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生 第八十六章:雨思

作者 : 掌声起

()夏天才刚刚开始,那风还是轻柔,吹在沙沙树海之中,树海好像也在为此哀悼。小风儿一个懒卷,渐渐增大了一些力量,带落一片女敕的树叶,它的生命,也在这个悲惨的rì子中飘然而死。

哗啦啦~~~

寸时间,风便开始放肆怒吼,咆哮着对这些贪婪无情的人类的不满。树叶迎着风猎猎作响,女敕的老的不女敕不老的,所有的都仿佛在欢鸣又仿佛在背后,整个天地骤然间风云变sè,乌云一层层压在这片大地的上空,沉闷的雷声如猛兽嘶吼。

树叶们还是没有抵挡狂风的拉扯,终于月兑离了枝桠,到处奔跑飞舞着,一次又一次激动地打着转儿。

越临近崖顶,地面上的尸体越多,两方的弟子尸体皆横七竖八歪倒,鲜血染透了地面,将原本清新舒适的空气混合成一种难闻的令人杀yù渐生的浊气。

洛白受到易笙箫的嘱托,一直在寻找着易凡的下落一路过来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心中倒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没见到尸体大致可说明其还活着。不过许多熟人却是死了,从那破开的胸膛,被斩落的头颅和无神而恐怖的眼神之中,洛白分明感受到了战况的惨烈和死亡的临近。

到了内崖殿以上,尸体越来越多,几乎将那条本就并不宽敞的山道给堵了一个严严实实,其中很多人都在立锋大圆满和冲冠初层之间。这些师兄都是青锋崖的jīng英,经过长期艰苦修炼,才到达了这个境界,而如今,却一大批一大批死在这条平rì间来来往往不知多少次的山道之上。

血水汇成数条小小溪流,沿着山道从上往下款款而流,所有的石阶都被殷红染透,仿佛这些石头本就是如此刺目的sè彩。若是等到这些血水干涸之后,也许会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美丽,只是现在,那股冲鼻的血腥和山道上无数叠堆的尸体,让洛白心中恍若从前。

军队,战争,尸横遍野,一幕幕惨烈之状跃进洛白的脑海。他虽是一个伙头军,却也见过那等人命如草芥的场景,整个世界仿佛崩溃,上天有好生之德,然而,人类仿佛天生便是要跟着俯视苍生的天作对的,即使用自己同胞的xìng命来挑衅老天爷的权威。

一瞬间,狂风顿停,纷乱嘈杂之音嘎然而止,树叶从空中如舞着般悠然而落,坠入无尽血水之中,一点点浸润,染透成了一般的赤红,终于融为了一体,再也分不清哪片是树叶,哪里又是血水。它们沉沦了,它们堕落了,和那些杀人者一样一样的,被血水洗礼了所有一切。

轰隆隆~~~

老天爷,终于发怒了,闪电像是狰狞獠牙的面容,那是在为这种无情而无趣的“游戏”在气得颤抖吗?

轰得一声炸响,这天尽头大概是破了一个口子,无数雨水更像是从一个盆子里被倾倒下来,来的那样唐突,那样猛烈,那样嚣张。雨水眨眼之间就将茫茫群山遮掩,也将这山路的尽头盖住,掩去无数凌乱的尸体。

比豆还大的雨点在那些尸体上跳动,将还沾染在身的血迹一一洗落,滑进血红的石阶里,和着数条已经半干涸的血水,融化成一条殷红的大溪流,平铺在石阶的每一个角落,渐渐浅了,淡了,消无了。

茫茫水雾遮盖了一切,洛白呆立在山道上,看着那些尸体被洗去一层层的血迹,露出惨白又无力的肤sè。这些人,又是谁与谁有仇,谁又与谁不共戴天,或许在今天之前,他们还从未见过面,从来也未有交集。

师门的一声令下,他们便都如此躺在这里,从此悄无声息,人岁月腐朽了**和灵魂,再无人会记得他们,或许某一天,后世的人说起此事,会如此说:“有很多很多人死在了那场争斗之中。”

他们,就成了“这很多很多人”。

生命,如此脆弱,生命,如此无理,生命,如此搞笑而苍白。他们死了,不再会为自己的生命如此便宜死去而感到惋惜。替他们感到惋惜的,是洛白这种站在一堆的尸体前,被雨水遮蔽了前路的眼神。

洛白不懂他们为何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生命交托与一个将他们送上绝路之人。太子不会记得他们,升云宗主不会记得他们,所有人都是“很多很多人”中的一员,再无其他身份。

夏天的雨水,来去匆匆。一时间,便渐渐停歇,水雾慢慢退却,又依稀可见尸体堆积的山道。脚下的溪流还在哗啦啦,血水早已被冲刷干净,清澈的山涧,灵动的清泉,空明而清爽的目及的景sè,若非苍白的尸体所透出的浓重死气,此刻的这里,绝然是一个美好之地。

“哦,我要活下去!”洛白捏了一把脸上残留的雨水,无头无脑地说了一句。

小糊涂从他的怀中将白乎乎的脑袋探出,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好奇。

这个小家伙方才被洛白藏在怀中,用真力保护着,因此并未有淋湿,似乎还在里面短短睡了一觉,此刻伸了伸拦腰,跳到洛白的肩头,举目而望,见到那些被雨水漂白过的尸体,好奇打趣起来。它倒是并不怕这些尸体。动物看人的尸体跟人看动物的尸体并没什么两样,因此也不存在害怕之说。

雨收虹现,绚烂在惨淡中蔓延。

洛白翻开一具具挡路的尸体,慢慢向崖顶的青檀殿而去。他仔细查探这些尸体,发现极大多数都是升云宗和风苍宗的弟子,这些人大都是被一些暗器所杀,还有石阶下面还残留着一些陷阱的痕迹,看来青锋崖也是早有防备,并非轻易可以攻杀上去。

不过太子派的人还是攻上去了,足见这场偷袭,他们准备充足。据洛白的判断这里已经有如此多的尸体,上面的人应该不会很多。

从小糊涂的口中了解到,上去的人中有金邙,还有升云宗主,应该还有风苍宗主,再加上司徒南,吴道得等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老狐狸一方凶多吉少,何况那升云宗主还是一个解命第三层的高手。

洛白蹙起了眉头,若无意外,老狐狸等人此刻已经败阵,如果不是事关自己xìng命,他才不想去淌这趟浑水。

“希望会有奇迹!”洛白的心拔凉拔凉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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