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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妃瘫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肿起的半张脸,一手撑地,两只眼睛无神的望着那枚耳坠子。许久,又把目光转向睿琛,绝望的说:“这枚耳坠子……臣妾在不久之前就丢失了,此事,皇上也是知道的。”皇后冷笑道:“你以为攀扯上皇上就能救得了你吗?”也看向睿琛,道:“求皇上给顺妃主持公道!顺妃她……着实死得冤枉!”睿琛微微皱了皱眉,并不看皇后,亦不看康妃,终将目光落到清浅面容上。她因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原本尖细的下巴渐渐变得圆润,只是气色看上去并不好,尤其是今日,才看过那样的场景,自然会有些不舒服。清浅触到他清冷的眸光,心底不免打了个突:她答应过他,不再涉及后宫的风风雨雨,可是今儿摆明了有她的手笔在里面。她暗暗担心他生气,可她也只是为求自保罢了!不等睿琛开口,清浅悠悠问康妃:“臣妾知道皇后每日必会等到顺妃平安回宫才安心,所以皇后外出寻找顺妃并不足为奇。可是,敢问康妃娘娘,您怎么会和皇后娘娘一同出现在万春亭呢?”康妃厌恶的别过头,冷冷道:“我为何要对你解释?”倒是皇后说道:“我因杜鹃说顺妃不见了,十分着急,便命人外出寻找,可是自己终究不放心,亲自跟了过去。在靠近御花园时,碰到了康妃……”“于是,康妃便带着娘娘去了万春亭。”清浅知道了事情始末,微微一笑,道,“可真是巧!一找便找准了地方,好似康妃娘娘早就知道顺妃在那里似的!皇后娘娘,您说过不信巧合的,可是这样的巧合,您信还是不信呢?”皇后声嘶力竭的吼道:“自然是不信的!”又指着康妃,说:“纵然你巧舌如簧,想要诓骗皇上;纵然你有太后撑腰,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也不会再相信你,你这毒妇,定是杀死顺妃的真凶!”康妃气道:“在遇到皇后之前,我一直在太后宫中,只是在路上听说此事,才想着帮娘娘找人罢了!”清浅掩唇低笑,道:“恩,方才攀扯了皇上,如今又攀扯了太后呢!”这么轻飘飘的的一句话,皇后哪里还会再信康妃,只以为康妃又搬出太后来威胁她!康妃恨不得上前撕烂了清浅的嘴,一手紧握成拳。今日本想看和嫔倒霉,不想却牵连上了自己,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呢!她又想到了那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可是……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忽然灵光闪现,她刚要月兑口而出,却愣在那里。若是说出来,只怕会更加坐实了她的罪名!难道,真的会是……此事看似清晰,却迷雾重重,到底是谁在扰乱视线!万事都要看睿琛如何裁决了,若他还顾及着太后,就不会太为难康妃;若他不顾太后病体,康妃在劫难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睿琛身上,睿琛不耐的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道:“事关重大,若草率结案必有冤屈。今日未必就会有结果,只是天色已晚,还需处理顺妃后事,各处报丧。将证据封存,康妃、和嫔禁足,朕会彻查此事,不会使人含冤受屈。”皇后失望透顶,含着泪闭上眼。康妃心存侥幸,清浅似乎料到会如此,两人谢过恩,离开了永和宫。睿琛与皇后还留着,皇后呆呆跪在顺妃灵前,睿琛站在她身后,听她说道:“臣妾是辅国公唯一的嫡女,丽珠也是舅舅舅母唯一的嫡女,虽然舅舅只是依附于辅国公生存的人,但对丽珠当真是疼爱极了。