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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凉风习习,云霞漫天,绚烂似锦。香扆殿外花木扶疏,霞光穿透斑驳树影,染尽层林,郁郁苍苍的高大树木下,掩映着一排排盛放的石榴花,花枝横斜、风吹影动,愈发衬得如火如荼。“兰室”外,小宫女架着银吊子煨药,廊下弥漫着微微的苦香,久远的连花香都被掩盖住了。一阵轻快地脚步声从正殿而来,小宫女回头一瞧,忙站起身笑道:“之桃姐姐可是来瞧娘娘的药?药就快好了,请姐姐稍等片刻。”之桃笑着点点头,说:“皇上来瞧娘娘,陪娘娘说了好一会儿话,竟还记得娘娘吃药的时辰。瑶琪姐姐这才打发我来瞧瞧的。”小宫女惊讶的问:“皇上连娘娘吃药的时辰都记着了吗?”之桃笑嘻嘻的说道:“可不是么!这些日子皇上一直歇在咱们娘娘这里,可心疼咱们娘娘了。”小宫女也跟着点头说:“还是咱们娘娘福气好,宫里人多那是没法子,到了这儿,可才算显出来了。”之桃便笑道:“娘娘的福气自然也是我们当奴婢的福气。”“姐姐说的是!”说着话,药已好了。小宫女笑着拎起银吊子,用素纱隔着滤出药汁倒在碗里,然后放在朱漆托盘上,递给之桃。“药好了,姐姐慢走。”之桃端着药碗去了正殿二楼,站在门口候着,瑶琪出来接了过去,再给清浅服下。清浅皱着眉头,那药并不很苦,只实在酸涩。屏气喝下,忙含了清水漱口,随后又吃了两片蜜饯,这才算缓下来。睿琛只瞧着她吃药,等她吃完了,叹道:“看你难受的样子,我恨不得替了你才好。”清浅促狭的一笑,说:“这药是调经活血的,皇上当真要喝?”睿琛一愣,四下里伺候的宫人都深深低下头,他轻咳一声,张保忙把人都带了下去。等人全走了,睿琛欺上前来,搂着清浅笑道:“好啊你,被朕宠的没边儿了是不是。”清浅伏在他怀里笑起来,又道:“我日日吃药,一日还要吃两回,这都好几个月了,我总觉的如今我骨子里都有一股药味儿。”睿琛眼睛一亮,道:“真的?那我闻闻。”说着便凑到她雪白颈子里,深深的吸气,鼻尖蹭着她的肌肤,缓缓顺延而下。清浅又痒又酥,笑着推他:“别闹。”她只穿着葱白罗衫,被他这么一扯,便有些褶皱。可是睿琛却似乎很喜欢,紧紧把她抱在怀中,伸手就去解她的纽扣。清浅一惊,忙拦住他的手,就见他眼中带着□,顿时红了脸。别过头说:“皇上不可。”马上就要传晚膳了,门外又都是宫女太监的,若这时候……传出去,不光她会落个“狐媚惑主”的名声,只怕他也要被言官上谏了。睿琛想了想,知道她害羞,便放开她,帮她抚平衣服,笑道:“好,这会儿先饶了你,只是今儿晚上你得好好补偿我。”清浅羞的耳朵根子都红了,睿琛爱不释手的抚模着她的面颊,低笑起来。天儿愈发热起来,睿琛无事便在香扆殿,到不似往常与裴绍、沐英一味玩闹。这日傍晚,睿琛携清浅去迎薰亭垂钓,清浅亲自为他烹茶,他独自坐着却觉无聊,想着几日未见沐英,便让张保叫人传他们过来。曹斌小跑而去,路上去遇上了皇后和陆昭仪,他忙停下请安。皇后看他一脑门的汗,问道:“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儿?”曹斌回道:“皇上在迎薰亭钓鱼,叫奴婢去请德王世子和裴大人来作陪。”皇后颔首:“那你快去吧!”曹斌又行了个礼,才起身退开去。陆昭仪早已望着前面,道:“表姐,皇上在那儿,咱们也去瞧瞧吧!”横竖沐英他们过来得有些时候,去给皇上请个安,也无妨。离迎薰亭几丈远,就见亭中不光皇帝在,林婕妤也在。皇后脚步一顿,陆昭仪变了脸色,骂道:“这狐媚子!日日缠着皇上,皇上偏还宠着她!”睿琛并未发现皇后前来,含笑接过清浅递来的茶盏,并不喝,只看着她。清浅面色一红,转身欲走,他却牵住她的手,放下茶盏,对外面摆了摆手。张保亲自捧着盛满栀子花的托盘走上前来,睿琛挑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轻柔的簪在清浅发髻鬓边。陆昭仪见了此情此景,胸中醋海翻滚,恨不能立时杀过去才好!正要上前去,回头却见皇后脸色苍白,神情惊痛。陆昭仪心下一惊,忙唤道:“表姐!”皇后转身就走,陆昭仪无法,只得跟上前去,追问道:“表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怕那狐媚子不成?你是皇后,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皇后猛地站住不动,陆昭仪抓住她的衣袖,担忧的看着她,道:“表姐你没事吧?”皇后凄苦一笑,道:“我没事,走吧。”语调却颇为无力,脚下亦有些虚浮,半夏和忍冬忙扶住了。到了庆云殿门口,皇后忽然抬起头,静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与皇上夫妻近十载,却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更没见过,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任何一个人。”