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八月毒辣的天气,太阳在天上铆足了劲的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整个城市的建筑都被照得光亮灼热,阳光打在身上,如同鞭子抽过一般,火辣辣的发疼。
大街上一片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荣景象,叫卖声,吵杂声,商家的音响声,吵成一片,咣咣的震天,令人焦躁不堪。
齐御风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站口,正巧身边过去辆汽车,车窗子反shè的光芒晃在脸上,顿时觉得一片滚烫。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转,蹲在站口yīn凉处,等一身大汗被空调吹得干了,才走出车站。
他全身湿透,此时还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黏哒哒一片,本来在火车上时那空调就不太顶用,把他热得够呛,好容易检票出站了,这才才缓过劲来,这一出火车站大门,好家伙,真是比在火车上面还热。
一阵冷一阵热,脑子也迷迷糊糊的,齐御风口干舌燥,到站前广场的路边摊买了瓶矿泉水,浇在嘴里,然后晃晃悠悠,走出闸门打了辆出租车,说了地名,的哥一听,登时没了多大兴致说道:“这地方就十块钱,上车赶紧走吧,我就照直了喽,一个弯我都不带给你拐的!”
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在司机旁边,汽车转弯出站,开动起来,齐御风打开一半的车窗,迎风细细,这才爽快了些。
齐御风今年18岁,来自山东,今年考上了长chūn市的一所大学,号称“明珠路中学附属大学”,暑假在家呆的烦闷,所以就提前几天,自己一个人跑来上大学。
齐家一脉家学渊源,世代习武,经商。戳脚,通背,云门十三剑,号称齐家三绝。齐御风从小练武,加上天资优厚,家传武功被他练的炉火纯青,在身边同龄人里面几乎无敌。
换句话说,就是齐御风的家传武功几乎被他练到兴致索然,没太多软磨细耗的余地,唯独差了时间火候而已,了此一生,若想再进一步,也只能攻他山之玉了。
齐御风家里也算个富裕人家,他也曾想拜师学艺,出去走走,找个师傅,学习其他武功。
可他老爹平rì唯唯诺诺,谈到这事却死犟死犟,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我老齐家子弟,在清朝,民国时候怎么说也是一方豪强,山东武术界的一杆大旗,眼下虽然没落了些,但你若出去给别人端茶倒水,磕头作揖的,岂不是丢了老齐家列祖列宗的脸。
齐御风当时就被痛陈家史的父亲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他一副大义凛然肩负中兴家业的样子,被震慑的半天没有吱声,过了几天,看见他老爹提笼架鸟,溜溜达达的搓着卫生麻将,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就是为了省钱打麻将嘛。不过作为家里面纯粹的消费者,自然也没啥说话的权力,所以便作罢。
高二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齐御风终于看见了家传云门十三剑的原始图谱,一沓破破烂烂的黄纸,看书脊页数应该有不少,可是后面全磨烂了。只余下十三招较完整的剑法剑经,其实就这十三招,还有不少都是后人们揣摩附会,按照里面上下文意思一点点演化出来的。
在后面磨烂的残片中,齐御风拼凑了半天,找到了“经于长chūn”四字,和一张乱七八糟的地图,齐御风左思右想,估模着可能就在吉林省长chūn市,于是暗下决心,到了高考的时候,就填报了长chūn的学校。
长chūn市是吉林省省会,位于吉林省中部,是东北名城之一。齐御风原来对此并不了解,后来高考完了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叫长chūn市才不过200多年,登时目瞪口呆,心道我家那本书都说不上多少年头,这个地方才200年,况且满清年代还闭关封闭,很少有汉人移民到此,那我家剑经在此的几率也太小了,当即后悔不迭,没跟那些哥们儿报考本省院校。
但后悔也晚了,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长chūn厅建立之前就有长chūn堡,还有个长chūn河,辽金时代还有个长chūn州,反正那些都不知道几百年了,死马就当活马医,既然可能在长chūn这片地方,那就仔细找找呗。况且长chūn市也是内家拳的一大发祥地,当年李书文的大弟子霍殿阁曾经做过末代皇帝溥仪的jǐng卫官,伪满的时候,溥仪的首都就定在长chūn,所以留下了长chūn八极拳一脉。齐御风对八极拳也挺感兴趣,也想去见识见识。
出租车沿着大道,一路直行,果然如司机师傅说的一个拐弯也没有,齐御风渐渐凉快了下来,心下一动,突然想起上车时候司机说的那句话来,连忙叫道:“师傅,我要去的可是新校区啊,不是老校区啊!”
原来齐御风高考完了没事,也曾在网络上看过长chūn市地图,对此颇为了解,可以说在全中国,可能再也没有一个城市的地图如长chūn市地图这般好记了。当中一条斯大林大街,从南到北,贯通上下,要去那里都绕不开这条大街,以此为坐标,再加上横贯其中的几条马路,就算从没来过的人,只要能找到这条大街,也是永远走不丢。齐御风看过地图,自然知道自己要去的不是那个从火车站不用拐弯就能到的学校,而是这个学校的新建校区,只是上车匆忙,热得头昏脑涨,也没细想,就上了车。
“我去,那可不是十块钱了啊!”司机吃了一惊,正好前面红灯,脚下不自觉的点了下刹车,猛地一转头看向齐御风。
“没事,你打表吧。”齐御风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这,不是本地的吧?”司机转头开车,与他攀谈道,“哪里人啊?过来上学啊?”
