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线、左线敌人快顶不住了!大家快加把劲……」军曹甲焦急的大喊,还没说完,在地上一个踉跄,随即又连滚带爬的赶紧起身作战。
「右路也别输了,敌人就快要不行了……」旅帅乙粗声大吼,这场历时三个时辰的战争,也该是画下句点的时候了。
战鼓震天价响,人马在旷野中嘶鸣,一直到血sè染红了天际,唐军仍然冲不破敌人的防线。
「竟然要本校尉亲自动手……」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当先一人身骑白马、头戴面甲,左手持着一把羽扇、右手提着一柄长矛,背后打着两面大旗;左边那面是个篆文的「杜」字,右边那面是「白袍」二字。
大旗后头还有两面较小的旗帜,一边写「名师大将莫自牢」,一边写「千军万马避白袍」,整体来说张扬到了极点,怕是别人不识得自己一样。
「竟然胆敢劳烦本校尉亲自动手,你们通通都自尽吧!」
「校尉!是校尉来了!」唐军气势一振,一口气把敌军压退了好几步,中间的唐军自动散开,留下一片通道,让援军快速通过。
沿着zhōngyāng的空隙往前直冲,杜维快意的连连拍马,感受骑兵冲锋的爽快感觉,面对眼前明显已呈乱象的敌军,再也忍不住胸间那股豪气,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在一旁人们的耳里,却是这样的笑声:「呵呵呵呵……」
「孟大哥,咱们要不要把校尉叫醒啊?」来威骑在马上,看着一旁马上的杜维低头打着盹,嘴里还不时发出笑声,便有些担心的对孟广问道。
孟广想了想,虽说他们受命追击敌军,但在领命的时候,侯英便已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算算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就算真有敌人逃军,也轮不到白袍军上阵。
考虑片刻,孟广这么应道:「算了,就让校尉多睡一下吧。」
在征讨铁勒的那段时间,杜维学会了最为实用的技能,大概就是在马上睡觉的本领吧?自从见到契必何力麾下的铁勒骑兵这么作以后,杜维便赶紧拉着人家,吵着要学起来。
而且很快的,杜维就在南方战线崭露了学习的成果。
孟广摇摇头,把杜维身下战马的马缰拉着,让这匹战马不至乱闯乱跑。领着一伙人徐徐前进,完全没有行军打仗的模样,反而有股温馨、和谐的气氛。
「校尉,前方似乎有一股流民!」行至途中,探子便回报了这样的讯息,这才稍微带来了些紧张的气息。
「人数如何?」杜维打了个大哈欠、揉揉眼睛,问道:「装束?还有年纪如何?」
打瞌睡还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大概就只有杜维一人了;换作旁人,必定是遮遮掩掩、想要装作没事般的模样。但对杜维来说,他想睡就是想睡,若有不满就该早点叫他醒来。看在手下的眼里,这正显示出杜维的率真。
「大概有百来人,衣着……不算破烂,人群里没有老幼。」探子一五一十的报告清楚,报告完便待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杜维的指示。
「咱们迎上去再说。」杜维大手一挥,指挥众人往前奔去,心头想道:「这种时候还有百来人的聚众,用想就知道有问题了。」
「小心点,全军戒备!」
「是!」众人随着探子的指引,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庄口是一支神sè匆忙的队伍,看模样都是村民打扮,但见了杜维的兵马,却没有显得太过惊慌,为首一人高举双手,朝着杜维的方向说道:「将军,将军饶命!咱们不是恶人!」
「过来说话!」不必杜维开口,孟广便指着那人,要他走上前来。
「将军,咱们、咱们都是善良百姓,可不是什么恶人啊……」那人一副畏惧的模样,颤抖着说道:「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咱们吧。」
「少说这些屁话。」孟广算是李绩塞给杜维的人,久历沙场的他,应对起来毫不迟疑:「给我把来历交代清楚。」
「校尉、校尉,您怎么看?」赵峰拍马赶上杜维,偷偷在他耳边问道。
「一定有问题。」大概是直觉,杜维觉得眼前这人镇定的不象话,虽然看起来有些畏惧,但看起来就是怪怪的。
这头孟广问了许久,但就是问不出什么来,虽然对这些人的来历有些怀疑,但对方既然不露破绽,自己这边也不好下手;杀害百姓的罪名,是杜维不想承担、也不敢承担的。
「校尉。」孟广回过身来,对杜维摇摇头。此人口风太紧,显然不会是什么善类,但自己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去把所有路都堵上……」杜维瞇起眼睛,脸上泛起微笑:「咱们好好陪他们玩玩。」
那名为首的男子,见到兵马调动、但中路那名将领却没有让路的意思,心里暗暗叫苦,回头看了看背后一百多个弟兄、还有十来个女子,显然不会是对方千余人的对手,正待继续解释,却听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女声。
「救、救命!」
人群中那名女子,遥遥望着对面军中那名将领,模样虽然有些神似,但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只是与其被这群人带去,过得生不如死的rì子,倒不如赌上这一把,只求那人听见自己的声音,或许能把自己认出来……
「住口!」一旁男子厉声喝道:「莫要惊扰了将军。」回头又对众人一抱拳,陪笑道:「诸位抱歉,舍妹不懂事,还请多多见谅。」
「嗯?」杜维没有想得太多,只是专注在观察那群人的反应;刚才一声呼救,让那十多名女子都是为之一惊,随即面露哀惧之sè,有的还频频回望身后监督的人,见唐军没有反应,表情越来越是绝望。
