来吆喝了,只是绷着小脸,眼神担忧而迷茫地坐在旁边看着爷爷,小手紧紧地抓着平板车上的伞柄。
刘海元走开后,刘长祥卖东西也开始心不在焉,心里感觉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颇有大难临头的预感。
妞妞害怕地伸手去抓爷爷的衣下摆,刘长祥拉着妞妞的小手,面色严肃地小声叮嘱道:“妞妞,街上坏人多,要跟紧爷爷。”
妞妞沉默地点点头,抿着嘴巴,小脸上混合着害怕和紧张。
“乖,手把伞柄抓紧,别去看别的了。”刘长祥轻声地叮嘱着,模模妞妞的头。这时又有一个客人来买鸭子,刘长祥便松开妞妞的手,开始招呼客人。
妞妞听了爷爷的话,便转过身去把大伞的伞柄抱得紧紧的,眼睛再也不去瞧别处了,蹙着小眉头,默默地,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警惕和害怕。自从刘海元第二次来了又走了后,这爷孙俩身边的气氛就变了,变得分外地紧迫而充满了危机感。刘长祥时时刻刻地注意着身边的妞妞,左手总是尽量地拢在妞妞的身后,右手贴着菜刀的刀把。
时间越过越快,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刘长祥感觉才不过过了一眨眼的功夫,街上的人就已经去了大半了,街上的人越少,刘长祥心里的危机感就越强烈。人在大多数时候习惯借着人多来壮胆,随着身边气氛的冷清每加剧一分,人心里的失落和害怕就跟着加上一分,人的心在失落和害怕里沉甸甸地不断下沉。
此时,卖东西和赚钱都不是刘长祥关心的事了,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快点带着妞妞平平安安地回到刘家村里的家里去,回到那个熟悉的农家小院子里,保证妞妞能安安全全地待在自己身边。
刘海元也很担心妞妞,东西还没有卖完,就提前收拾了,挑着担子去找刘长祥。刘海元今天是同村里的其他人一块儿来的,所以他就没有推平板车来,来的时候,东西是放在别人的车上给运来的。
刘海元挑着担子快要走到刘长祥的货摊前时,看到有几个眉眼带着贼气和凶恶、走路任意摇摆的人正斜横过街道,直直地要往刘长祥的货摊走去,刘海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妞妞狂奔过去,到了跟前,身上的担子摔在地上,刘海元迅速地伸手去把妞妞抱了过来。同时既是虚张声势,又是很大声地朝着对面的街道喊:“刘雨村!刘家村的金水爷爷!我在这里呢!你们快来!刘家村!刘家村的嘞!你们快来!”
刘家村的人把货摊摆得原本就相隔不远,这会子听见刘海元的喊声,十个刘家村里的来人有十个把目光投了过来,听见喊“你们快来!”十个里面有六个直接就不管不顾地冲这边跑来。刘长祥已经反应了过来,把菜刀拿了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和刘海元并排站着。
刘海元的眼睛紧紧地关注着那几个气势不善、不正的混混模样人物,只见他们眼神阴险,脸上的神情毫不惧怕,还带着玩弄的凶相,故意放慢了脚步摇摇摆摆地径自朝这边走来,冲着刘海元摆着一副你斗不过我的神色。刘海元的呼喊在瞬间就把周围人的目光都集聚了过来,大家也都把目光盯在了刘海元和那几个混混模样的人身上,喧哗当场转为寂静。刘长祥旁边的卖菜的人也注意到了那来路不善的几人,他们顿时和刘长祥一样地紧张和不安。气氛凝结着像是一层随时会破碎掉的森冷薄冰,酷热的空气中,人的心冷得发了抖,心脏结成了紧紧的冰石头。
时候来得也巧,这时恰好有一队官兵巡逻经过,大家都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官兵来了!官兵来了!”霎时间,那几个混混人物惊慌地就朝街道的另一头跑走了,引得街道两边卖菜的人快意大喊:“逃跑了!混混逃跑了!”
官兵是最见不得心虚的人的,下意思地把对方的逃跑理解为做贼心虚,心里存着怀疑,当即就奔跑着追赶了过去,脚步把街道踏得“当当”地响。街道两旁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出了一口紧张的大气,刘长祥那抓着菜刀的右手在不住地发抖,青筋鼓鼓地显现在手背上。
惜命的惧怕不要命的和害人命的,几个混混把整条街的好几百号人都吓住了。一群大人都被吓得如此的心惊胆战,那妞妞呢?妞妞的反应是怎样的?
