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rì西沉时分,林间树影婆娑,昏黄的霞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映到雪地上,映到黑泥里,映到那一寸略显黑梭的肌肤上。
空地上,树有七八,互相错落地堆积在一起,却是清一sè长五丈粗三尺的树干。
“咯咯啪~”
又一棵树倒下,“咯噔”声响,竟是刚好砸到了树堆之上。潇允捏一把汗,喃喃自语道:“最后一棵,最后一棵!”
然而越是到了关键时刻,手上的劲力却越是不足,那抹好不容易聚起的心神终也散乱如初。
潇允越砍越乏,越砍越气,原先的兴奋劲早也抛诸脑后。
“潇哥哥?潇哥哥?!”
诗诗偷偷地从屋后跑来,手上还拎着个小竹篮,篮周香气四溢,像是蛋酥脆饼的甜香,又像是荷烧花鸭的肉香,这在半天没饱月复的潇允看来无疑是**果的诱惑。
“诗诗,你怎么跑出来了,师父呢?”
“爹爹他在房内静修呢,不然我都不敢出来呢,潇哥哥,你都半天没吃饭了,这些是我偷偷藏下的,快吃点吧!”诗诗掀开竹篮盖,端出了几盘美味。
“好香啊!”潇允撕下那半截烧鸭腿,刚凑到嘴边,忽又凝住了动作,手中的鸭腿重如金鼎,怎么也提不起来,“不行,我不能吃,我不能!”
“潇哥哥,这可是我费劲好大力气才偷藏下来的呢,你可不要误了诗诗的好意啊!”
潇允把鸭腿又放回篮里,盖好盖子,神情肃然道:“诗诗你收走吧,我不会吃的。”说罢挥起长剑就往最后一棵树上砍去,“嚯嚯”的挥剑声沉闷却有节奏。
十,九,八,七……三,二,一,倒!
“咯咯……砰~”倒下的树干撞起了地面一阵乱雪。
“噗!”长剑掉落雪地的闷响几乎听闻不到,潇允仰面而倒,这一刻,他再也不想说话,他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而这最好的办法便是——倒下。
“啊,潇哥哥!你怎么了?”
一股强烈的倦意涌上心头,潇允勉力一笑,微微闭上了双眼。
等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舒服地躺在床上,床边三人肃然而立,蹙眉瞅着自己。
“师父,我……”
谭伯忙加阻止道:“别说了,为师已经看到,你先歇息吧!”
白rì里这一顿惩罚确实是有些狠,潇允从记事以来便没有如此卖过力,小时候帮邻居赵大爷搬过白菜头,帮筱伯端过洗脚水,帮小黑子打过架,可哪里能比得上今rì这样月复里空空还大干八方,劳神又费力,还不讨好,只为一证师父那一句罚之有道。
……
翌rì,天还没亮起,便有人在林间清坐,盘腿之势间颇有几分宗禅意味,可谓是气定神闲。
潇允知道,自己本没有一丝修行潜质,但俗话说得好,勤能补拙,俭可养廉。他始终认为天底下没有天生的修行者,然经昨rì一罚,他也深刻地认识到,哪怕有再多的借口,修行始终是自己的事,若是因为一些繁杂闲事拖沓逃避,那最终只能一无所成。所以他便开始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毅力,早起修炼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沐浴在林间晓风之中,感受着冬rì里少有的苍翠之意,即便这一切已是别国它景,潇允还是觉得怡爽至极,全身上下几无疲惫之感。
“明达无知,除玄无疵,动而不至,空则达之……”道家经典不同于寻常书籍,若是按字面意思,潇允也依稀可以模索出个意思,但既然作为道经二卷开篇之词,必定有些内涵所在,譬如对感受元气的领悟,如何参破表意,做到真正相容相合,最终觅得一条捷径,达破体之境。
翻开《玄空》一书,潇允草草过了一遍,看到书上内容也并不是很多。开篇是关于天地元气的介绍,之中着重是对冰这种由元气组成的实体元素的详细说明,后面还有以心法与图解相结合的修炼要点,最后便是一些修炼时的注意点和约法三章。
初看之下,潇允并没有觉得有何玄妙之处,总觉得这和那些经文字算有共通之处。随后仔细一看才发现都是自己想的太过美好,字还是那些字,词还是那些词,可当字词相合,连成的便是一段段颇为古怪深奥,难以解透的句子。
