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英和阿成已经来接机了,因为到香港时是晚上,林浩和黎阳需要在酒店住一天,晚上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去尖沙咀。
林立的店铺,拥挤的车辆,尖沙咀和世界上任何一个繁华的商业街都没有质的区别,如果不是那繁体字的招牌和人们口中的港式粵语,这里看起来也和内地的商业街差不多。
和十几年前比起来,香港也繁华了很多,尖沙咀人来人往,就连尖沙咀的码头都变了很多,只有那钟楼,好像还是那个样子。看着海上一艘艘游轮和空中飞过的海鸟,林浩面无表情。
木石缘珠宝公司香港的珠宝店就开在尖沙咀,四个人顺便去看了看,店的装修不是华丽,但是简洁优雅,一尘不染,透着优雅,并不是铺张的装饰才会显出店铺的层次。店内的装修以黄sè为基调,又打了一些女敕绿的sè的壁灯,营造的氛围让人心情愉悦。祖培升的广告画面就摆在店外,挂着他的招牌微笑。音箱里放着轻柔的的香港老歌,让店中增加不少慵懒气息。
里面的女服务员也是长相甜美,笑脸逢迎,从她们的眼中,能看出工作的热情,显然生意不错,让她们充满了干劲。店内有不少顾客,不算他们一行四人,有十个左右,林浩看了看柜中摆放的饰品,在多角度的灯光照耀下,一件件做工jīng良,散发着迷离夺目的光辉。
店内的服务员不知道这四个人都是公司总部的,依然是微笑着引领着他们参观,cāo着温软的粵语耐心地介绍,就在他们参观的时候,刚好成了一单子,一对老年香港夫妇买下了一枚金戒。
林浩感到很满意,四个人当然不会买什么,可是离去时美丽的服务员依然微笑着送别。
正好走过木石缘自己的珠宝店一条街,就有一个港式海鲜酒店,四个人在里面吃过晚饭,林浩和黎阳回去了预订的酒店休息。
第二天,林浩和黎阳一早就去了公司。
公司总部在九龙,一处普通的写字楼。写字楼不算大,但是公司的装修还是很讲究的,前台的女孩也很漂亮。她认识黎阳,一看见他就微笑着站起来:“董事长好。”
这女孩听口音是个内地的姑娘。黎阳点了点头,指着林浩说道:“这是公司的林浩董事,第一次过来。这次的董事会,其他人到了吗?”
“会议还有半个小时,只有潘董事到了,不过其他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黎阳知道前台女孩口中的潘董事指的是潘任飞。
正说着,身后就响起了人声:“董事长,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林浩回头,一个小个子中年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二人,目光jīng明,这正是丁隆正,是公司的加工部经理,也是董事之一。丁隆正看着林浩,倒也有些好奇,走过来和林浩握手:“原来你就是林董事,幸会。”
“丁降正丁董事。”黎阳立即介绍道。
林浩微笑着和丁隆正握了握手:“幸会。”
丁隆正可没因为林浩是个小孩就轻视他,刘洪英已经和他说过林浩的事,所以对林浩相当敬佩。
“先去会议室吧。”黎阳说道。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往会议室走。
穿过工作区时,林浩特意留意了一下,公司的布置整洁,一点也不凌乱,这里的员工也不多,公司的市场和主要的工作还是在内地,在广州,但珠宝的设计工作和rì常管理还是在这边完成,所以这边除了一些公司高层,就是设计人员。这里的设计人员包括一些香港的设计师,当然高要是负责金银首饰的设计。整个公司极为安静,人们都在忙自己手中的工作,偶尔交流也是轻声细语。
会议室干净明亮,潘任飞正在百叶窗前向外看着风景,扭头看见黎阳三人进来,四个人就一人搬了一把椅子聊起天来。
没过多久,海明月也来了,接着刘洪英带着阿成也来到了会议室,会议准时开始,
刘洪英做了较长时间的报告,首先是财务的报告。整体来说,目前的销售情况很好。他同时提出了一些运作流程上的问题,以及产品的调整和成本的优化,同时提出了继续招人和引起新设备、扩建厂区、在广州设立新店的规划。以目前大家投资的二亿多人民币尚有富余,这些还是可行的。
至于他提出的新的商业方面的调整,预计年后第一个月生产能力将提高50%,也能保证产品的及时售完,同时净利预期能提高到近四成。
经过听证,新的规划没有问题,又有让人期待的利好前景,商议好了最终分利,大家都很高兴。会议开了一天才结束。
走出会议室,离下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大家准备先离开公司,就在众人在前台道别时,林浩忽然发现前台有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他穿着快递的服装,正抱着一个快递纸箱,有些削瘦,皮肤白净,神态谦卑,正望向工作区。
这是一个衣着整洁的快递员,透着干练,举止得体,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快递员,但是仍让人忍不住多关注几眼。
林浩和黎阳猛地对视了一眼,心中眼中都是说不出的惊疑。
他怎么会在这里?