刘长祥放下菜刀去看妞妞的时候,见妞妞把头都缩了起来,手紧紧抱着刘海元的脖子,脸死死地埋在手臂的内侧,小身子在发着抖。妞妞并没有看到什么害怕的事情,而纯粹是被当场的紧张气氛给惊吓成这样的。
刘海元抱着妞妞,给妞妞拍抚着背心。
刘长祥模着妞妞的头,把声音尽量放缓、放柔了,安抚道:“妞妞,妞妞,没事了,爷爷在呢,坏人跑了,不怕了……”
好些刘家村的汉子跑来了跟前,其中辈分最大又最有德望的刘金水最先发话了:“长祥,刚才的那几个来路不正的人,你认得不?”
刘长祥满嘴发苦地说道:“我第一次见。”
旁边凑过来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热心地告知道:“那是这菜市场里的霸王,专门收保护费的,专门挑赚钱的人下手,不给钱就抢东西,还会打人!他们可不止是来这一次,你被他们盯上了,以后也别想跑掉了,我劝你回家去躲躲,这两三个月都不要来这镇上了。你别看着今天明着只有那五六个混混,其实他们隐在暗处的还多着呢!你们啊,趁着现在人还多,你们早点走吧!”
“你们去把人都找齐了,现在就都收拾东西,立马回去。”辈分较大的刘金水严肃地朝身边跟来的几个刘家村的后生吩咐道。
“金水爷爷,新生叔还在卖羊女乃,等会儿他一个人赶路也不安全,还要防备那些打劫的,他可能还不知道有那打劫的事!”刘海元急忙提醒道。
“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遭天杀的!吸咱穷人的血啊--”刘金水恶狠狠地低声咒骂道,咬牙切齿。
刘长祥从刘海元手里把妞妞接过去,刘海元继续朝刘金水说道:“后元他们十兄弟都来了,他们父子一共是十一个人,我们再给他们留下五六个人下来,一起凑成十六七个人。让他们等着新生叔一起回去,咱们和长祥叔先走,妞妞还是个孩子,吓到了不好,而且那伙子人抢孩子的事也是经常干的,他们要是抡上了大刀来,我们拿扁担根本就干不过他们,早点回去好早点安心。”
刘金水看着刘海元,沉默地点头,刘海元立马跑去找人吩咐这事去了。
回去的一路上,刘家村的三十几个人一起飞快地赶路。出了镇子的城门不到一里远,就看到有一圈不正经的汉子围着中间的一个人在拳打脚踢,哀求声和咒骂声充斥着路过人的耳膜,造成了很多惊恐的效果。明明路上很多人在路过,但是大家连看也不敢朝那边看一眼,都顿时把脚步加快,只想快点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碰上了这样凶恶而又明目张胆的打劫,刘家村的一群汉子们脸上虽然愤愤不平,但是也都只顾着尽快赶路,谁也不敢去招惹是非,其中的几个妇人更是把脸吓得惨白的。刘海元帮着刘长祥推车,妞妞一直害怕地窝在刘长祥的怀里不敢露面,手臂把刘长祥的脖颈抱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回到家,妞妞也还是不说话,只是粘着女乃女乃或是爷爷,要抱着,不肯离身,小身子害怕地往爷爷、女乃女乃的怀里缩,而且还胆小地把小脸埋着。海元媳妇听说了妞妞被吓到的事,带着金宝和二儿子立马就赶过来看妞妞,抱着变得胆小了的妞妞陪了好一会儿,哄了很多话,但是并不见效。
金宝特意逗妞妞说话,妞妞也不开口,似乎只知道害怕。
周穆迪听刘长祥说了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也跟着焦心、着急,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担忧。刘长祥把今天的钱袋递给周穆迪,周穆迪只是默默地接着,也不去数钱,只是一个劲地发着愁。
