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rì,社团纳新的第二天。
这天应该是林浩十八岁生rì,也是第一天参加社团活动的rì子。
早上醒来,和当初一样,林浩便准备打坐,四年来,早起、打坐、跑步已经成了他的必修课。他看了一眼仍在梦乡中的高杰,微微一笑,准备披衣起床,突然就看见床一块晃眼的白sè。
那好像是一张字条,林浩伸手拿起来,便看手书的工整的小楷:
徒儿,仙劫三rì后就到,为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你的公司已经移交完毕,你也到了成年,相信你能管理好它。你的事,自今之后,为师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只能给你祝福。死生有命,聚散随缘,珍惜当下吧。
又:见面徒增伤感,字亦如人,好自为之。
林浩的眼睛湿润了,不自觉地,他把字条捏得很紧。
近四年来,二人相遇相识的点点滴都在他脑海中浮现。
“你居然说走就走。”林浩闭着眼睛轻声伤感起来,随即盘起双腿,掐上手诀准备打坐,只是心底杂念太多,想克制住打坐,效果也自然不会太好。
想了一会,林浩的心意已决,索xìng安下心来,安静地打坐。
一个小时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这时高杰也醒了。
“高杰,刚才接了个电话,家里有事,”林浩一边披上外套一边说,“我要回家一趟,先去告假了。”
“哦。”高杰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香港木石缘珠宝公司董事长,年轻的富豪曹汗在11月3rì因病身故,在珠宝界引起了一些轰动,木石缘珠宝公司短短三年惊人的发展速度,让很多人对他们给予关注,想不到“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卒”。
黎阳的葬礼,很多同行和朋友都去了,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去了,哭得很伤心。人们看见了木石缘的未来董事长,一个刚刚十八岁的青年,一身黑衣,神情严肃,大家对这位少年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叫林浩,还在香港大学读书。但是有一件事却忍不住让人们窃窃私语起来,那就是葬礼上并没有依照香港的葬俗,棺中露出遗容供人瞻仰;葬礼举行后,棺材也即刻运回了大陆。
而黎阳的股票和其它财产,也将由林浩继承。自此以后,林浩只能亲手打理自己的公司了。
公司上下都很伤心,对于林浩,这一阵以来,因为黎阳已经为林浩铺好了接任的道路,两个月前,木石缘曾经对可能有兴趣董事长一职的人作了一次清洗,所以此时接任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波动。
办公室政治就是如此,文明的外衣之下,一直是亿万年不变的丛林法则,哪怕这丛林已经改由钢筋水泥组成。生命的本质就是竞争,自其诞生之时就注定如此。
吴云青,吴记珠宝公司被木石缘珠宝公司收购后,一直担任分公司经理,同时暗下决心不会替木石缘公司出谋划策。现在新的董事长是刚刚十八岁的林浩,吴云青还记得他当初劝说自己认清形势,跟木石缘珠宝公司联手。
不过他毕竟只有十八岁,吴云青不由得心中多少生出一些非分之心,又因为他的实力暴露得不多,不免又不敢随便跳反。
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是会多关注林浩的一举一动。
葬礼之后,林浩就消失了,没有出现在公司,这让吴云青有些意外,她不是笨蛋,没弄清现状的情况下,她是不会随便动手的。这种时候,可能是难得的时机,也可能只是一个陷阱,因为只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司内部的隐患才会暴露出来,有利于一举清除。
在香港参加完黎阳的葬礼,登上飞机前,她很自然地向送机的刘洪英问起林浩的动向。
刘洪英本身的持股也不少,如果是公平的竞争,是林浩还是他成为公司的董事长都是未知数,但是事情已经被黎阳决定了,刘洪英是不会回头和林浩反目的——多年交情在呢。
闻听吴云青的询问,刘洪英也只是微微一笑:“他去哪里,是他的**,我不会去关心的。”
“刘总经理,在这要重要的场合下,我希望能在回去时看到董事长也有送机的队列中的。”
听了吴云青的话,刘洪英只是微笑,没有再多说,车很快就在机场停下,目送吴云青离开,刘洪英低声问身边的彭立行:“你怎么看?”