“是啊,家山东的,刚开学嘛。”齐御风回答道。
“开学了吗?”司机挠挠脑袋,觉得这rì子好像有点不对,挠挠脑袋又说道:“行啊,你这学校,这学校在我们这……算相当好的了。”司机想说两句恭维话,可半天也找不着词。
齐御风闻言苦笑,心道若不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剑谱,我还在家里吹着空调逍遥呢,那用受这份罪。之所以报考这所大学,那也不过是随便一挑的事。
司机见齐御风不吱声,顿觉得车里气氛有点安静了些,于是随手打开一个按钮,顿时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的冒了出来。
“兄弟们,万达广场这不少人等车呢,附近的赶紧过来呀!”
“红旗街堵车了,都绕行吧!”
“哥几个中午打算在哪吃啊,二道区有一家新开快餐不错啊,有人搭伙没有?”
司机刚才打开的是车上一个车载电台,里面不停传出的是其他的哥的姐的声音。
话说车载电台也是长chūn一道风景,别的地方都狠抓杜绝,唯独长chūn交jǐng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中缘由倒也有意思,容后再叙。
俩人陷入沉默,听着那动静,汽车一路向南,不停地奔驰。
过一会儿,车载电台突然响起一句:“有没有人去经开的?有没有人去经开的?有一辆银白sè捷达车,车牌号是吉A76451的,车上现在确定一名女司机被两名歹徒劫持,在经开一区方向失去线索,有人看到请回话,有人看到请回话。”
车上司机随意瞥了一眼窗外。突然身体一震,抓起电台问道:“是不是车前脸上面挂个红葫芦,四个轮子上面有红缨?”
电台里面沉默了一下,突然激动道:“对对对,你看到它了?”
“车尾巴有两个车贴,上面写着‘我是军火商,拉的都是枪’,后面一条是‘当你看到……这行字时,你离我……太近了。”司机望着外面的一台行驶中的汽车念叨。”对对对,是它,在哪呢?”电台里传出急迫的声音。
“在卫星路和人民大街交汇这里呢,赶紧报jǐng吧。”司机回话道。
“哎,哥们儿,我就是管这事儿的jǐng察!麻烦师傅你帮忙看一下,我们几个马上过去。今天只要这事成了,以后事都好办啊。”电台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急切。
“那辆车在路口大回了,我先跟着,一会儿联系。”司机一听说jǐng察办事,登时jīng神焕发,话筒一放,也猛打了舵,跟着那车拐了过去。
等汇入车流中,走了一段,突然前面红灯,司机拍一下大腿,骂了句脏话,刚要抬手拿烟,突然看见身边还有个人,于是醒悟过来,递过一根烟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兄弟,你着急不?你要着急我给你放下,完你再打个车?”
齐御风听得好奇,忙表示不抽烟,问道:‘那个,大回,啥意思?”
司机看了一眼前方捷达车,一边点上香烟道:“这一看你就没在本地呆过,你在本地打车要不知道这个,那帮老油子肯定多收你钱。”当下细细的解释了大回,小回的意思。
这个是地方用语,类似于本地黑话,除了长chūn市,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没这么叫的。
民国早年,长chūn曾经作为伪满洲国的首都,当时的长chūn由rì本占据,在长chūn火车站前,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右大廻,左小廻六个字,在rì语里面是大半弧,小半弧的意思。
传到后来,就是指右拐,左拐的意思。
因为当时长chūn市左侧通行,跟现在的rì本一样,所以大回,小回的说法,是左右错位的。
外地人即使明白个大概,也经常转不过来弯。
是以一旦听不懂大回小回的,一般都被司机认为嘛事不懂的外地人,至于绕不绕远,那就纯看这出租车司机的品质和当天的心情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说法。
说是长chūn80年代只有一所驾校,名叫黑嘴子驾校。这驾校里面的训练场障碍物的设置是向右拐有一个大道,左拐只有一个小路。所以这些司机就叫右转是大回,同理左转是小回。后来这些人出来开车,就习惯问人家大回小回。而这一批人都是后来长chūn司机的老字辈。所以后来学生越来越多,而且乘客也越来越习惯这样叫。慢慢的,就变成了长chūn的特sè了。
齐御风挺的有趣,点点头,表示理解。
司机盯着前车,不停的通过电台跟别的出租车司机联系。不一会儿,交通文艺台的广播就传遍了整个长chūn市,几百辆出租车用电台联系,从各路包抄,冲向了那台捷达。
齐御风看着司机不停的使用电台,不由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台车是被劫持了呢?”
那司机看着年轻,约莫也就是二十多岁,却又点老气横秋,故作稳重的样子。他看了齐御风一眼,缓缓说道:“这都我们行业内部的事,不能跟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