丽珠从小就养在辅国公府,臣妾当她是亲妹妹疼爱,她虽然脾气骄纵些,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当年应选时,臣妾想着她的脾气不足以在宫中立足,本想借机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可是孙太后偏偏把她留下来,臣妾不知那是拉拢臣妾还是故意给臣妾难堪,丽珠也确实好几次被她利用!可是如今丽珠已经被她们折磨得痴痴傻傻,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为什么!皇上当初为了和嫔的孩子便狠心夺去丽珠当母亲的权利,如今,丽珠她死了!可是她死了还不得安宁!皇上就纵容着真凶逍遥法外吗?”睿琛默然,他与皇后年少结为夫妻,那时候也可谓相敬如宾。若不是后来发生妃嫔争宠以致惨死几条人命,他也不会对后宫的女人冷了心。皇后虽有时候做事瞻前顾后,在有些事上过于护短,但也未曾犯过大错。他叹了口气,道:“证据不足,不可草率。”皇后冷笑:“证据不足?那枚独一无二的耳坠子不是证据?之树的血书不是证据?那两张字条不是证据?她们早已下好了套想杀了丽珠,否则太后和康妃那么不待见丽珠的两人,怎会想到让丽珠去听经?还让臣妾不许人多跟着,又故意支开杜鹃回去拿佛经!皇上真当臣妾是傻子吗?杀了丽珠,嫁祸和嫔,那么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臣妾?康妃得了宠爱,还想得到臣妾的后位吗!”康妃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她的目的无非两个:第一,生下皇长子;第二,成为皇后。皇后猛地色变,呼道:“那张字条!那张字条!我想起来了,那上面的字迹是……是太后……”“是太后身边春雨姑姑的字迹!”一旁的半夏忽然出声打断了皇后。皇后怒目看向半夏,半夏冲她悲哀的摇了摇头:此事不可牵扯到太后啊!皇后慢慢阖上双唇,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只得含了一丝苦笑,缓缓道:“是,臣妾想起来了,那张字条上的字迹,似乎出自仁寿宫春雨之手。”有气无力的对半夏道:“不是说有一卷春雨姑姑手抄的佛经吗?拿过来比对一下。”其实太后卧病以来,已很少再写字了,而她的贴身宫女春雨,当初习字的时候就是临摹的太后的笔法。所以,她二人的字迹相似,并无奇怪的。说是不牵扯到孙太后,可毕竟还是涉及到了她身边的人。睿琛其实早就看出那字迹的奇怪之处来,原先并不肯定是否出自仁寿宫,但在看到了那枚耳坠子之后,他便知道,此事与仁寿宫无关,是清浅所为。清浅一回到启祥宫,便听到之桃的哭声,待走进殿中,之桃扑到清浅面前,哭道:“娘娘,之树……之树她……”清浅叹道:“我已经知道了。”回头让敏华取了一百两给曹斌,又说:“你去跟你师傅求个情,让之树的尸身回归本家好好安葬吧!”曹斌应了去找张保,之桃哭着谢过,又道:“娘娘,之树她不是想背叛娘娘的,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清浅隔了半晌才说:“我知道,我不会怪她的,你别哭,这天气冷,当心脸上生冻疮。”之桃哽咽着止住哭声,敏华道:“娘娘累了,我扶娘娘洗漱安歇了吧?”“确实累了,”清浅进了梢间,出了一会儿神,才道:“之树即便有苦衷,可还是背叛了我。在如此是非关头,她没有选择对我言明一切,而是选择了背叛。”敏华愣了愣,问:“娘娘怪她吗?”清浅摇头:“终究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只不过……”她望了望外面,“我们寻常在此事上不当心,也不知有多少人已生了异心!这个时候,我身边是万万不能有钉子的!”她眼神坚韧,双手抚上小月复。还有未知前途的五个多月时间,若她什么都不做,便太危险了!敏华沉思片刻,道:“那咱们就利用此次娘娘被禁足一事,做个清理吧!”清浅也正有此意,颔首道:“此事便交由你和曹斌,务必查清楚每个人的底细,那些包藏祸心的,绝不可留!”又叹道:“亏得我让曹斌回来了一趟,也亏得他机灵,要不然……今儿身处康妃境地的,便是我了。”