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耳边响起的滴水声空灵而有节奏,每发出一声,便会在虚空回荡一声,闭眼凝神细听,仿若置身九霄,浑觉悠悠然,飘飘兮。
隐约间,有人踩开了水洼,溅起的水花倏然飘起。像是一方chūn水中骤然化开的艳葩,之中自有蕊瓣绽开的优美乐章。
水花复洒落洼中,却无一点嘈杂纷乱之意,来人的踢踏声亦和这落水声一般,轻灵而空远,美妙而有节奏。即使脑海中那股思绪再难汇聚,潇允依旧可以清晰地听到逼近的脚步声。
“喂!起来了,还装呢?喂!臭小子,你聋了?”一个俏皮中透着股娇蛮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潇允感觉正有人在他的腿上不住地轻踢着,虽然踢得不是很重,可还是让他从那悠远惬意的心境中转醒过来。
他微微睁开些有些沉重的眼皮,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穿戴甚奇的少女。他挠了挠后脑勺,想要起身,却发现脑袋昏沉得厉害,刚挣起半个身子,殊不知背上一阵刺痛传来,身子猛地一晃,颓然而倒。
“你……你是谁?这是……在哪儿?”潇允索xìng躺在地上,小声地问道。
“这儿啊……呃,这是yīn曹地府,你便是前来投胎的。”只听得那少女话音一颤一颤的,与先前听到的声音完全不同,“我是……是……呃,鬼神,专管你们这些将要投胎的鬼魂,你呢……呃,你下辈子就投胎做个畜生吧,哼哼,哼哼哼!”
潇允痛苦地抽搐几下,勉力挤出一丝笑意:“姑娘,不是我潇允不想听你讲笑话,实在是我全身疼痛得紧,聚不了心神,所以对不住了。”
“你叫潇允?”那少女忽又恢复了那股子娇蛮劲儿,大叫道,“喂!潇……臭小子,我好歹救了你,你起码也得讨巧说句好听的,本姑娘的笑话就那么不好笑吗?哼!”
少女娇叱一声,不悦地走了开去。
……
午时已过,太阳渐渐yīn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劲风。
恍惚间,一股烤肉的脆香穿鼻而过,潇允月复内空空,着实像是被刷子狠狠地剐干净了胃肠一般。这股突如其来的肉油之香就像给他饥饿的肚月复饱餐了一顿,就连嘴角都快流出口水。
潇允稍稍恢复点气力,终得起身四顾,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面略显拙劣的草席之上,上面还添了层薄薄的干草秸,怪不得自己睡在上面就像是当年睡在黎村谭伯家中的大床上那样舒服。
周围有点暗,似乎像是在某个山洞内,不时有水滴下来,此情此景,不禁让潇允想起了那几年的地下生活。
他走出山洞,远远地发现有人在扎火堆烤,其上一只肥溜溜的山鸡正被扒个jīng光,在火苗上舒舒服服地打着圈,全身上下油光一片,散发着淡淡的“体香”。
“喂,你怎么出来了?”火堆边,那少女笑嘻嘻地盯着焦黄的山鸡,似乎已经把它啃得只剩骨头一般,全然没去看身旁的潇允。
她突然扯下一只山鸡腿,在潇允面前扬了扬:“喏,你的!”
“谢谢!”潇允欣然接过,还没咬一口,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在下潇允,敢问姑娘芳名?”
“慕容紫依!”少女一边啃着山鸡肉,一边随意地答着。
潇允有些出神地看了看慕容紫依,见她赫然一副异域打扮。虽然近rì天气晴好,也不见得什么西北风,可她全身上下也只笼个轻薄的淡紫sè衣裙,却在腰间系了个大大的rǔ白sè蝴蝶结,配上柳腰倒是更显身材娇柔。唯独奇怪的是她头上所戴的帽子,帽子很大,大到可以罩住整个脑袋,亏得有一缕青丝拧旋绕颈左垂而出,堪堪与这大帽子有些相映成趣的意味。淡粉sè的布稠像是缝补在青竹框架边缘,却又整齐划一,不失优雅,其上还添了数只翩翩yù飞的七彩蝴蝶。如此奇特的帽子却是潇允不曾见过的,想来也不是南苑或斯诺人所戴。
“慕容姑娘,谢谢你救了我。”潇允收回那异样的眼光,续道,“呃……”
“诶,你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呃什么呃,直接说不就得了?”慕容紫依又大咬一口,伸手草草拭去唇角的油渍,大笑道,“话说,我这烧烤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好了,哈哈!”
潇允也禁不住咬了一口,鸡肉入口顺滑,四溢的肉油跑得满嘴都是,香腻至极。他想不通少女如此美妙的名字和相貌之下竟是这般娇俏单纯,甚是有些大大咧咧。
“慕容姑娘,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一男一女,年岁都比我小些?”
慕容紫依把嚼到一半的山鸡搁至一旁,随后细细地嘬了一口深涧的清水,说道:“你还有同伴呀?那rì我恰巧路过,便看到你一个人倒在溪水边,像是被急流冲下来的。你们……不会是从崖边跳下来的吧?”
“这……说来话长啊。”
“你看你看,又开始嚼舌头了,每次都说到一半,哼,你自己吃吧!”慕容紫依嘟囔一声,正想着不再理会潇允,谁知潇允已耐下心来仔细地讲着之前的事,仿若在这少女面前藏不了任何秘密,也不想藏秘密。
“他们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杀你们?”慕容紫依不依不饶地问着。
潇允眼中复又泛起一丝绝望之sè,之中还夹杂着隐隐的杀意:“听我师父说,云门向来杀人不眨眼,他们定是痛恨师父所在的昆山太学观,痛恨他们行侠仗义,救济天下,所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出游在外的道人和像我这样半途入道门的徒弟,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计划吧。”
潇允自然没有把那些惊世骇俗的灭世之说说与少女知晓,尽管那些都是出自师父之口,可实际上他从心底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因为如若这样,他也怕到时候自己能力不够,无法阻止。
慕容紫依娇哼一声道:“臭小子别怕,若是他们再来找你麻烦,我就帮你收拾他们!”
“你?”潇允俊眉微挑,苦笑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先是诗诗被公子焱打伤,紧接着又是师父的jǐng告,若不是来人有些本事,我相信这些事都不会发生,所以……我得先去找到师父和我那两伙伴。”
“那好,我陪你去找。”
“慕容姑娘,我很感谢你之前的帮助,但是此事甚是危险,我不想你因为帮我而陷入这深渊泥潭。”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既然要帮你,那自然是我自愿的,走吧,别吃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慕容紫依一把拍掉潇允手上的山鸡腿,拉起他的手催促道,“走吧!还愣着干吗?”
“呃……”
“砰~”两人刚要沿着溪水寻找,忽听得一阵奇响,溪水连接深涧的那头陡然间砸起漫天的水花,此番嘈杂倒与先前迷蒙中大相径庭。
“有人又落水了,快!”
两人疾奔而去,潇允眉宇间的不祥之感越发变得浓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