家里面,凝结着厚重的愁云。
海元媳妇带着金宝走后,妞妞就又回到了刘长祥的怀里,周穆迪把饭菜摆上了,刘长祥心疼地端饭喂妞妞吃,妞妞还是不肯抬头,只是往爷爷的怀里缩。
“妞妞乖!不怕了,妞妞和爷爷已经到家了,家里没有坏人,妞妞抬起头来看看,家里只有爷爷、女乃女乃,还有妞妞,咱不怕,咱先吃饭,不吃饭肚子会饿……”
刘长祥哄了好久,妞妞才肯露出头来吃上一口,然后立马又把脸埋了回去。
周穆迪在旁边看着都着急得上火,妞妞上上回跟着她去镇上就已经受到过一次惊吓了,没想到这次还吓得更厉害了,就跟倒退回去小了好几岁似的。而且自家的干鸭子也不敢拿去镇上卖了,自家老头子更是就连去镇上都不能去了。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伙挨千刀的打劫的强盗呢?还有那该死的收保护费的混混!都无法无天、没有王法了!该死的不得好死!把她家的宝贝孙女吓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就没有官兵去捉那些坏人呢?那些当差、吃公粮的也不济事!吃软怕硬、同流合污!老天爷怎么就不打个雷把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给劈死呢?官府不收,怎么老天也不收呢?老实人还有活路吗?该死的!杀千刀的!天打雷劈的!周穆迪在心里愤愤不平,担忧又不安,恨恨地咒骂,把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妞妞坚持不住,累得窝在刘长祥的怀里睡着了。刘长祥怕妞妞会睡不安稳,就一直给抱着,一手拿着蒲扇慢慢地扇着风,原本那沉闷的心情在看着妞妞的睡熟的小脸时,也变得平静、熨帖了。
镇上目前,越是赚钱的行当,且又只有少数几个自己人在身边的时候,身上的钱就越是危险重重。当天,刘新生就急忙去找了村长,说自己不敢再独自去镇上卖羊女乃了。村长便敲锣喊大家一起去商量办法。毕竟赚钱的事就摆在眼前,大家又都急需要钱,因为目前的这种境况而放弃赚钱,大家谁也不会心甘。
有几个胆小怕事的人还是打起了退堂鼓,泄气地说道:“那伙人没有人性,咱惹不起,只能躲。等过了这阵恶风气,兴许能太平下来,到时候再去卖。”
但大部分人都认为要想日子彻底太平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有一天不去卖羊女乃,村里就要因此损失上千文钱,这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大家的日子好不容易才过的宽松了一点,总不能眼睁睁地就这么被人欺负着又回去过那等苦日子。更何况,大家赚的是正正当当的钱,既不违背天理,又不触犯王法,也不欺负了别人,为什么要放着眼前好端端的钱不去赚?
最后大家商量决定每天派十二个力壮的汉子去镇上卖羊女乃,以防止歹人打劫或是威胁。
次日,因为担心被菜市场里的混混找麻烦,刘长祥就没有再去镇上。
早上,刘长祥出去挑泉水了,周穆迪抱着醒着的妞妞在自家院子里闲闲地来回溜达,看着左边那空掉的一圈竹篱笆,周穆迪触景伤怀,忍不住感叹道:“还好都晒成了干鸭子,搁着也不会坏掉,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麻烦事呢!”
