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天纬地之才?这也太夸张了吧,尤其是被冠以这四个字的还是一个少年郎,多少人在这个年纪还在放牛。皇后轻轻的蹙起了那两道似怨非怨的笼烟眉,直视着云屏的眼睛。而女官在皇后的目光逼视之下,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低下头去躲避着皇后的目光。这时只听见那位母仪天下的娘娘和声问:“云屏,你今年多大了?”
女官很疑惑,皇后本在审自己私自去范府幽会秦小虎的事情,怎么又突然间拉起了家常。一时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回娘娘,奴婢今年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皇后点点头,转身向回缓缓走去,那明黄sè的披风垂在暗sè的地板上显得分外扎眼,接着又有一句话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幽幽的飘将过来,“二十五岁,也不小了,哀家该早些让你出宫才是。”
皇后一向jīng明,又怎能不记得身边人的年纪,这话可不是能胡乱接的。云女官连忙跪倒,不断的磕着头说:“云屏不愿出宫,愿一生一世服侍娘娘。”
皇后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徐徐坐下,右手虚拈成兰花状,指着身旁的一把椅子说:“傻孩子,你过来坐。”
“奴婢……奴婢不敢。”
“哀家让你坐,你便坐得。”皇后的声音平和中带着一丝冷厉,竟是叫人不敢违抗,女官只得起身缓缓走了过去,稍一犹豫还是坐了。那座位本是平时乐祥公主坐的,与凤座挨得极近,皇后拉过云屏的一只手,拿到自己面前端详着,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后将其放在膝上,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又说:“好孩子,果然长得细皮女敕肉的,模样也生得俊俏,这么大年纪还在宫里,当真是委屈你了。”
听得此话,正触动了云屏的心事,她不禁眼眶发湿,先是将自己的手婉转的抽将回来,然后才强忍着眼泪低头说道:“娘娘说笑了,宫里锦衣玉食,云屏不委屈。”
皇后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云屏,你在宫里十几年了,从哀家还是妃子时便跟在哀家的身边,可知为什么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要出宫吗?”
云屏愣了一下,她还真的不清楚里面的缘由,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许是先前宫中传下的规矩吧,再者就是陛下与娘娘为我们这些下人着想,生怕我们人老珠黄寻不到夫家……”
“孩子,你说的这两点都对。但还有更重要的一条……”皇后端起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又说:“女人一到了二十五岁,难免会有chūn心荡漾,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留在宫中多半也不能尽心尽力,还不如恩赐还籍。云屏,你在哀家身边许多年,哀家本以为你可以免俗的,但你的表现,真让哀家失望呀。”
云屏与皇后的关系一直很好,在听到秦小虎这个名字之前,她一直视皇后为半姐半母,也确实一心一意的在为其工作着。见皇后说得动情,云屏也不禁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一任珠泪滚滚而下,颤声说:“是奴婢错了,请娘娘责罚。”
皇后缓缓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又拉起云屏的手说:“chūn天要开花,秋天要结果,这是自然规律,你又何错之有?哀家失望归失望,但对你还是很爱护的。哀家记得你的原籍是在西南蜀地吧?”