敏华也有些后怕,问道:“你说皇上会治康妃的罪吗?”清浅古怪的瞧她一眼,反问:“此事与康妃有何干系?”“这……”敏华愣住。清浅冷冷一笑:“其实皇后和我都看得明白,有太后在,康妃就会永保无虞。”敏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清浅便解释说:“皇后认识到这一点,只要太后出面保下康妃,她便会对康妃更加恨之入骨!而我,这一次并未打算除掉康妃,只想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才好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说完,静默片刻,又道:“可是顺妃之死总有人要背黑锅的,仁寿宫……也不算冤枉!”敏华听她提到仁寿宫,道:“康妃尚能保全,何况仁寿宫的那位?”清浅笑道:“仁寿宫难道只有太后一人吗?你忘了她身边的人?当初害死我孩子的人,也有她一份儿呢!”敏华一怔,随即低呼:“春雨姑姑!”清浅摩挲着自己的右手,弹琴需要两只手,这一生已与她无缘。好在,写字只需要一只手,过去的那几年,她从未忘记过练习左手字。不光要学会左手字,还要临摹出宫中之人的字体。春雨本就临摹孙太后的字体,所以两人的字迹相像,但终归有区别。而清浅所书便是介于二人之间,有人以为那是孙太后的字,也有人会以为那是春雨的字。没有人会牵扯出孙太后,那么春雨姑姑,只得受些委屈了。弃卒保车,大约所有人都会有此想法吧?“你说弃卒保车?”孙太后喘着粗气,恶狠狠的问跟前的仁寿宫总管太监陈福。陈福耷拉着脑袋,眼神却十分明亮,尖细着嗓子说:“回太后,奴婢正是这个意思。”太后怒道:“谁给你的胆子胡说八道!春雨可是我从永昌侯府带出来的,是我的贴身宫女!”陈福道:“此事可不像从前的那些个小事儿,而是涉及到了后宫主位娘娘之死啊!太后娘娘,万望您三思,康妃已被禁足,如今种种证据都指向康妃和仁寿宫,而康妃和咱们仁寿宫的关系又是密不可分的!太后娘娘若舍不得春雨姑姑,那受苦的就只有康妃了!”太后不语,陈福见她神色已有所松动,便继续说道:“如今永昌侯府所有的希望便寄托在康妃娘娘身上,若是她有个好歹,永昌侯府便后继无人,难不成又要等到四年之后?这四年的变数可太多了!”“可春雨她……”太后终究不忍心,康妃于她不过是个永昌侯府旁支里庶出的女儿,在她进宫前从未和太后见过面。可是春雨却是从小就伺候她的人!于感情上,她更亲近春雨,可是为了永昌侯府,她不得不选择康妃。陈福叹道:“若是春雨姑姑知道能为太后,能为永昌侯府而死,必定也会死而无憾的。”太后还在犹豫,秋霜满脸惊慌的跑进来,道:“太后,不好了,春雨被拘去宫正司了。”陈福忙道:“太后,不能再犹豫了!若是犹豫下去,结局改变不了,春雨姑姑只会受更大的苦楚。”孙太后狠狠一咬牙,一挥手:“你去趟宫正司!”陈福立即应下,火速前往宫正司,暗中见到了春雨,交代了一番。春雨果然说道:“此事必定要有个了结,我死总好过康妃死,只是往后不能再伺候太后娘娘了!”她满面泪痕,对着四面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泣道:“劳烦公公替我禀告太后,若是有来生,奴婢还愿伺候太后一辈子!”陈福叹着点了点头,春雨便道:“那就请白宫正过来吧!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待白宫正来了,春雨交代了一切,女史做下记录。白宫正看过之后,道:“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画押吧!”春雨面无表情的按了手印,白宫正满意的笑了笑,还以为此事会拖个好几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将这供状呈上,必回得到皇上和皇后的夸赞。命人锁上牢门,刚一转身,就听到里面一声闷响。她一惊,暗道不好,忙让人开了门。进去了才发现,春雨已然撞柱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