妞妞乖乖地趴在周穆迪的肩膀上,经过了一夜,她今天终于愿意把脑袋露出来了。
周穆迪熟稔地给妞妞拍拍背心,在妞妞能说话、走路之后,周穆迪就很少对妞妞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了。妞妞轻轻地吧唧了一下嘴巴,很舒服地继续把头歪在女乃女乃的肩膀上,脸上的表情很安宁,但是没有笑容。
“妞妞啊,你怎么就不爱说话了呢?现在连女乃女乃也不会叫了,还越长越倒回去了?”周穆迪轻声地和妞妞说着,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妞妞根本就不会回答。
“你今天想吃什么菜啊?你要是还不肯叫女乃女乃,可就不炒辣椒鸡蛋给你吃了,把鸡蛋都送给金宝吃,不给妞妞吃了。”周穆迪柔声细语地逗着,却还是像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刘长祥挑了水回来,然后从周穆迪的手里把妞妞接过去抱着。周穆迪转身去菜地里摘菜去了,接着开始准备着早饭。
刘长祥刚喂妞妞吃了早饭,金宝就牵着他家的羊来了。
“妞妞!你好了没?”金宝凑到妞妞的面前,做着笑脸看着妞妞问道。
妞妞动动嘴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金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下了,布上了愁容,充满了同情地问道:“妞妞,你不会说话了?你怎么不会说话了呢?”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妞妞很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小脸虎了起来。
“妞妞,我小弟也是和你一样,我爹和我每天都教着他说话,以后我也每天教着你说话吧,好不好?”金宝很贴心地说道。
妞妞把脸转开,不想看着金宝。金宝立马又移了过去,还是正对着妞妞的脸,不厌其烦地说道:“妞妞,我是哥哥呀!是哥哥!哥哥--”周穆迪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可不相信妞妞是不会说话,她觉得妞妞只是暂时这样子不想说话而已。
“妞妞!你怎么不动嘴巴呀,要张开嘴巴才能说话。”金宝很有耐心地教导着妞妞。
妞妞不理会金宝的话,用眼睛瞪着金宝,因为金宝一来就说她不会说话了,把她给惹恼了。她只是不想说话而已,谁说她不会说话了,她又不是哑巴,妞妞在心里说着。
“妞妞,你不能不说话呀!你要是一直不说话,你会闷坏的!”金宝告知道。
“妞妞,你是不是嘴巴张不开了?我帮你把嘴巴掰开好不好?”金宝关心地说道,然后真的朝妞妞伸手了。
“啪!”很响亮的一声。
“哎呦!坏妞妞!你打疼我了!”金宝不满地惊呼道,然后立马又把态度放软和了下来,嘟着嘴巴说道:“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等你变好了,我再还你一下就行了。”
金宝揉着自己的手腕,眼睛盯着妞妞的脸,还是不肯放弃要教妞妞说话的念头,还想再去掰开妞妞的嘴巴。金宝的大眼睛在扑闪扑闪着,在心里想着主意。
“坏哥哥!”妞妞看着金宝的眼睛在闪着贼光,突然就蹦出了一句话来。
金宝看着妞妞的眼神突然就一亮,周穆迪觉得自己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刘长祥的脸上染上了欣喜的笑容,一切都是因为妞妞终于说话了。
“妞妞!我再教你说别的话,你不要叫我坏哥哥了。”金宝很有兴致地拖过椅子来坐下,咬着嘴巴认真地思考着要教妞妞先说什么话才好。
“笨蛋!”妞妞又蹦出来一句。
金宝疑惑地朝妞妞看去,惊讶地问道:“妞妞,原来你会说话呀!你明明会说话,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应我呢?”
妞妞不理睬金宝的问题,她现在还不想说话,转过身子去,把脸趴到爷爷的肩膀上,舒服地歪着,懒懒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地乖巧。刘长祥轻轻地在妞妞的背上拍拍,叹口气,在心里期盼着妞妞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好,那样活活泼泼的,喜欢围着自己唧唧咋咋地问这问那,现在这样子太安静了。
“妞妞,我们一起去山上放羊好不?”金宝从刘长祥的前面又转去刘长祥的背后,对着妞妞问道。
妞妞把头偏着,不搭理金宝,她现在就是彻底地懒上了。
金宝失望地走了,然后妞妞又觉得失落了,动着手和脚,从刘长祥的身上下来,自发地跑去院子后面,去牵了羊出来。
刘长祥惊讶地问道:“妞妞,你想去放羊,是吗?爷爷带你去。”
过了两天,妞妞才终于恢复了说话,不过话还是不多,没有之前那么活泼。
直到半个月以后,妞妞才恢复到了原本那么活泼的样子。
金宝见妞妞终于变回来了,高兴地说道:“妞妞,你千万别再又变回去了,你还是现在的样子好。”
妞妞不以为意,一张笑脸突然由晴转阴,很担忧地问道:“哥哥,我家的鸭鸭卖不完了,怎么办?”
金宝问:“为什么卖不完了?没有人买吗?”
妞妞认真地摇摇头,嘟着嘴巴苦恼地说道:“镇上有坏蛋,不准爷爷去镇上卖鸭鸭!”
“你爷爷告诉你的吗?”金宝问。
“不是,是女乃女乃说的,女乃女乃在家里骂坏蛋,一天要骂三遍。”妞妞伸出三个手指头,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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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就先发了,今天还有一个小更,在十一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