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清月,悲人——影渐长,夜未央。
萧萧风起,赤水拂动,泛来一波慑人的暗红,如墨似血,沉浮不定。
赤水边,尸体正渐渐变得僵冷,纵然没有浓烈的血腥,也似已将天地间所有的悲sè都敛入其中。
潇允干瘦的五指颓然滑过寂寂长空,滑过那一层触不到也模不着的封印结界,一丝苦涩的笑意绽出唇角,有些多余,亦有些自嘲:“哼哼,三千世界,竟也会有如此一隅。”
月sè下,两女左右各行至潇允肩头,对着长空,对着清月,任由那瑟瑟夜风洗净一身浊尘,退却万千杂绪。
风过,赤水之中,一夜无波。
……
翌rì,天sè尚未亮起,便听得屋舍外一阵躁动,细听不出是人声还是兽鸣。
几人悄悄着了装,掠下床榻,还未来得及打开房门出走,便有人砸门而来,惊得几人不知作何反应。
冲进来的一行人个个身着玄衣劲装,手持长枪。居中一高个短发男子一摆手,身旁几人便不由分说地上来绑人。
“且慢!”潇允上前一步,推罢来人,甚是不解道,“不知我们所犯何事,兄弟你要出动这般阵势来绑我们?”
“哼!所犯何事?!”那短发男子微缩起脸,带动脸上那道慑人的长疤道,“我们单奚族与你们外人隔世而存,如今你们非但擅闯此地,还趁机害死我们的族长,此罪必诛!”
“族长?”潇允略一沉吟便想到了昨晚的一幕,不由神情大动,“你是说……南宫老前辈是你们单奚族族长?”
短发男子脸sè遽然一变,怒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我就没必要再跟你们多费唇舌,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他们绑出去!”
冰冷的长枪架在脖颈之上,多了份无言的肃杀之意。潇允面sè微变道:“你们族长并非是我们下手杀害,而是被他自己害死的!”
短发男子不屑地看了看潇允,继而冷眼扫过这几个外人,觉得压根就没必要再与这些外人争吵,当下恨恨地退了出去。
来人阵势庞大,几乎把小舍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屋舍之外,似乎隐隐传来野兽的低鸣声。
“允哥,这是怎么回事?”楼笑辰极其不耐地反抗着族人的推攘,一边还不忘问上几句,“南宫老前辈?是南伯吗,他怎么死了?允哥?”
潇允没有说话,他只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眼楼笑辰,瞳中神sè异常复杂。
一行人押着五个外人来到昨晚出事的江岸。在那里,已然点起阵阵黑烟,几个族人异常肃穆地围着一个杨木台子,台子上,赫然躺着南伯的尸体,远远看去,略显得肃静和安详。
台子旁已经筑起一圈不小的碎木枯枝,几个身形稍壮的玄衣男子正来回搬运着几棵粗壮的樟木,一番消枝去皮后,直直地埋入台子旁早已挖好的深坑之中,不一会儿,台子旁就多出了五根齐高的桩木。
“时辰差不多了,把他们五人都绑上去,开始大礼!”人群之中,有一白袍老人大声喊道。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楼笑辰疯狂地挣扎着,无奈身侧几个玄衣劲装的男子出手狠辣,哪容他半点抵抗,况且身上五花大绑,连手都抽不出来,他唯有伸长脖子环视四周,终于看到了西月,正yù出声大喊,却被当头一记重拳,顿时打得他七晕八素,眼冒金星。
“小楼?”同被押去的潇允一阵怒喝,“你们这帮颠倒是非,卑鄙无耻的小人,别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哼哼,是谁先欺我们单奚族人来着,杀了人竟还敢狡辩,你这种败类,死上千万遍都不足以消我单奚之恨!”一路押送的玄衣男子禁不住心底的怒火,猛地一脚踹在潇允月复上,只觉胸口骤然一窒,随后便是月复内的一阵绞痛,他痛苦地捂着腰月复,竟已是寸步难行。
“哎呦,装?我叫你装!”玄衣男子又是一脚踢在潇允后脚跟,这看似普通的一脚,实已把他的脚跟踢折。
腮边冷汗滑落之时,一股剜心剔骨之痛登时传遍周身,潇允眼前一暗,颓然而倒。
“潇哥哥!”远处的诗诗惊呼一声,眼中骤然闪过一点冷芒。双手之间真火暗蓄,窥得身旁玄衣男子转头之余,引火烧断绳索。
紧接着水袖一拂,袖底缕缕寒芒映着碧透的天光飞溢而出,冷不防地袭向身旁押送的玄衣男子。
那两玄衣男子知这五人必身手不凡,早已戒意满备,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暗袭也是不慌,身形飞退之余,凝气横枪一挡,寒芒恰巧在枪头撞中,轰然炸开,散成点点碎冰飞落当场。