哪怕过了十多年,哪怕当年的青年已经变老,林浩也自信自己认不错人。自从自己有了钱后,林浩这一年多一直在寻找彭立行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有。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他。
彭立行为什么会来香港?以彭立行的身价,又怎么会成为一名快递员的?
林浩和黎阳都从对方的眼中读不到答案。
林浩不作声地将手将放进了兜中。彭立行认识他的那只戒指。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员工也来到前台,看见众人,先点头表示问好,接着就来到彭立行的的身边:“快递仔,是我的快递吗?”
“是,麻烦您签收。”
彭立行接着和这个员工说了什么,林浩不知道,因为他已经随着众人走出了前台,来到电梯前。
只不过大家又聊了很久,才和刘洪英分别,走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要关上时,彭立行突然快跑着出现在电梯前,一边谦卑地对大家低声说着:“对唔住,对唔住(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挤进了电梯。
刚一进到电梯,彭立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连忙拿出了手机,林浩因为自己有钱的事一直是保密的,所以没有换过更好的手机,那是两年前的那部诺记,但是彭立行的手机看起来还比他的更为老旧。
“喂?”彭立行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咆哮,虽然旁人听不太清,但是林浩经过修行后的听觉较常人有了很大的提升,他能清楚地听到对面的每一个词:“快递仔,我的包裹到底能不能送到!如果你今天送不过来,我一定要去投诉你!”
彭立行心里涌起一阵灰暗的感觉,每天的快递都很多,多得他没有半刻时间休息,没有半刻时间思考,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他又不得不过这样的生活,人到中年却沦落至此,彭立行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下一秒,他换上微笑的表情:“先生,您请放心,最多半个小时,我一定把它送到。”
“希望你不要食言。”对方听如此说,气也消了些,冷冷地说。
彭立行放下电话一瞬间的憔悴眼神,打碎了震惊的林浩心中最后一丝矜持。他在脑海里对黎阳简短地说了一个字:“查。”
“……我明白了。”
电梯门开了,两伙人自觉地分散开来,林浩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那里有奔驰,有宝马,有各种名车;彭立行走向不远停放的摩的,它的后面堆了好几件快递。
掌灯时候,彭立行回到了自己的家,那个出租室。疲惫地倒在简陋的床上,彭立行甚至都无力也无心去准备晚饭。
房屋只有一个卧室,外加外屋的一张桌子,再就是床下的一个皮箱,除此以外,再也没有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唯独床头有一张全家福,那上面的彭立行身着高档西装,身边的妻子笑容迷人,中间的女儿活泼可爱。
彭立行是广东人,少时家贫,年轻时去了深圳读了大学,改革开放之初,世界之窗的大开带给了人们新鲜的视野,那时人们是充满了希望和热情的。
彭立行也是那个时代无数个怀着野心的年轻人之一,他结识了康东升并一见如故,成了他的副手,康乐珠宝公司的副总经理。
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最充满激情的五年。
后来,一切都结束了。十五年前,康乐珠宝公司随着康家一家人的遇害也灰飞烟灭,彭立行也试图找到新的工作,但是大家似乎串通好了一样对他讳莫如深,没有一家公司肯聘用他。
如果只是靠着自己的不动产,彭立行也能安度余生,做个富贵闲人,不过呆了十年,彭立行呆不住了,他举家移居香港。
又过了一年,他们全家都查出了绝症。除了彭立行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但自己的家产也因为这疾病,尽数变卖,甚至还欠下了债务。
私家车没了,房子没了,虽然车不是名车,宅不是豪宅,彭立行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他刚毕业的时候,一贫如洗,举目无亲。
而此时他已经四十岁了。
他想过死,但当他站在维多利亚港,看着反着波光的海面时,他又退却了。
从鬼门关走过一遍的他,回顾着自己的一生,突然有了不甘。也许有时活着比死更难,但是生与死之间的那席黑幕,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的;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他再次在五年后和林浩,或者说康东升再次见面。
月光洒进屋中,彭立行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深圳,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