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设法救人
赤刀老仙,幸得天下神兵破俘刀,东明龙头,荣获不世利戟真锋剑。真锋破俘传为武林神话,无人不崇仰。重阳九九rì,劳伏领舵驾临曼陀谷断绝涯参以屠龙大会,一展奇刀宝剑风采,如不抬举,当斩逆臣之后李氏应书。——正品堂诸将鞠逞。
广棱总舵大堂,伏吟风、朱元章和五行宫领分座各位。朱元章阅毕道:“屠龙大会!这不明摆着要杀领舵主吗,又是一个局,我们无须理睬。”他怎了解伏吟风此时的心情,别说是一个陷阱,即便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不皱下眉头。蓝玉素来义为先,对领舵主敬如神人,知他用情至深,说道:“领舵主,你说去,我誓命以从,你说不去,便不去。”在伏吟风心中李应书就是唯一,他接到挑战书就作了决定:“上面讲我不按期赴会,他们就对应书下手,我是非去不可的。”徐达是个耿正的人,倘是伏吟风溥情溥义他反而不跟随:“正品堂有豪杰,东明会也英雄济济,朝廷有铁骑jīng兵,我们更有洪武大军。兄弟们一起俱往,赤刀老妖有甚jiān谋毒计那又何惧!”有人呼应,王迟慰得做点台面戏:“嗯,元朝已如朽木,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我们就会一会司徒老妖。”胡为慵道:“朱副舵主,你是我派首推的人中诸葛,出个点子,这次得将李姑娘救回来。”朱元章摇头摆手:“我们只知道司徒老妖要搞个屠龙会,其他一无所悉,敌明我暗,当真一筹莫展呀。”
此去凶多吉少,伏吟风虽是一舵之主,却没理由叫大家陪着送死的,说道:“各位兄弟随我南征北讨,东明会有今的成绩实属不易,你们都是战场捍将,有为之身,若是为了应书让大家干冒行险,我深感疚意。故在座的哪位不愿同去的我绝不勉强。”厅内一阵寂静,没人发言,不愿者也有,是不敢启口罢,因为谁要是请求退伍,必遭舵中弟子歧视。伏吟风放目四望,朱元章正在苦思冥想,酝酿善策;徐达、蓝玉跃跃yù试,唯恐不能参予;胡为慵强自泰然,心里是老大不想趟入去;王迟慰把脸转开,有点作贼心虚的样子。
伏吟风推心置月复,于舵中兄弟肝胆相照,从不猜忌多疑,自不会乱揣摩他们的心思。隔了下,朱元章站起来踱了几步,说道:“赤刀老妖是武林公敌,人人憎恨,我们东明会是正道义师,江湖中向以本会为盟,只要伏领舵发下话来,群豪无不响应。能齐各路侠士前往,众志成城,不愁大事不成。”徐达听得心神激荡,说道:“好!好!赤刀老妖他便有三头六臂也斗不过天下群雄。华山三清行院的陆老前辈,峨眉山大武殿的若玄师太,中原义帮的诸位高手,哪一个不胜得了他。”有东明会撑头,其余绿林好汉,大门派,小帮会必断然俱来,蓝玉道:“华山的陆老前辈,殊称‘西岳豹头’昔rì除恶卫道,是为侠之大者,伏领舵一句话送到,他定来协援。义帮与本会恩来礼往,亦不难请。峨眉派嘛``````”峨眉与东明会相交很浅,对若玄师大的了解只限于传闻,蓝玉也不敢说大话了。伏吟风道:“朱大哥相烦你安排人手,给义帮,华山派还有江湖大大小小门派逞上请柬,转达意思,语气切莫有半分牵强,肯来的最好,若不肯就罢了。峨眉那边我试试看。”朱元章领旨去了。
大街上喧喧嚷嚷,好不热闹,几个身高不一的孩童追逐玩耍,这是广棱源附近的山乡小镇,名字叫“伏威镇”,原称“古桥镇”,因街西的一座古老的大桥,不知什么年代建的。三年前伏吟风率洪武军伐元,收复此地,老百姓为纪念他的丰功伟绩,刻石立碑,把镇名改作“伏威镇”其意是“伏威恩泽,天下大平”。朱元章见这里群山环抱,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就在广棱源设了总根据地,元朝曾派兵来犯,皆因这里易守难攻,占尽地利优势,终败退,没多久,东明会声势rì壮,已得半盘江山。伏吟风信步游走,心想:“剑语到我会是客,我没保卫好,累她重伤不说,还让司徒老妖拘了去,我有何面目叫若玄师太来助力。”
行了段街,不经意瞧得墙壁下的一个标记,三个三角形中间划一条线,他想起在大都时,门剑语看到的图标与这墙上的一样,那时自己也望了一下,还当是小孩子随便涂的,现在又看到大同小异的,就绝不是偶然。他再细加考究,各门各派都有他们用以召集同门的图案,剑语留意过,可能就是峨眉派的,峨眉山分为大峨、中峨、小峨,三只角形不正是三峨么,一线连起,那是说三峨团结同心,一条阵线的意思了。伏吟风又看眼,三角形下边箭头朝南,便是指方向了。往南走不远再发现一个,不过这次箭头朝东。伏吟风跟着方位走,得到南塘岸,见四名身披款式,颜sè一致的芳年女子在述话。只听那最高女子道:“我们看了师姐你留下的讯号就赶来,你们是否遇上棘手的事了?”那被称师姐的是徐剑菲,伏吟风不认识,听她道:“也没什么,我们在找剑语,在墙上作记号是希望她看到后来与我相见。”那酒窝女子道:“没事我们就回去复命了。”相辑话别,高挑女子和酒窝女子离去。剩下徐剑菲,另一个是何剑怡。
伏吟风行得近了,心道:“真是峨眉派的,要不要把剑语的事跟他们说呢?”池塘边较偏,往来的人也是有的,二女见这男子失魂的样子,当他是落魄的路人甲。何剑怡懒意洋洋道:“唉!还道二师姐喜欢奇兵利器,会到这来,我们都转几遍了,什么方法用过了,就差东明总舵广棱源没去。”在她说话间,徐剑菲注意了近在丈内的男子,见他气宇轩昂,看上去虽有万般凄凉,却掩不住那股英迈之风,决不是寻常人等,脸一绯红,竟是心漾神憧。伏吟风移步眼不视路,忆起门剑语便就想到李应书:“我伏吟风天不怕,地不怕,大元千军万马也不当回事,就怕应书有何差池。我连心爱的女人都没护照妥善,江山要来干么?”