彭立行微微冷笑:“我猜,她多少是存了一些异心。”
林浩在清洗不动她,一是因为双方约定在先,二是他确实欣赏吴云青的才干,他还是希望时间能让她放弃前嫌,但并不等于说林浩无知无觉,刘洪英早已看出,他无言地点了点头。
“在败时不能守着气节,在降后不能死心尽忠。这样的人,当初不如不降。”
“当初有不得不用她的理由啊。”刘洪英说道,“不过她好像是个聪明人,希望不要真的作出头鸟。”
“嗯。”
“说起来,林董事长却底去哪里了?”刘洪英同样也想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彭立行也有些困惑地说道。
四天后。终南山。
太阳正在头顶,山上寒风呼啸,终南山不是香港,这里非常靠北,冬天就冷得很。
屋外,海叔用斧子劈了一些柴,准备留着在屋内生火取暖,突然房前的小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婆手里提着一些玉米,推开院子的门,径直走了进来。她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大,但是身着道袍,步伐依然很轻捷。
“海叔,给你带来了玉米。”
“辛苦阿平了,等我一下,你拿些柴去吧。”
于是叫阿平的女道士就坐到了旁边,看海叔劈柴,一边和海叔聊着天。
房前的小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这次是一个年轻人,戴着迹阳镜、背着背包走到了院前,他看起来有点像驴友,也许是迷路的,海叔直起身子,准备劝他不要在这样的天气入山这么深,如果真的迷路了,他也准备指点他下山的路。
谁知这年轻人却对他笑笑,问道:“请问大叔,这里有人认识一个叫黎阳的朋友吗?”
海叔微微有些诧异,不由得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立即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他放下了手中的斧子:“进来吧,屋里说话。”
屋内,茶香四溢,林浩呵了几口寒气,捧着热茶慢慢地喝着,阿平和海叔也呡了一口,二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阿平开口:“那么,你就是林浩?”
林浩点了点头:“想必你们也认识他。”
“黎阳在飞升前提起过你。”
“大概三年前,他曾经说过要来终南山,所以我找到了这里,看来我没有来错,他最后……”
“是在这里度过的。这是三天前的事了。”海叔补充道,表情依然风清云淡。
“他只给我留了张字条。”林浩想起认真地收在钱夹中的字条,“他不见也许有他的理由,但是你们一定知道他有没有度劫成功。”
“成功了,又如何,没成功,又如何?”海叔问道。
“那是他的愿望,他是我师父,我有理由不关心他吗?”
“成功与否,他都不会再在这尘世,无yù无求方能为仙,可是无yù无求,成仙又如何?最大的yù望,反而看起来更像是是没有yù望。还好,黎阳最终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也是他对我说的。能最终想明白这一点的人,你不应该怀疑他最后的结果。”海叔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足以证明,黎阳最后还是成功度过了仙劫,林浩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但脸上依然有些yīn郁。
看到林浩的表情,阿平微笑着摇头:“还是年轻好啊,就和孩提时代,什么都可以很简单。”
“对了,他有没有留下什么?”
“他已经死了,你看见的也只是他的鬼魂,一个鬼魂能留下什么?”
林浩的心里突又有些失落。
“你来这里一趟不容易。”海叔笑着说道,“何况我们也是有缘,你就留在这里吃顿饭吧。我这里吃喝都很简单,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整整六天的时间,林浩一直在终南山里,来这一趟寻找黎阳确实不容易。他笑着摇摇头:“无妨。”
下午的时候,林浩动身辞别了二人,走上了下山的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简陋的小屋,林浩轻声自语:“师父,我已经不知该何报答你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海叔和阿平在院内看着林浩离去的身影,不动声sè地问阿平。
“我看不透。”阿平摇头,“有些人是很难说清的。”
“我也一样,不过,他至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重新回到香港,走下飞机,林浩打开了手机。
叶明chūn的电话响了起来:“为什么你这些天都联系不上?”
“最近有些私事,我去了一趟长安,才回来。”
“那也不必不开机。”叶明chūn有些嗔怨地说道,“还有,你应该告诉我。”
在山里没有信号,不关机的话,手机早就没有电了啊……林浩心中如是想着,却没有说道,只是呵呵地一笑。
叶明chūn张了张口,他有很多话想问林浩,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早点回来,我很担心你。”
放下了电话,叶明chūn的眼中有些yīn郁,几个月的正式交往,她清楚自己对林浩是真心的,她也很执着,也甘心为林浩付出,但是,林浩对她很亲切,她却感觉不到林浩对她的爱情。
她说不清这种感受,就好像林浩是空气,她能看见,却抓不到,又像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什么一样。
但是林浩如果不爱她,又为什么要答应和自己交往?叶明chūn想不明白。
黎阳离去时,林浩心中大乱,当然想不叶明chūn。他在处理感情上不是一个很老到成熟的人,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叶明chūn。如果他对叶明chūn没有好感,事情自然好办,可是叶明chūn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林浩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林浩相信,如果他心中不是还有慧姝,那么他一定会爱上叶明chūn。
也许逝者可以往生,而生者终究还是要活下去,林浩不应该纠结旧时的感情。但是如果不家人惨死的仇支持着林浩,如果不是时常想起慧姝,林浩不知道该如何浇灭心中的仇眼,也不知道这十多年来他是如何走过来的,是家人给的他动力和勇气。越是爱,林浩越是憎恶着凶手,这爱和恨也就越来越刻骨铭心,就如一个落难的海员,想喝海水来止渴,结果却是越来越渴,最终会要自己的命。
所以,林浩正在为他和叶明chūn的感情而疑惑和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