「你说……」杜维拍马缓缓而上,一旁赵峰,和一名叫做陈喆的士兵赶紧跟上,只听杜维接着说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
一听杜维是要讲道理,这群流民的首领心下略为安定,镇定的回道:「这个,咱们的村子就在附近,因为听闻南方动乱,所以……」
「六郎救命!」方才的女子再次喊道:「六郎!」
「沐涵?」杜维大吃一惊,他来到近前,就是要看清方才叫喊的女子面貌,但她脸上大概是抹了泥巴,让杜维一时之间有些认不清楚。
「六郎救……」沐涵还没说完,只听到流民首领厉声大喝。
「动手!」只是那名首领也没有机会说完,话到一半,长刀已经插入了自己的喉头。他满脸的不甘心,两手牢牢抓着杜维的长刀,还兀自发出:「快……动……」话没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杜维随手一甩,把首领抖落在地,扬声喝道:「降者免死。」
「匡当、匡当」的声音接连传来,那伙流民将武器掷落在地,再也起不了一点反抗的念头。
「沐涵,妳没事吧?」杜维处理完流民,赶紧跳下马来,快步走向了沐涵。只见沐涵虽然身上、衣服上满是污泥,神情略显疲惫。
但一见到熟悉的杜维,沐涵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扑进了杜维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孟广见杜维这边一时走不开,便自行指挥起众人,将流民的兵器收起,并且问出了对方的来历。
见到首领已死,流民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原来这伙人根本不是什么流民,是越王李贞溃败的余部,来到村庄掠夺了一遍,又掳走了年轻女子,想要在周边寻一座山头,就地落草为寇。
「六郎……」沐涵紧紧的搂住杜维,虽然过去对杜维颇有偏见,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杜维轻轻拍着沐涵的背,一面示意赵峰过来,听取他们方才审问的结果。
赵峰如实说了,末了又补上一句:「咱们眼下虽是满员,但校尉您看是不是……」
杜维斜眼一瞪,没好气的说道:「你当咱们白袍军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
「小的失言。」赵峰给训了一句,但却没有感到多少不悦,反而赔笑着回道:「但这伙人放着也不是,带去也嫌累赘……」
杜维见怀里的沐涵情绪渐渐稳定,便把她抱到马上,柔声交代她静静等着,这才转向了赵峰等人。
「传信给侯都尉,请她回来主持。至于这些人……」杜维想了想,勉强说道:「只株首恶,其余的若无大恶,就放了吧……」
这句话大是违逆了杜维的心意,一向护短的他,只要是为了亲近的人,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就如当年为了黄玉进宫、或是为了王琇而捉拿武家兄弟。
看着马背上的沐涵眼眶仍然通红、只是强自支撑在马上,好像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杜维越想越是愤怒、越愤怒就越后悔方才的决定,原本要走回马边了,突然一个转身,就要改变主意。
「六、六郎……」彷佛是看出杜维的想法,马上的沐涵突然叫道。
杜维赶紧来到沐涵身边,但沐涵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抓住杜维的手,小手不停颤抖、掌心里都是冷汗。
「涵姊姊,妳怎么会在这里?」杜维牵着缰绳,将沐涵带到远处,柔声问道:「妳不是回家乡了吗?」
沐涵定了定神,这才有暇打量起杜维;两年没见,杜维的身型比记忆里高了许多,脸蛋还是太过清秀,但眉宇间英气勃发,已经不是像当年一样,用小美人来称呼了。
听见杜维问话,沐涵这才回过神来,叹道:「婶婶年岁已高,一直遗憾着没能回乡看看……所以我才陪着婶婶来到越州。只是过来不久,婶婶却已……」
听沐涵说起婶婶,却没有太过悲伤的神sè,只是略显抑郁;毕竟是那么久没见的亲戚,两人相处想必也不是全无问题吧?
只听沐涵又道:「后来、后来婶婶那边的家人想要留我下来,说是……」说到这里,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说是要与他们家子弟婚配……」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沐涵才接着说道:「我一怒之下,就想回去家乡,看看来年再去长安见见……」
杜维听沐涵这么说,便插口说道:「妳去了那么久,连封信也没有回,琇儿她们都叨念着妳呢。」
「琇儿?」沐涵先是一愣,但却没有太过讶异,只是苦笑着叹道:「果然如此……罢了,这样也好,只希望六郎好好对待姊姊。」
杜维毫不犹豫的笑着答道:「这个自然。」
「抱孩子了吗?」沐涵突然弯低身子、凑近杜维,偷偷问道:「我是指……姊姊她……有了没有?」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沐涵有些不好意思,羞红着脸询问杜维。
「那个……我们又还没有……」杜维更是羞窘,只能结结巴巴的应道:「就、就是……还没有啦!」
如果前头沐涵还曾觉得杜维有男子气概,现在只怕要把那句话给收回了,沐涵不知为何,心下竟是一松,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六郎一点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