“当心掉下了!”这话经伏吟风耳边过,立即有只手搭在自己臂上往后拉住,他向下望,就差半步便踏进水塘了,饶是这样,他反应却是不惊不咋。揪住伏吟风的是徐剑菲,她只道这男子遭逢不际,了无生趣,要投水自尽。二女长期受佛法陶冶,心地仁善,遇此情境,焉有袖手。何剑怡冲上挡在前面张开翅膀,语调甚重:“一个大男人的,干么厌世轻生?是不是死了老婆?”她实无别意,只想给他来个当头棒喝,把人骂醒。伏吟风这时心忧李应书,情绪大跌,那句“是不是死了老婆”正捅到心中痛忌,他顿然恼炽,踏上一步,愤吼:“你说什么?”何剑怡哪见过这么可怕的凶态,全身猛烈一抖,下意识后退,谁知一脚踩空,双手乱舞,“扑通”一声落下,水深过嘴。她久居山上,不熟水xìng,两手乱拍水面,连呼救命,狼狈万状。伏吟风是一时激怒,无心吓她的,当下纵身跳入,托她背部。何剑怡脑间空白,碰到有物就抓紧。徐剑菲也是旱鸭子,开始有点焦虑,见伏吟风善潜,便阔了心,倒是师妹那狼狈相惹得她一笑。
躺在床铺,何剑怡喝着姜汤,以助压惊,湿衣是伏吟风拿李应书的给她换的,可头发还没干。喝完徐剑菲接过青花瓷碗,说道:“还不快点谢谢伏公子。”
救人反被害得险些溺水而亡,何剑怡尚在气头上,扁嘴轻哼,道:“你说这个混```”脑中闪起他那能吃人表情,又改口道:“这个大个子姓伏呀。”语气间略显蔑视。伏吟风辑拳道:“山人伏吟风,在这跟你说声抱歉。”他的名号世人皆知,便是六七岁大的孩子亦听过,何剑怡岂有不闻的道理,一惊之后,上下打量着他,并不是怀疑,而是认真凝视这位武林人所钦敬,元兵谈及sè恐,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究竟长相如何。但见此人结实粗壮,俊容丰貌,给人的印象是威武豪放。何剑怡芳菲泛起涟漪,樱红颜开,少女怀chūn了,将他累已落水的事抛至九霄云外。徐剑菲是看着她大的,她哪根在动都逃不过自己双眼,说道:“他就是东明会的伏公子,这里是广棱源。”何剑怡扫描身处的环境,说道:“那二姐师在不在?你找了没有?”伏吟风见她们为了门剑语东奔西跑,南寻北觅,怜念由生,便把门剑语的事说了。
述毕,何剑怡睁大星眸,张尽嘴巴,说道:“蛤!赤刀老妖!那二师姐是死定了。”徐剑菲斥道:“胡说什么,师父定救得剑语的。”伏吟风愧不以对,道:“不敢麻烦尊师大驾,剑语是因为我才身陷,我会想一切办法设救的。”徐剑菲摇头道:“伏公子这话就不对了,赤刀老妖祸国殃民,人皆切之,除恶乃我辈应尽的义务,况且剑语还是峨眉弟子。距屠龙会没几天了,我们回去通知师父再过来已赶不及,只能飞鸽传书。”
义帮收到东明会的邀柬,合帮上下心口如一,齐齐附应。滴水恩,涌泉报,前度伏吟风助援,义帮方免灭派之劫,众兄弟一直苦于无机会报答,这次便算不请,也该诛杀赤刀老妖的。
酒肉和尚千怀少匆sè迈入边涯水阁大堂,说道:“掌帮,属下根据你提供的那个地方进行深一步的查证,你说我查到了什么?”向丽琪和箫星竹在秋屏坡咋逢司徒仁,门剑语也坦言从中笑是在那出现过,所以持许可他去复检。乔守治问道:“有从老三的消息了?”千行者晃了下肥脑,说道:“秋屏波再去不远有座柴夫岭,山腰有间尼姑奄,唤为‘紫云奄’。我打听到了,赤刀老妖每个月就去一趟。”
回首前景,向丽琪道:“他去庙里进香,这说明不了什么呀。”
拜神嘛,地方有得是,何以偏偏去紫云堂,且是每个月都一次。千行者道:“名为上香求佛,实则去会一位带发修行的老尼姑。”司徒仁也曾年少,有妻有室,不足为奇,任道远说道:“昔rì老故人,偶然xìng地叙叙旧,能代表甚么。忙了几天,你就搞这些不着边的东西。”基本上是无关痛痒,细加斟酌,似乎又有点跷蹊,曾铁穆道:“也不能这样说,或许有线索,是你我想不到而已。”再空自纳闷:“紫云奄,老尼姑,老尼姑,紫云奄。”喃完长叹一气。箫星竹的意识海闪了下:“紫云奄!”如同想到了,仿佛又没想到啥,好像是快想到了,急得她走来走回,越走越速度,害大家耳熏目染,跟着焦急。她一站定,众座目光齐望,听她说道:“丽琪,信呢?就是神秘人替从行者捎来打在门柱上的那封。”那张字在座的人均看过了,木有特别之意。向丽琪更不知她意用何在,入屋拿来递给。曾铁穆问道:“箫姑娘有发现?”箫星竹展开纸,睇了眼轻轻点头:“从行者大有才了。”平放桌面,道:“大伙再看看。”众人围拢上来,从中笑书的四句话是自左往右读,每句占一行的形式:
身家无忧恙,
在此胜仙境。
紫罗花开rì,
云堂叙别故。
箫星竹颇具智谋,当她听到紫云奄这名字,脑海若如似通非通,经不懈思考,终是明确了。她道:“有头绪了吧?”几人异目同视她,皆是诧异之sè,未以得解。千行者耸肩,摊开两手,打趣道:“千头万绪,不知哪个是?”箫星竹单掌一按,遮住了“家”、“此”、“紫”、“堂”和后面的字,便剩“身”、“在”、“紫”、“云”四字,自上往下念就是“身在紫云”了。群人再顾,异口同声:“身在紫云!”这下都醒然了。曾铁穆道;“果真暗藏玄机,从老三真有一套。”毕竟是猜断,缺乏事实根原。向丽琪上首一站,俨然一帮之主的架势,说道:“我们没真凭实据不能完全确凿从行者就是被囚禁在紫云堂,带人去搜,奄里的人也不肯,只会让抓走从行者的人引起注意而转移匿藏之所。何况这份信件送来已久,说不好对方早不在那,因故得先证明属实,方可定夺。”
多回的探根究底,千行者于紫云奄的地形熟七悉八,他自告奋勇,请令再干。向丽琪准令,又怕打草惊蛇,劫持者狗急反扑,于千行者不利,点了乔守治和几名帮徒随任。
柴夫岭紫云奄数丈外,借着茂树盛草,八个脑袋伸出来,便是义帮一伙。时值晌午,骄阳如火,入庙进香的信客并不多。八人伏下筹计,千行者最清楚这里的环景,做临时的头领,他边说边比划:“奄堂共有三个门口,正面东西两头各一个,北方傍山没出入口。你们两个看东门,你们两个守西处,剩下两个留在这盯着正门,一有动况,立马放信号。我在大堂唱出好戏,乔二你就溜进去搜查。”分派任务后打手势,即时执行。
果然是有准备的,左拿烧鸡,右晃酒坛,千行者大啃肉,大喝美酿,摇摆着步入奄堂,毫无忌讳。香客看到这酒肉和尚那般放肆,眉额深蹙,均感厌恶,也不怕得罪菩萨,遭受报数。两名小尼姑见状惊惶失sè,停下手中活走来:“这位高僧师傅,佛家重地禁止荤腥,请你自检,速速离去。”千行者耳朵长茧,浑若无闻,乃狼口嘶咬鸡肉,满嘴油迹,又猛灌狂饮,在修行剃渡的人看来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另一女尼去报知奄堂主事。留下的那位小尼拉千行者走过,可是纤弱之体,使尽全力也动不了他毫末,委得只能劝言:“师傅,你不能这样,菩萨会怪罪的。要不你快走,快走!”千行者似是有了几分醉意,一派胡言:“叫``````叫你们奄管主的来见我。”挣月兑她的手,一步三晃,挨近案台,一坐上,再搭只脚在台面拱着,另一条腿垂下,像荡秋千那般荡呀荡,无礼之极。小尼焦意更甚,劝无效,拉不动,彷徨无法可施,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亵渎了神灵是大大的罪过。”千行者如是未闻,继续我饮我吃:“小姑娘,你整天吃咸菜,油都没一星点,看把你给瘦的,骨头也没剩几两啦,来一口鸡肉吧,不收钱的。”说罢,那只咬了半的肥鸡递上。小尼姑慌退开,摇着苦瓜脸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闭目捋佛珠,默诵经文,求观音谅解。千行者打了个嗝,听得小尼姑低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难。舍利子,sè不异空,空不异sè,sè即是空,空即是sè,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sè,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sè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堤萨捶,依般若``````”千行者知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一段要文,简称《心经》,为般若经系列中的一部言简义丰,提纲挈领的佛学典著,现以唐代三藏法师玄奘的译本最流行。他听了会,浑身哆嗦,继续餐荤进桨。
