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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烟抽完,他抬起腕表,七点准,时间过得太慢了。索性打开车门,在人行道上来回走。赵浅浅出了大堂,就见林忱在路边走,她也不叫,心想,他是不是有事。她远远看着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身子挺拔,走动时,晨风拂起他的衣摆,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步港片里面的男主角。他还围了围巾,格子条纹,米白色,让她想起读书时的他。和以前比,他变化不大,顶多人更成熟了。确定他没什么要紧事,她上前喊了声,“嘿。”林忱顺势顿住,瞅她,穿的是红大衣,很正的红,衬得脸上的皮肤愈发白皙了,细看眼窝下面有点发黑。“你在干嘛?”“运动。”林忱嘴角动了动,“上车。”坐在车上,赵浅浅眼皮在打架。她很早醒了,一直睡不着,越想越怪,怎么自己就答应和林忱领证了。在家坐立不安,索性提早下楼,没想到遇到了林忱。林忱停车时,赵浅浅先去民政局,她心慌意乱,有点懊悔,为了孩子而结婚,自己真是脑袋跌破了。她停在大厅中间,一时不知是上前还是退后……停好车的林忱走来看到,心微微下沉,面上不动神色,把户口本给她,“去复印。”赵浅浅站在复印机前,看着纸从机子里出来,稍稍安定了,当初王有良她都敢嫁,如今胆子怎么变小了。另一位当事人内心也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镇定,刚才在外面停车时他抽了半根烟,才进来的。俩人都不是初婚,却都比初婚紧张。交完资料,他们被领进内厅,办证员站在他们面前,表情严肃而认真,“请问你们是只愿结婚吗?”“是的。”赵浅浅的声音小的被淹没,转眼时,手已被紧紧握住,林忱低头看她。“请两位对着庄严的国徽和国旗,一起宣读结婚誓言。”“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读完誓词,赵浅浅心安了,这辈子她和林忱绑在一起,再也不分了。走出内厅,赵浅浅把自己的红本小心地放入挎包。林忱双手插*进大口袋,手里握着红本本,手心还有湿意。赵浅浅紧跟上,挽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他,笑意盈盈,“我们去哪儿?”林忱迎向她的目光,微微失神,然后面部十分柔和,“去见高瑞。”赵浅浅脸僵了,想到和高瑞面对面的谈判,就于心不忍,“怎么这么快?”“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喊别人做爸爸。”。下车后,林忱停下脚步,手插*在口袋,暗示的意思很明显,赵浅浅却没挽住他胳膊,微微笑了笑,“我们进去吧。”林忱大步走进大堂,脸上先前的暖意散去,她竟然还顾忌高瑞的感受。俩人沉默无语,出了电梯,进了大办公室,秘书早早迎上前,笑容可掬,“林董,高总早就候着您了。”目光移向赵浅浅时,秘书错愕了,她不是高总的女友吗?怎么和林董一起出现。林忱的余光注意到她的表情,手伸出来,抓住赵浅浅的手腕,“老婆,别让高总等久了。”高瑞已走到门口,表情同样是错愕,老婆?三人先后进了办公室,赵浅浅小心地掩上门,这么**的事,还是不要让员工知道为好。“高总,我就不讲客套话了,我的来意你应该知道。”林忱站他面前,手还在口袋,非常闲适的样子。高瑞微笑着退回自己的座椅,做个手势,“坐下再谈。”林忱回以微笑,在沙发挑了个位置,目光正好对向高瑞,赵浅浅瞄了眼,在他身边坐下了。高瑞低头看着桌上文件的封面,半天抬头,缓缓而道:“林董,你想要孩子的抚养权,这里有个关键。”关键,什么关键?赵浅浅心里思忖。林忱腿翘起,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还卖关子。“我承认抚养小鱼多年,对她有很深的感情。”高瑞顿了顿,“可是,如果她愿意和你们回家,我绝不反对。”赵浅浅的心透着凉意,高瑞这话说得漂亮,其实跟没说一样,让小鱼选择,她实在是没信心。在一起几个月,她当然深刻的了解小鱼对高瑞的感情。林忱微微笑着,“高总,你不觉得让小鱼做选择很不公平吗?她已经和你生活了八年,除非你让她和我们生活八年后,再做选择。”高瑞被问住了。赵浅浅的心暖了点,林忱这话说到点子上,然后看到高瑞沉默了,又发闷了。“高总,你有自己的亲生女儿,把小鱼还给我们,就算我林忱欠你一个人情。”林忱继续微笑,“谈钱有点俗,不过如果需要金钱弥补,我很乐意。或许,你有别的要求,只要不犯法,我都会答应。”高瑞抬头看他,“林董,我钱没你多,可也不需要靠卖孩子来获取。我还是那句话,小鱼爱跟谁就跟谁。”赵浅浅知他舍不得,内心纠结着,不要回自己难受,要回了高瑞难受,小鱼也会难受。林忱起身,“那就法庭上见。”“随时奉陪。”高瑞起身,却是看向赵浅浅。赵浅浅低头,心有愧疚,自己还欠高瑞一个交代,林忱在,却不便解释。林忱先行走出,赵浅浅还站在原地,看向高瑞,“林忱是孩子的生父,我——”“我明白。”高瑞点头,“我也碰到同样的情况,尽管感情和当初已经不一样了。”他指的应该就是秦可薇,赵浅浅呆了呆,“你都要和秦可薇复合了,为什么还要留住小鱼,把她还给我,好吗?”高瑞垂头,“原谅我现在还舍不得,给我一段时间。”