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林拿着信沉思了半晌,并没有恼怒加纳多人的无礼,而是将手下的将官谋士召集到一起,声音无比沉重的说:“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贼寇穆兰塔部死灰复燃,重新将大军聚集起来威胁京城,现在大唐京师已经告急。各位兄弟们,袍泽们,我们应该在这里固守还是驰援京城,请各位畅所yù言。”
众人面面相觑,何元帅的意思其实表达得很明显,那就是要放弃这道固若金汤的防线回师京城。但他的真实目的是要救京城还是打京城,这就很值得商榷了。假如说真是京师告急的话,几个月前第一次告急时他就应该回去,但何林元帅不但没回去反而吭哧吭哧的挖了一条大沟。现在沟也挖好了,防御效果看上去也很是不错,反而召集大家探讨回援京师的可能xìng……京城虽是二次告急,但败军重新围攻京城怎么说也不会比第一次一鼓作气的时候威胁大吧?沈万才见左右无人愿做出头鸟,很仗义的越众而出,恭敬的拱手说:“元帅大人,京城乃国家社稷之根本,不可轻易动摇,在下愚见,应该速速驰援京师,请大人周详考虑。”
何林面sè虽然凝重,但还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点点头说:“沈军师之言甚得本帅之意,各位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见元帅都这么说了,那些起初头脑不大灵光的人此刻也恍然大悟,纷纷表态应该回去救京城、救皇帝、救大唐的百姓救天下的苍生。会议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共识,可见大唐人的素质比加纳多人高上了不止一块。
沈万才又凑上来问道:“元帅大人,那我们是不是要通知友军们一声呢?”
何林想了想说:“按理来说应该通知,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不要有遗漏。嗯,等我们撤了之后再通知,免得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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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沈万才先生办事还是滴水不漏的,不过想有遗漏也很难,因为一共只有四支部队需要通知。
“穆兰塔集结大军围攻京师?我怎么不知道?”范克希拿着沈万才的信笺皱着眉头在帐中来回踱着,试图从各个角度分析这个命题是否能够成立。
“这个何林,手下的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穆兰塔早被本将军打得如同惊弓之鸟,队伍一盘散沙,怎么还有这个能力去围攻京城了?”范轻骨随手将书信放到一边,嬉皮笑脸的对自己的俏丫鬟说:“妞,来给爷笑一个。”
秦小虎起初也是不以为然的,等到蹲在茅厕中实在无聊时方才有时间将整件事情想了一下,顿时惊呼出声,“不好。”
外面的士兵连忙应声回答:“秦公子,您可是忘了带纸?小的这就去给您取来。”
“没事,没事。”秦小虎继续着自己的出恭大业,但神情却越来越凝重,这个何林,看样子是要学习吴三桂同志,将辛辛苦苦修筑的工事拱手让给敌人。乱臣贼子,原来在哪个世界都并不稀缺。
冰雪王国主帅滕云很随意的将沈万才的书信粗粗浏览了一遍,面上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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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林撤军了,一般情况下进军时都是轰轰烈烈而撤军时则是悄无声息,何元帅并不想在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出风头,所以他走得也极为风轻云淡,几近默默无闻。在将壕沟拱手送上的同时,他还很体谅消费者的需求附赠了一样成本很低廉但对蒙得里哥意义却相当重大的赠品。
地图,大唐地图。
壕沟深深深几许?深深的壕沟内,加纳多主帅蒙得里哥正在将何林的赠品与他自己的地图并排摆在一起对照分析,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双眉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至最后连到了一起。一旁的塔里察言观sè,知道主帅心头有疑惑不解之事,连忙上前低声问道:“元帅大人,可是在犹豫不决?”