主事的老尼领了部分弟子出看,林素英也在其中,这奄里的主事六七十龄间,慈态端庄,与世无争的样子,修号堤悉,她一见这肥头**的和尚坐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吃相要多恶心就多恶心,登下挂起脸来,额头大皱,但礼数不失:“贪尼乃本奄主事,拙号堤悉,向佛友道声安好。敢问佛友尊讳法名?”千行者收xìng不少,却执意闹到底,睁一眼眯一眼轻瞄她:“贫僧法号酒肉。”双手左右举高,扬了扬坛子和啃了半过的烧卤,以示名不虚有。更气人的是他一身酒味,裂口说话时,牙缝塞着大块肉,随上下唇张合,掉了出来。群尼反感,眉宇一紧,上身略微后缩,同时一齐挤出“咦!”的一声。
能息宁人最好,非到不得已方用强,堤悉道:“酒肉?大师说笑了吧,出家人最忌嗜酒食荤,焉有‘酒肉’这个法号。”千行者举袖抹抹油腻腻的厚唇,尽出那些市侩无赖的样相,憨笑道:“师太有所不知,我剃头的时候,师父视酒肉如命,特许我随喝随吃,无以为禁,就给我取法名‘酒肉’了。”堤悉哪会信有这种事,说道:“荒谬,荒谬,天下怎会有此等湖涂的法师。”千行者久不久打个嗝,大谎特谎:“师太可知贫僧的师父叫什么?”堤悉作个佛礼,道:“老尼见识有限,不知尊师法名。”千行者道:“听好了,我师父他老人家叫‘财sè’,‘财’,财sè的‘财’,‘sè’。财sè的‘sè’。”
当真一派胡言,倒有半数尼姑掩嘴忍笑的。堤悉也不免来气,心想若确有爱财好sè的师父,收个能吃能喝的徒弟亦不出奇,说道:“大师是我佛中人,该清楚修行之所是容不得污垢的。大师不守佛戒,来此任意妄为,居心何在?”千行者又打两个嗝,醉说八道:“贫僧修号‘酒肉’当然要食肉喝酒了,这只三黄鸡,脆皮女敕肉,连骨头都回无穷,又叫‘天下无双鸡’。呵呵!反正我吃不吃它也让人宰了,不是我杀死的。”堤悉见他说话语不伦次,心想可能喝多了,或许不是来生事的,说道:“大师,我们这是不准沾染荤腥,请你到外头好吗?”千行者嘿嘿憨笑:“外面不爽,rì头好猛,晒得贫僧内衣都湿了,这里可凉快啦。”堤悉一愣,看他的样子定是装醉想赖在这,严肃道:“本座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都请到外面,我们不欢迎这样的人。”奄中的尼姑一传十,十传百,都觉稀奇,纷纷来看究竟。
乔守治闪入寝区,逐间逐室搜索,虽然人都集在厅堂,但还有些真正五蕴皆空和不好热闹者尚留禅房批经阅卷或冥思打坐,他便碰上几回尴尬的。慢慢就变醒目了,先扣木扉叫唤,待无人应再进行光顾。
佛堂唇枪舌战,愈演愈烈,看上去是好声好言,实则暗地较劲。奄中的尼姑围得层层叠叠,均在小声指斥。千行者厚着脸皮,充耳不闻,说道:“以前佛家有位名僧讳号济颠,这个高僧行止疯疯颠颠,神鬼难测,荤腥均不拒,后来竟成了一代活佛。他常道:‘酒肉于形,佛在心间。’心有慈爱崇善之念,身有渡人普世之举,便能成佛。若一味重于形式而不思普化众生,那整天吃斋念经有甚意义?”为了拖住她们,自己也不明白在说什么,咋听又有点入理。他的意思是讲,贪荤烂醉不过外在是东西,一个人好坏在于外始终如一良好表现。
林素英觉得这和尚眼熟,哪见过却记不起了,她上来道:“没有规炬不成方圆,要是出家的人个个都似你这般,有酒有肉,那寺庙奄堂快成什么样了,还需戒律清规来干吗。我们主事师太宽大为怀不与计较,但你也得有自知之明,适可而止。”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千者行一张嘴定辩不过众口。讯号未响,说明乔行者没完事,千行者逼得再拖,东拉西扯:“律例是用来缚束一些迂腐的人的,天下间好人多着,每rì三顿不缺荤食,难道他们有罪么?”另一位年岁稍大的老尼,xìng子烈了点,说道:“简直是胡话,外面的人怎样,我们管不了。无论你是谁,入了本奄便得守这里的律法,办不到就不许踏进紫云堂半步。我看你长得肥肥胖胖,根本不像剃过渡的人。给主事师太实话交待,从哪冒出来假和尚。”千行者堆起脸来,说道:“什么假和尚,贫僧是普光寺正正经经削了发,戒过身的僧侣,不信你们去问问下。”群尼中最老的一位见多识博,想到了他的来头,凑近堤悉耳边叽喳几下。堤悉听罢,嗯声点头,说道:“酒肉大师竟是中原义帮镇帮三行者之一,贫尼久不出山门,却也听过义帮是个地道的组织。”千行者把身转内,左手开掌挡容,应该说是半遮半掩,显得是有点慌张。本以为这空岭僻处无人识得,但没办法,大出名了,他道:“你认错啦,义帮的千行者何等英雄好汉,我与他比格格不入,判若两人。”