看着高瑞的样子,赵浅浅心酸了,她是母亲,当然知道为人父母的感受。赵浅浅追上林忱,把高瑞的话说给他听,“要不,我们再等等。”林忱脸色下沉,“怎么他几句话你就改变主意了。”“打官司对小鱼也不好。”赵浅浅拉住他的胳膊,“我希望她活得简单幸福。”林忱眉头紧锁,“总不能无限期的等,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赵浅浅知林忱性格,能退让一步,已算难得,心情很好的她,晃了晃的胳膊,“谢谢你。”林忱低头触到她的笑颜,心里的郁闷散了,脸上依旧淡然,眼里的光泽却是亮得令人不敢直视。他想起一事,“周末去我家,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赵浅浅想到李姜,面露难色,“你和你妈说了。”林忱想想,自己太急切了,先斩后奏领了证,还没和父母说明情况,不如回去先试下母亲的口风,她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自己怎么开口倒真是个问题。下班后,林忱独自驾车直奔家里,路上很堵,红灯时,他慢慢整理思绪,心情却没有外表那么镇定,他当然知道母亲对赵浅浅的观感,不然读书时就不会反对他们。这也就是他急于领证的原因,他怕赵浅浅顶不住压力。回到家,除了父母,爷爷女乃女乃也在,每年过年,老人都会在大儿子家住上一个月。吃饭时,气氛沉闷,好在时间不长,饭毕,大家都围坐在客厅,保姆泡好茶水。“今天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想到回家吃饭?”李姜揭起碗盖,吹口茶水。林忱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这段时日先是出差,再忙着和赵浅浅的事,都半个月没回家了,老人家心里有想法了,“妈,我这不是忙着出差,忙着找老婆。”李姜的手抖了下,茶水差点溢出来,“你有合适的对象了?”林富平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林忱是个性情清冷的人,印象中,从没有主动追女人的例子,当然初恋除外。女乃女乃更是张大嘴,“啊。”爷爷则是笑着合不拢嘴,这孙子总算开窍了,抱曾孙有望了。上次出了个乌龙,害他空欢喜一场。“是谁家的孩子,我们认识吗?”李姜索性放下茶杯。林忱笑看母亲,“当然认识,你还是从小看她长大的。”李姜面露狐疑,“到底是谁,别卖关子了。”林忱继续笑,笑得诚恳,“她还是我孩子的妈。”孩子,一家人都炸晕了。“孩子,是男是女,多大了?”林爷爷一连串长炮。林富平陷入沉思。李姜脸上喜忧掺半,突然冒出孩子,事有蹊跷。“孩子和他妈到底是谁啊?”林女乃女乃急了。林忱这才缓缓道来,“就是我大学时的女朋友,赵浅浅。孩子是女孩,名叫小鱼。”李姜豁然起身,“怎么是她?那孩子从哪冒出来的?”林忱也起来,握住母亲的手,“妈,你别急,孩子都八岁了,就是当初她和我分开时怀上的。”林富平一直沉默不语。李姜脸色铁青,指着林忱,“你大了,出息了。”“媳妇啊,这破镜重圆是好事,你生那么大气干嘛?”林爷爷发话了。李姜见长辈发话,也不敢乱发火,虽然在她心里,并不真的尊敬林富平的父母,可面上总要过得去。林忱见情势对他有利,对母亲笑说:“你不反对,我就把她带回家了。”李姜心里恨啊,面上却平静了,“带回家我们给看看也好。”林忱乘胜追击,“我准备下个月举办婚礼,好早点生个孙子。”林爷爷笑眯了眼,“那就快点准备。”林女乃女乃附和,“要快点,你年纪也不小了。”林富平依旧坐着,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愁。待林忱走了,林富平独自上了二楼,躲进书房,拿出手机,响了很久,那边接听了,“吵醒你了?”“你不是知道我早睡的。”赵汶秀的柔声里夹着一丝埋怨。“我这也是事有紧急。”林富平压低声音,“那孩子怎么回事?”那边一直沉默。“你说,我不会怪你的。”“当初孩子我是送到福利院了,也被人领养了,谁知领养的人就是浅浅现在的老板。”赵汶秀停了下,“这也是缘分,这孩子和浅浅有缘。”林富平苦笑,这就是命,“你早点休息。”当初听赵汶秀说浅浅怀孕生子,是他出主意让送走的。说是为了给赵浅浅减轻负担,实则是不愿因赵浅浅,李姜和林忱再起冲突。在他心里,自有一杆秤。林富平心里有点乱,他不想下楼,一人躺在书房的摇椅,遥看窗外的月亮,想到即将到来的风雨,头就疼了。林忱出了家门,没想到这么顺利,顺利的他都产生怀疑了。他坐在车内,仔细回想家里每个人的表现。爷爷,正常。(他知道以孩子为切入点,老人基本就站在他这边了)女乃女乃,正常。(她基本没什么主见,跟着爷爷转)父亲,有点不正常,表情过于平静,还是说他为了不惹恼母亲,故意装出的镇定。处在他的位置,过于欣喜,过于愤怒,都不对。母亲,小小的正常,起初愤怒,后来妥协,只是妥协得太快了。林忱啪地打开火机,看着火苗在暗夜里格外的红火,就像他的心,一向过于冷清,今夜却沸腾了。林忱啪地关上,又打开,应该是他过于兴奋,以致大脑的思维出现了异常,家人愿意成全总是好事。他急于和赵浅浅分享,只是夜深了,她已睡着了。还真是个别扭的女人,今晚还睡在自己的公寓,说是见过他父母后,再搬过来。林忱拇指滑过,打下一串中文:我跟父母说了,后天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