他索xìng把自己的思绪和心神全部集中在这难解的词海里,就像当初被筱伯逼着去学那些诗书礼仪,经文字算一样。
渐渐地,他发现,若是一个人能看透文字中的奥秘,那几遍,几十遍,甚至几百遍的反复读背记忆便是一种恼人的折磨,相反,若是不解其意,就越会对其中所蕴含的未知大感兴趣。
再一次沉浸在文字之中的感觉原来是如此之妙,如此不可多得。潇允自是痴了,迷了,甚至对周遭所发生的扰动都无动于衷。
“咻~”一记响镖穿林而过,它的目标便是几十丈开外正闭目冥思的潇允。响镖裹以风雷元气,电卷星飞般直逼而去,之间所挡之物尽数化为碎末飞屑。
越是靠近,呼啸声就越是迅急嘶厉。与其说是镖在飞,还不如说有人在调动风雷元气御镖飞行,因为这镖速确实快得骇人,前一刻还在百丈之外,转瞬过后便不逾一步之遥,饶是如此,潇允依旧心神入定,不可扰动。
猛地,一股灼热的气焰自身前划过。
潇允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股气焰便与另一股风雷元气轰然相撞,那支原本隐藏在元气之后的响镖顷刻间像入水的火折子一般敛了势头,颓然地掉落在地,没进了残留的雪堆里。
“咻咻~”又是两支响镖袭来,堪堪入了攻击范围,却又无一不被那股气焰所击落,死气沉沉地没入黑泥,没入雪地。
“公子焱,你既身为云门四公子,又何必躲在暗处不敢见人?”身后传来一道冷哼。
“师父?!”潇允的思绪瞬间回转了过来,正yù转身问候,却见一团奇火正拍向自己脑门。“砰~”火团擦着面门飞过,与另一团青黑sè气焰结实地撞在一起,在半空炸成一片。
耳际不断回荡着嗡嗡的轰鸣声,潇允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看到谭伯在向他招手,口中好像喊着什么,却不得而闻。
正彷徨间,谭伯轻喝一声,身形一晃,几个电窜便闪至潇允身前,挡住了对方又一记攻击。
“哈哈!林川道人果然名不虚传!”一道森冷的嘲弄声自林间飘出,黑褐sè枯叶纷落间,虚空便炸下一记“响雷”,溅起地面一片飞雪乱泥,此中人影,赫然正是云门公子焱,看着蒙在之中的潇允,白焱眼中笑意渐浓,“这真是……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哈哈哈哈~”
“白焱,莫非你是忘了上次的耻辱,还想再来讨教老夫不成?”谭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中包含了千万道摄人的寒芒。
早猜到了林川道人会这么说,白焱自是面sè从容,甚至那丝略带嘲弄的意味还荡漾在嘴角:“林川怪道纵横江湖十数年,以一招凤凰之火威遍天下,又多行侠仗义,故扬名已久,我白焱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我若是没个准备再来找你,那不是硬着头皮去扯老虎尾巴,纯粹找死的行为吗?哼哼!就让我为你引荐一人吧!”
说罢,一身形略偏高瘦的黑影自白焱身后踱出一步,饶是天sè敞亮,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而在他的周围,自下到上都向外散发着一团灰黑sè的气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无名之火幽幽燃起。那人没说话,全身上下乌黑一片,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干涩的左眼很是怪异地盯着远处的潇允和谭伯。
“哼哼!老夫若是没听说错,云门向来都是夜出昼伏的吧,怎么今rì如此有幸,大白天的便见到二位了!”
耳边的嗡鸣声终于退去,潇允理了理心绪,却见谭伯正暗暗示意自己先走,那只负到背后的手不知是运功,还是心悸所致,竟微微地颤抖起来。
“林川!咱们终于还是见面了!”那人开口了,想象中的低沉死寂的语气幽幽飘出,“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因为那些在白天见到我们的人!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