是义帮的就更好办了,堤悉唤来逸慧,叫她即时送上本堂拜贴,请义帮掌帮及此一叙。逸慧未启步,千行者是想给乔守治制造一个机会,并非存着坏心肠来捣蛋,这计是临时拟的,未得事先禀告向丽,没出叉子才好,若折了义帮威望,那可不妙,就忙道:“不用了,实话跟你们说,我就是义帮的千行者,义帮的千行者就是我。”
这世界就是如此,你不承认,别人硬往身上安,你认了,他们反而不信。堤悉做得紫云奄的首座,不是辈分高,资历深,禅法通,是参透了生死,无嗔无怒。她说道:“据老尼所闻,义帮的千行者是非分明,潇洒正直,你这个假和尚敢冒充他。”千行者道:“我确是义帮的行者,如假包换。”堤悉不睬他,跟旁边的小尼姑道:“逸慧,去边涯水阁,请义帮帮主到这为本座验明此人真身,速去速回。”逸慧出务,千行者也不拦了,等她叫向丽琪来,乔守治亦必办完,查到从中笑的下落,她们便没话讲了,当下说道:“本帮收到可靠消息,你们紫云奄内藏有恶贼赤刀老妖的人,师太知道我们义帮是做什么的吧,于是帮主命我一探虚委。”林素英一阵寒颤,她进这里修行前没坦白真实身份,只道是普通人家。堤悉道:“紫云堂没你要找的人,这都是女流之辈,平时吃斋奉佛,涌经参禅。就算她们中曾是万恶之徒,既在本奄受戒,前尘便一概不究。你口口声声说是普光寺的僧侣,我佛中人,偏在此信口雌黄,败坏我门风,是为不端的举动。”她语音适中,不温不火,却给人一种很正派威势。这话大意是坏分子去邪从新修好,那么就不必计较他以往的过失的。千行者吱吱唔唔,无话反斥。林素英宽了心,堤释通情达理,jīng于禅道,虚怀若谷,确然一堂首座的风范。
一口莫辩百,千行者yù一走了之,已一个时辰多,又想乔守治应是在节骨眼上,走了岂不前功尽弃,咬咬牙再死皮赖脸瞎扯蛋:“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总相法门体,所谓:心xìng不生不灭。一切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别,若离心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是故一切法,从本已来,离言说相,离名字相,离心缘相,毕竟平等,无有变异,不可破坏。唯是一心,故名真如。以一切言说,假名无实,但随妄念,不可得故;言真如者,亦无有相。谓言说之极,因言遣言此真如体,无有可遣,以一切法悉皆真故。”他涌的是佛学典著《大乘起信论》中的一段经文,意思多半连他自己也解释不出,偷瞥众人正在俯耳倾听,便想拖得一时是一时,当下端庄宝相,正儿八经的继续颂道:“亦无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当知一切法不可说、不可念故,名为真如`````”
林素英越想越觉得不妥:“这千行者是义帮是骨干弟子,义帮望名中原武林,他再湖涂也不会来此这样子闹的。有古怪,从行者跟他是一级别的吧。”转息猛悟,差点在众人面前叫出声来,当下悄然离开,径往后院软禁从中笑的地方去。
很快乔守治翻片了前院房子,无所一获,算算就只剩下北角的十多间了。他速度移身到这边,习惯xìng左右望一眼,确定无人时再扣门,手刚伸出,两下咳嗽响起。他一骇,扭面看去,一名带发修行的尼姑驻足廓头。这人便是林素英,她道:“这位道友,本奄的禅房是不能让外人私自乱闯的。”乔守治像是做了亏心事,设词搪塞:“师太安好,贪道是来``````来找一位故人。这院子挺大的,半天没碰上。”从中笑是他的异姓兄弟,当然也是朋友了。林素英见他神sè有异,大感疑惑,说道:“此处的禅房已废弃,经久无人居住了,你的该在前院才是。”乔守治暗自庆幸对方没多问,竟是一蒙就成。没干过冒昧良心的事,现下为从中笑迫不得已做了,虽是很小的一件,也混身不自在,他尽可能装出风平浪静的模样,作个礼辑:“谢师太指示,那贫道就寻访故友去。”
目见他消失,林素英越发不对路,鉴于堂前闹事的义帮酒肉和尚联想到义帮另一名行者麻衣道人,看这人道行打扮,八成是他了。如果是真的,那他们的必是来找从中笑了。心想:“义帮实在神通广大,紫云奄地处偏僻的柴夫岭,几乎与世隔绝,他们仍然找到这。不行,我得将从中笑送走,却去哪好呢?”眼珠一亮,便有了。