陆昭仪怒道:“也不知那贱婢使了什么妖术,哄得皇上如此!”皇后却觉五内俱焚,颓然走进殿中,一言不发,枯坐至月下西沉。沐英同裴绍一块儿过来,一边伸手打开路旁的柳枝,一边笑着问曹斌:“皇上好几天没见咱们了,这是陷在哪个温柔乡里,到现在才想起咱们?”裴绍看他一眼,他却依旧嬉皮笑脸的。曹斌并不多言,只道:“世子可真会说笑,”沐英嘀咕道:“学得跟你师傅一个刁滑性子!”曹斌微微一笑,躬身带着两人进了迎薰亭。裴绍和沐英对睿琛见过礼,睿琛抬手,笑道:“来的到快,大热天儿的倒也想不出旁的,就比比垂钓吧!”沐英甫一抬头,就见临窗立着一个纤细身影。松鬓扁髻,一应簪钗俱无,只在鬓边簪了一朵栀子。身穿月白合天蓝冰纱小袖衫,蜜合罗裙。螓首低垂,手拿纨扇,遮住了半张面孔。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一眼便看出她是谁。分明是三伏天里,却似有盆冰水兜头浇下,五脏六腑,彻骨寒凉。裴绍用手肘一顶他腰里,他“哎哟”一声回过神来,见睿琛正望着他,忙勉强笑道:“还以为只有皇上一人在此,这……到唬了我一跳。”睿琛笑道:“她好端端站着,怎么唬你了,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可得改改,没得唬着人家才不好!”沐英嘿嘿直笑,心中却大恸,只转开视野望向亭外一片碧蓝海子。海子对岸就是紫禁城,瞧着不过在眼前,可若要过去,却那么远。原来咫尺天涯,说的就是眼前这般,一步,便是永诀。清浅对睿琛略略施礼,道:“臣妾先行告退。”睿琛道:“无妨,裴绍你是见过的,沐英也不是外人。”看了眼沐英,又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胆儿肥着呢!寻常人怎么能吓着他,便是朕,他也敢招呼过来。”沐英只不说话,裴绍却道:“皇上,这不合规矩,臣等是外男,不可与内命妇相见。不如,改日再陪皇上一块儿垂钓吧?”睿琛一愣,蹙眉道:“偏你规矩重!”说话间,清浅已施然退下,睿琛无法,只好说:“罢了,过来吧!要是能赢了朕便罢,要是输了,罚你们把今儿钓上来的鱼全吃了!”裴绍和沐英接过太监递上来的鱼竿,坐在睿琛身后两侧。裴绍倒是全神贯注,只沐英心不在焉。睿琛问起他的婚事,他也说不上什么。睿琛便道:“你怎么蔫蔫儿的,可是中暑了不是?”沐英忙道没有,睿琛又道:“可我瞧着,你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裴绍笑道:“来的时候他还嘀咕呢!说皇上有日子没见他了,怕是把他丢到脑后,不想搭理了。”睿琛失笑道:“竟是为这个,你堂堂男子汉,也学后宫那些女人拈酸吃醋不成?也忒小性儿了。”裴绍心想:可不就是吃醋么!口中说道:“如今他还没成亲,自然耍耍嘴皮子,若是回去成了亲,只怕就懒怠往京城跑了。”睿琛笑了笑说:“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沐英旁的没听进去,这句到听见了,当下便说:“多谢皇上!那我在京中多留些日子,明年再成婚也行!”正说着,忽觉手中鱼竿一沉,他立即站起来大笑道:“看我钓条大鱼上来!”新鲜的鲈鱼摆放呈盘,肉质女敕滑爽口,汤汁美味。可是皇后却只是看着这道菜,迟迟没有动筷。周围立着一圈宫女太监,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丝毫声响。只听到不远处的荷塘里,此起彼伏的蛙鸣。许久,皇后放下筷子,挥了挥手。宫人们井然有序的撤去膳食,换上了精致小点和六安瓜片。皇后依旧未动,定定看着窗户上摇曳的烛影。半夏使了个眼色,忍冬便领着其他宫人全部退了下去。半夏这才唤道:“皇后娘娘。”皇后似乎一怔,侧首问道:“何事?”半夏道:“若是娘娘觉得今晚的膳食不合胃口,就用些茶水点心也好,以免伤了凤体。”皇后垂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翅微微颤动,半晌抬头道:“我没胃口。”半夏看着皇后这模样,心下疼惜,劝道:“娘娘已好几个晚上没好好用膳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熬坏了身子。”皇后看了一眼四周,见只有半夏在,才缓了神色,低声道:“我若熬坏了身子,皇上会来看我吗?”半夏喉咙里仿佛堵了棉花,张口语言,却见皇后幽幽一笑,摇头道:“不会,皇上不会来的。到这儿都一个月了,皇上一次也没来过。他只去她那儿,他只愿宠着她,他只……喜欢她。”稍稍顿了顿,她又自嘲道:“不,不只是喜欢。原先我只以为他不过是宠她,到如今我才明白,他不光宠她,他还爱她。”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伴随着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偷懒没更新,在此表示森森的歉意。如果以后我再偷懒不更新,就自切小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