“嗯。”蒙得里哥点点头,顺手一指那两张地图说:“你看,何林送来的这份地图明显比我们的要详细不少,但两张地图上似乎也有不小的出入。比如现在,按照我们自己的地图前面是一片坦途无险可守,而何林的地图上前面不但有崇山峻岭,还有大川湖泊……你说,何林会不会在地图上做些手脚欺骗我们。”
塔里凝视着两张地图缓缓说道:“大唐人多诈,这是不争的事实。但那个何林既然连防线都拱手奉上了,似乎没什么理由用一张假地图来哄骗我们吧?起码属下想不到他的动机何在。”
“你说的有些道理。”蒙得里哥用粗糙有力的手指在何林的地图上画了一道折线,“那照这么说,我们就得先东进,然后方才能够南下进入大唐月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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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林的地图确实是假的,动机也很明确、很单纯。只要综合他之后上给皇帝的奏章加以分析,那一看就昭然若揭了。
“罪将何林百拜皇帝陛下,叛将范克希私自勾结加纳多乱匪,任由其从自己的防线通过。臣何林正星夜提兵回援京师,望陛下速速拟出应对之策,罪臣何林再次百拜。”
蒙得里哥拐了一个弯,就拐到了范克希的防线后面,从他的行军路线来看,还真的很像是通过了范克希的防线然后长驱直入的。
李乾刚的思绪很乱,不是一般的乱,以至于捧着奏章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双目紧紧的盯着奏章上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要滴出血来,没想到一向忠心不二的范家居然也会犯上作乱,而主谋还是自己的儿女亲家也同时是自己的表兄。一封简短的奏章字迹潦草不堪,显是何林在慌乱之中草草写就,但李乾刚并没有心思去追究何林的大不敬之罪,而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口中不住的念叨着三个字——范惟亮。
没错,是范惟亮,而不是范克希。范克希将军至孝,在大唐那是有口皆碑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敌军放过来的话,必然是得到了老公爵的某种授意或者是暗示……
“来人,传范老公爵即刻入宫来见朕,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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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范府,范老公爵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叹息道:“那个老婆子,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害得我好些东西都找不到放在哪里。这大半夜的,还真是有些不大方便。这位公公,劳您久等,实在是对不住了。”
“哪里。老公爵不要着急,在下尽可等得。”
范老公爵好不容易将最外面的朝服穿好,边系着衣带往出走边问:“公公,您可知道陛下深夜召见老臣,所为何事呢?”
“回老公爵,在下不知。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一会儿您见了皇上,不就都清楚了?”
“哦。”范惟亮点了点头又问:“那陛下现在的情绪如何呢?”
太监愣了一下,李乾刚现在暴跳如雷他是清楚的,但又不方便说,只能搪塞道:“老公爵,请您进宫的消息是内廷太监传出来的,在下乃是外面的执事,并未亲睹龙颜,是以不是很清楚。”
尽管他愣神的时间很短,但已经人老成jīng的公爵大人却已经注意到了,心下不禁有些惴惴,但口上还是打着哈哈说:“既然如此,那老夫不猜了,不猜了,等到面圣的时候自然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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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穆兰塔退却之后,大唐境内貌似一片歌舞升平。虽然加纳多的残兵还在四处流窜不断的作案,但既然不敢杀人放火了,抢个粮食什么的也就在地方官的职责范围之内没必要上达天听。再说这么大的国家,又哪里能没有个把强盗呢?所以李乾刚这段时间的rì子过得还算滋润,最起码不用天天夜里加班也能抽出空到后妃那里去交些公粮了。
今夜是晴天,但却没有月亮。
按大唐的祖制,初一十五皇帝是必须去皇后那里过夜的。一早皇后娘娘就准备好了香汤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然后就激动的坐在凤床之上等自己的男人,却是久候不至,于是问身边的太监皇帝陛下人现在在哪里。
此等大事,太监自然早就差人去查清楚了,恭敬的回答:“回娘娘,陛下现在还在御书房,并且紧急召见了范老爵爷,不知有何要事,娘娘不妨再等等。”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皇后倒是很能理解丈夫的事业心,从来没有蛮横无理的横加阻扰。太后回乡扫墓至今未归,这位皇帝大人在后*宫中也就少了许多顾忌,不过既然没去别的嫔妃那里就好,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还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应该支持的。皇后娥眉微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更深露重,御书房内,又可有细心的下人,为陛下加件外袍?
皇后在寝宫内又坐了一刻钟,终究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夫君,决定去御书房看一眼,哪怕不进去,在门外看上一眼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