从中笑就囚在这些闲置屋里的最内边,林素英费了番心思,隔音效果非常好,就是响雷轰隆隆,传到里间直如虫鸣。后院丢荒有rì,很少有人来,所以奄中关个男人,一锁就月余,竟是神不知,鬼不觉。
整天闷在瓦檐下,开始那几天,从中笑差不多疯掉,慢慢也就适应了。林素英启锁进来,见他在捧书用勤,说道:“你们义帮的那些兄弟来啦,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从中笑暗谢天谢地:“终于有人猜到迷底了,可是我还没救出就打草惊了蛇,唉!命苦呀。”说道:“你带我去哪?前辈几时还我zìyóu?”每逢听了这个问题,林素英就愧疚不能自已,亦不知要禁他多久,说道:“去衡山派,总之我不会害你的。”从中笑心道:“你把关在这,已经是害惨了。”说道:“换换地方也好,衡山的祝融峰寿岳宫更妙。”他只能这样画饼充饥。
乔守治从西门出来,与守在这个门前的弟子会合。
奄堂上,千行者词穷莫辩,再支撑不住,心想乔守治搜了那么久,应该完事啦,但又不见他给自己响个信号,不管了,闹下去就出喽子的,说道:“堤悉首座,贫僧打搅,在此郑重向你道个歉。可能是敝帮的人弄错了,贫僧这就去。”那位年纪岁稍大,xìng子有点火的老尼摆手阻止,冷森道:“慢着,你把本奄的菩萨堂搞得是乌烟瘴气,就想一走了事?”千行者回顾,烤鸡啃得还剩骨头,案桌、薄团、部分地面散落肉渣。酒坛翻侧,酒水撒了一滩,气味浓溢。见类似情形,他咋地惊笑,心里冒现一句话:“三十六计,溜之大吉。”以他的武功这些人本不放在眼里,却不能用武力相对,一个失手便会坠了义帮的名声。他筹划使轻功闪人,但上百尼姑围得甚密,无缝可乘,幸亏急中生智,说道:“既然你们舍不得我走,我留下来就是了。”作个疲倦想睡的样子道:“我要先睡会。”说毕,yù席地而息。这可吓坏了所有人,菩萨堂庄严神圣,躺个人在这,像什么话。堤悉想:“请义帮帮主来证实他的身份又能怎样,若他死活不走,就大不够体面了。”说道:“大师,你去吧,我们不追究了。”他话一了,群尼让开条道。千行者于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深觉自豪,当下大步流星走出。
踏出门不久,逸慧小师太领着向丽琪和箫星竹过来了。向、箫怕千行者不够人手,事后赶到帮忙,在半路上遇见逸慧。逸慧不认识她俩的,巧的是投石问路,恰好就问她们。二女听小尼说要找义帮主,才一道赶来。
千行者抓抓脑门,但望帮主不责备自己胡来才好,拦住逸慧道:“小师太,你回去吧,告诉你们首座,我知错啦。”逸慧不明他说的什么,带着疑惑走开。向丽琪也不知他唱哪一曲,但想帮中的三位行者做事有欠常理,但不违侠义良心,便就觉得不奇怪了,说道:“有从行者的消息吗?”等逸慧入了门,千行者才简述事情的经过,叙毕又道:“我的戏演完啦,就看乔二的了。”箫星竹道:“丽琪,不行我们就硬闯。”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向丽琪越来越稳重了,遇事考虑面面俱到,说道:“就怕我们一进来,惊动劫持者,他会转移藏身窝点。等乔行者出来再说。”
“砰!”冲天炮划响,是义帮用以传递某种信息的讯号,从方位看是在右侧。五人同目齐望,千行者道:“东门那边有发现。”向丽琪令道:“走!”绕到东面,只余一名弟子。那弟子见帮主,速来辑礼道:“掌帮,我等按千行者的旨意盯着此处,刚才有位留发的老尼姑提着一人从这跑出,朝左路去的。她脚力奇快,看不清被拐之人的样貌。另外一位兄弟在已追她去了,我就留下与你们会见。”
这时西向的两帮众和乔守治闻讯赶至。千行者道:“乔二,我不是叫你在里面刺查内情么,有结果没?”语气含有埋怨,他想,我在厅堂与群尼舌战,竟几乎不得月兑身,你倒是早早出来,浪费我的口才。乔守治手背拍手心,先叹再道:“就差那么一点,前院我都搜了,还剩后庭,我正准备落手却冒出个老尼姑,我唯有身退。这边什么状况?”箫星竹道:“有个可疑的人从这道门骤然现形。”向丽琪道:“是个高手,我们跟上,大家小心。”
顺着左道,行了里许,碰到那名追老尼姑的弟子,他茫然不知何从,见帮主一伙,便上来弓腰请罪:“弟子无能,追至此处就不见了影,请帮主降罚。”从中笑属一流高手都栽在那人手上,他追不了也情理中的事,向丽琪道:“可有看清被挟持的人是谁?”那名弟子道:“没看见,他轻功了得,不下千行者。”乔守治加几口丧气的话,箫星竹审视周环境,寻思挟持者有可能逃走路线,意外发现地上有纸屑,她拾起翻察,是在一古籍上撕下的一小片,并无异样,自己想不透不代表别人瞧不懂,呼众人一齐来探讨它的玄妙。