一听到蜀地两个字,云屏不禁心中一凛,她是蜀人不假,但自幼入宫,对故乡的感情反而淡泊之极,再加上父母已逝,并无亲朋,实在是不想再走一回那艰难蜀道,回到那终rì雾蒙蒙看不到太阳的地方。但皇后既然问起,却是不得不答,只能轻声的回答道:“娘娘好记xìng,奴婢确是蜀人。”
皇后笑了笑,将云屏的手又握紧了几分。“记得你刚到哀家身边时,还是满口的蜀腔蜀调,现在这一嘴京片子却是纯正得很呀。哀家记得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吧?真是树yù静而风不止,令人惋惜呀……”
听皇后的意思,似乎这事还有的商量,自己不一定非要回到西南去。但这世上并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想必自己也要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而皇后既然已经放出让自己出宫的口风,那多半也就是这三两rì的事情……想到这里,云屏少了许多顾忌,抬起眼看着皇后说:“娘娘要奴婢做些什么,大可直言。”
女官神态虽然平静,但手心已经微微渗出了汗水,皇后和善的笑着说:“也没什么啦,你不要多想。你自幼便服侍哀家,哀家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你找一个好的去处……对了,那位秦公子,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十五岁。”
“那真是可惜了。”皇后放开女官的手,站起身幽幽叹到。
云屏冰雪聪明,稍一思索便明白皇后是在提醒自己与秦小虎的年龄差距太大,从侧面劝自己死了这个念头,但一直生长在宫中二十余年古井无波的心扉一旦被打开,那涟漪又怎会轻易散去……云屏见皇后起身,自己也不敢安坐,同样站起来说道:“奴婢自知福薄,也不敢求娘娘多加照拂,只要恩准奴婢出宫就好。”
皇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背对着云屏说:“哀家又怎么会不管你,你看恭亲王与醇亲王的世子哪个好些,由哀家做主,收你做个偏房。”
闻听此言,如雷贯耳,云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嘶哑着声音说:“娘娘,奴婢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淡终老,恳请娘娘收回成命。”
皇后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在云屏的身上扫过,冷冷的说:“你以为嫁给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就可以平淡终老了吗?幼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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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姐姐,你说我们大家在一起以后会不会幸福呢?”范轻眉靠在赞加美女的肩上,闭着眼睛满脸憧憬的问到。
“这个……你想得太早了吧。”紫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只能略带敷衍的回答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
……
“娘娘,奴婢的脾气您是清楚的,要是娘娘执意不从的话,云屏不惜以死明志。”女官抬起头露出坚毅的眼神,先是看着皇后,接着却瞄向堂中的一根大理石柱子。那柱上雕着一条五爪金龙,张牙舞爪的甚是狰狞。女官的脑海中不禁开始想象那团灰白sè如果沾染上血液的颜sè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凄美得如泥泞中凋谢的玫瑰……
“云屏,别做傻事。”皇后疾声喝到。说到底她与女官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尽管很想利用她但如果对方执意不从却也不至于要了她的xìng命。皇后清楚云屏的个xìng,在表面的随和柔弱下面实则刚烈无比。她一点也不怀疑假如自己不立刻出声制止的话,那么几秒钟后石柱上就会绽放出血sè的花朵,尘世间又失去了一条如花似玉的xìng命……皇后定了定神方才开口问道:“云屏,你定是要嫁给那个秦小虎了?”
“不一定,但我一定不嫁其他人。”
……
……
秦小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却是对佛经也失去了兴趣,他索xìng躺在床上悠闲的翘起二郎腿,开始思索人生的意义。昨天与云屏聊的时候秦小虎并没有一个系统的想法,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但那沉重的话题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思考一下如今的这个躯体能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难道真的去做活佛?
就连历史上最智慧的所罗门王,也是在几十岁上方才明白了人生如同一声叹息的道理,十五岁的秦小虎加上前生虽然也几十岁了,但他显然没有所罗门王那般智慧,所以他现在觉得人生如同一场大梦,梦里几度秋凉。
下雨了,秦小虎睡着的时候并没有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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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屏的心事皇后又岂能不知,她自己年轻时也有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可命运多舛,入宫之后成了皇帝的女人,这么算的话王子岂不是自己的儿子?那还不如索xìng路人。她走上前去亲手将云屏搀扶起来,和声说:“这些都由得你,但哀家现在想听听那个秦小虎的故事。”见云屏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连忙又补充道:“你放心,哀家不会对他不利,而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皇后一向端庄恬淡,云屏很难想象她会对谁表示出好奇心。但见皇后的目光中并不似又恶意,于是缓缓的开口说:“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母仪天下的皇后仔细听着,一双美目逐渐由修长变成瞪得浑圆,檀口轻轻微颤,似是想说什么又不好出口,最后终于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sè问道:“难道……这也是那位秦公子所作?”
“正是。”云屏轻轻点头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