诗诗趁机折腰蹿出,脚下劲气一聚,身形陡然化作一道流光朝潇允飞掠而去。
“快,快抓住他们!”白袍老人牵眉一窒,忙不迭挥手示意,胸中既惊又怒。
众族人哄然而起,纷纷围拢过来,舞枪挥剑,势必擒敌。熟料人群之中陡然划过一道紫sè流光,伴随着耳畔的破风声,玄衣骤然乱舞,手中的长枪更是连连折断,枪不成枪,剑不成剑,就连手掌之间也酸麻难耐,再难握紧兵器。其中有人在惊惧之余,竟开始弃兵而逃。
两道流光左右各击溃一个玄衣男子,潇允这才有机会狠喘几口,苦苦展颜道:“诗诗……慕容姑娘……”
“潇哥哥,别说了,我们快走!”诗诗艰难地扶起身形颓散的潇允,起身yù走。
“御兽擒敌!”不知是谁的一道喝声过后,猛地从林间纵出十数头形态各异的猛兽,兽背上各驾着一名孔武有力的御兽师。
随着惊天动地的野兽咆哮声,林子上头一阵哗然,竟无端飞出数十只身形削瘦,看上去却劲力十足的猛禽,猛禽振翅,卷起一阵乱尘。
长空浩渺,猛禽翱翔其上。赤水江岸,狂兽仰头怒啸。
“去!”御兽师信手一挥,猛禽嘶鸣,展翅俯身飞冲而来,亦如虎豹般迅猛有力,目光如炬。而胯下狂兽更是仰天长啸一声,闪掠而出。
一只猛禽掠开早chūn的清雾,擎着两只锋利的大爪,似一道褐sè的闪电呼啸而来。
搀着潇允的诗诗脚下略显迟钝,还没来得及躲开掠来的电袭便已被其卷动的浑然电风所扰动,脚下一个趔趄,两人都跌倒在地。
“小心!”慕容紫依眉心一怔,气海劲气骤然一收,身形急掠而上,堪堪挡住了袭来的猛禽,岂料那猛禽并未就此退回,反倒厉啸一声,利爪飞扬,巨翅扑闪,凶猛地与慕容紫依缠斗在一起。
虽然终被慕容紫依所制服,可她也着实耗费了不小的体力,身上还有多处被利爪划开的伤口,正向外渗着血。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身形再次急掠而起,化作一道紫sè劲风带起受伤的潇、楼二人,冲破众人的阻挡,向着西月奔去,身后诗诗亦是如影随形。
御兽师擎起负在身后的短小魔杖,往虚空一挥,洒过几道氤氲的五彩幻力后径直驱兽追去:“快追,他们就要逃出结界了!”
原本束手无策的玄衣男子这时候也战意再起,毕竟是关系到单奚族的和平和尊严,哪怕是豁出xìng命,都在所不惜,他们重新拾起自己的长枪和利剑,齐齐在结界前站定,恍如一道铜墙铁壁,实不可破。
前有劲敌,后有追兵,诗诗忽然神情凝定,娇叱一声,屈指轻弹,扫出一缕虚实难辨的劲风,冲破虚浮的薄雾,劲风扫过之处,万物皆冻结成冰。那道人墙在劲风面前,亦是不堪一击,之中的几人尚未看清,就已被冻成一个个冰雕,人墙之中留出一隙,恰巧被慕容紫依借机掠出。
“不好!”追赶未及的族人心有不甘,只得孤注一掷,将手中的长枪利剑掷出,却在半空被冻结成冰,毫无生气地掉下。
“快结阵!”领头的御兽师率先赶至结界,无奈受其所制不得而出,便挥杖喝令。
随后陆续赶至的御兽师纷纷挥杖起阵,霎时间,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所有的猛禽首尾相接,围成一个奇怪的圆圈,一边绕着圈翱翔,一边猛力地扑扇翅膀,渐渐在虚空结成一阵褐sè奇风,远远看去,着实有万鸟腾飞之势,而奇风飞卷,亦成龙卷之威,铺天盖地地朝出逃的五人掠去。
那些原本的座下凶兽则是跃出结界,分左中右三线飞追而去,直yù将一行人围入兽圈之中,咆哮而出的狂吼之声配合猛禽嘶叫之厉,像极了纵横天地的腾龙飞凰,势贯天穹,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翻云夺雾。
“快,快往下游逃去!”慕容紫依一时劲气难接,慢下速度,只得和诗诗还有西月一起,搀着受伤的潇、楼二人艰难地行进。
“来不及了……我……我跑不动了……”身为斯诺的四公主,西月自然是身娇腰柔,如此折腾,哪会受得了,眼看着身后的猛禽袭来,纵然拼命狂奔,却还是落了下来,最后被卷来的猛禽之风所吞噬。
“诗诗,快用火!用火烧死他们!”慕容紫依突然想起诗诗的御气之法,边跑边提醒道。
“对啊!”跑动中的诗诗蓦地顿住身形,双目紧闭,凝气定神,纤指划过虚空,取用天地元气之时也带动着气海之中的劲气浑然充盈周身,随后双手一合一张,一团偌大的火球凝出手心,贯空而去。
“砰~”火球穿过清雾,撞在褐sè奇风之上,竟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壁,轰然炸开,却没有丝毫扰动猛禽阵势。
“什么……”哑然失神间,诗诗娇小的身影已然被卷起的奇风没入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