大家拥近,千行者接过研究,得了以下结论:“这是人为留下的,且是短时间内,从三老又给咱们出迷题了,既是书籍页扉碎件,应该还其它的,分头找。”乔守治在数步外瞧得一片,他兴奋地叫道,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前面不远还有,向丽琪说道:“一定是从行者留下的,我们跟着走。”
一路翻越岭,穿谷过峡,足是走了半天,后来纸片没有了,就在附近找,遗憾是没找到。其实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千行者举头望去,一座飞阁楼宇映入眼帘,说道:“帮主,老三在这了。”众目朝他视线睇去,均想:“怪不得纸屑断了,原来从行者要指引的就是此地。”这里植被丰茂,长及人头,以至没注意到前方风景。拔开杂枝,整个画面清淅可见,十余丈外是石砌平阶,大门居中,门上横陈一块匾“寿岳宫”三个在大字雄劲有力。门楼后是高低不一的建筑群,气势磅礴。一瞧“寿岳宫”三字,众口不约而道:“衡山派!”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尽皆一脸狐疑。千行者深思苦想,忽道:“赤刀老妖本为衡山派弟子,他每月去会的这个老故是他原配。我猜,掳走从老三的人就是赤刀老妖的旧室,在紫云奄我们打草惊蛇,她一察觉就想转到这来。可惜她千算万算,也决料不出老三还那么一手。”乔守治道:“我们该怎么做,请帮主示下。”向丽琪刚要作决定的时候,寿岳宫的大门开了,两人步出停在门前平阶话别。千行者目力犹好,说道:“是衡山派掌门段忠田和一位的老太婆,老太婆我认得了,她是紫云奄留发修行的尼姑。”
两人便是林素英、段忠田。司徒仁虽然声名狼籍,弃宗忘典,投效无廷,其妻室林氏却积德处善,得衡山派弟子敬重。段忠田辑道:“太师叔母请放心,人我会看妥的。”他是残刀的徒孙,所以称她太师叔母或祖师叔母。林素英一再嘱咐:“记住,切勿走漏了风声,要待他礼如宾至。”
丛林这边的人隔着很远,几本听不到只字片语。乔守治仔细瞧了瞧,终下结论:“是她,我在紫云奄就是碰上她的,奄里留发出家的不多,因此我才注意上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司徒夫人劫持了从中笑,向丽琪道:“我们便以本帮的堂堂之师前去要人。”
林素英还须交待几事,见这群男女从密林钻出,走上石阶步来,她下意识想到火已破纸:“中原义帮当真不可小窥,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没人跟踪,他们是怎么找来的?”快行近的时候,段忠田上去给礼:“贵客登山,忠田不及早迎,望诸位英雄涵谅。据悉义帮的新任是位才貌并重的年青女子,想必就是阁下了。”他认识千行者、乔行者,向丽琪走在前面,便举断定她是掌帮。
向丽琪谦道:“段掌门大过奖了,在下是充个数而已,怎及提你文武双兼,衡山派也搞得风生水起。”她虽与段忠田说话,眼睛却留意林素英的,怕她一个疏神就遁了身。千、乔二人与段忠田是旧识,上来扯几句。千行者引见箫星竹,又道:“本帮的人都给你介绍,段掌门怎不引荐你的朋友让我们也巴结巴结?”段忠田心想:“太师叔母抓了义帮的从行者,眼看是隐瞒不住,不知她老人家何出此举?”说道:“哦,这是我的太师叔母,姓林,名讳素英。”再对林素英一一作绍:“这位是义帮的掌帮向姑娘,这是箫姑娘,这两位是义帮的三大行者,酒肉和尚、麻衣道人。”千行者听他一说完就补充道:“义帮的三大行者是三个人,还有位叫湖涂先生,可他被人掳去,不知刻下有活命没有。我们就是来找他的,少一个便不能称镇帮三行者了,段兄你说是吧。”他旁敲侧击是给林素英响个jǐng钟。段忠田形笑意不笑,转开话题说道:“各位远到而来,快请内阁看座,待在下奉茶。”向丽琪没好气拒之:“不必了,找不到从行者,合帮上下茶饭难入。”箫星竹直接把话挑明:“林老前辈,你便行个方面,开释敝帮从法老,如果他有何冒犯的地方,你与我们掌帮说来,且看怎生泯怨仇为是。”林素英气一滞,事已至此,只得放人,该做的做了,是祸也躲不过,说道:“忠田,带人出来。”段忠田应声还内。
林素英有一问未解,趁这段时间询道:“贵帮真是神通广大,但不知你们是怎样找到这来的。”向丽琪等对她已生了敌意,从中笑尚未安全,不然早打了起来。千行者冷道:“邪不压正,任你上天入地,终究无所遁形。”林素英囚禁从中笑是为阻他向义帮的人吐出真相而于司徒仁不利,她对义帮诸人实无恨意,听对方口吻似乎视己为敌,就不便再说话了。
段忠田领了从中笑出来。千行者心头一荡,呼了声“老三”,上前一个熊抱:“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从中笑显是听惯他的话了,当下回道:“说好兄弟几个同生共死的,我怎能不守信诺,自己先死呢。”又与向丽琪等见礼道平安。
林素英步近,义帮众人一惊,均想她是要对从中笑发难,立下摆开架势以备迎战。段忠田则认为是太师叔母锁了义帮的人,他们心存记恨,要跟太师叔母过不去,即时护到林素英身前。如此僵持了会,林素英道:“我是给他解穴道,要取他的xìng命我就不放人啦。”义帮诸人齐看从中笑时,他点点头示意应允,大家才收了架势,但仍是暗中戒惕,情景一变便马上施力拒敌。林素英走近从中笑,手指点几点。从中笑顿觉真气流畅,伸展子骨,功力一复,jīng神抖擞。算是有惊无险,向丽琪肩上担子落地,朝箫星竹望去,她揭晓迷底,这次功劳最大了。
林素英踏步要去,千、乔两行者截住,以往虽与段忠田有些交涉,但林素英是敌,是以除敌为先,不念旧情。从中笑道:“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况且这里是人家的家门口,我们走吧。”乔守治道:“老三,你知道她是谁么?”从中笑晃着脑袋表示未识。千行者道:“她是赤刀老妖的妻子呀,你大概是被关傻了,对一个限你这么久zìyóu的人也这么客气。”从中笑似是找到答案,他问道:“你说什么?她是``````”乔守治一字一顿说道:“她是赤刀老妖的前妻。”从中笑全明白了,心想:“她虽是赤刀老妖的旧爱,却有一副好心肠。”说道:“帮主,我们回边涯水阁,属下有话跟大伙说。”向丽琪道:“从行者决计不追究此事?”从中笑侧过身来道:“前辈无端无故软禁在下有rì,其中缘由,盼请讲明。”林素英道:“没什么好说的,我私禁你是不对,与衡山派无关,要报仇找我一人得了。”段忠田挺刀当先,道:“太师叔母,忠田本事没有,却也不让人欺侮你老人家的。”千行者指着他道:“段兄,你这是干嘛?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只找林前辈,你走开。”段忠田洪声道:“哈哈`````衡山派寿岳宫从来没怕死的种!酒肉兄,我来挡你几招。”言毕,寿岳宫涌出大队人马,兵器握在手上。原是段忠田进去带从中笑时,担心双方说僵了要动粗,就吩咐弟子候在门内,以“衡山派寿岳宫从来没怕死的种”这句话为切口,听到就冲出。
义帮一伙,理直,气也壮,倒不怕他们,乔守治道:“林前辈,从老三好歹是我帮的镇帮行者,你不交待两句,敝帮弟兄颜面何存?”段忠田唔的一声,身子动了下,就此定住。千行者等人才看清,是林素英戳他的穴道,这般想来是决要自个担当。林素英对衡山派诸人道:“你们快将段掌门抬进去。”众弟子难以索解,大敌临前,祖师叔母何以消己之势,长敌之力?两人上来扶开,竭尽所能也解不了穴道,惊急得瀑汗汨汨下。林素英高出段忠田两辈,功力颇不弱,认位jīng准,戳点的穴道,劲透内骨,寻常人是推不活的。众弟子一齐拜倒,连连磕响头,求祖师叔母开恩。林素英道:“都给起来。”众门徒再叩几个,爬身站好,垂首待命。林素英道:“把段掌派带里面去,八个时辰一过,穴道自解。”这群室弟才松了心,拥着段忠田入阁。
向丽琪等人均暗赞她的敢做敢当,亦少了三分敌意。箫星竹道:“老前辈,我们敬重你有气节,也不跟你为难啦。可掳走本帮的元老,兹事体大,前辈要给个说法。”林素英私囚从中笑,只因他知道司徒仁是杀向正明的元凶,不想义帮来找司徒仁侮气,却不愿吐漏,说道:“我什么都不说,你们要寻仇就动手吧。”乔守治踏上两脚道:“看掌!”抬手后缩,运展道家的“无极掌”击来。林素英闭眼木立,不闪不躲,她自知还招,定将事情闹更大。乔守治半中收住,道:“为何不还手?”林素英睁眼说道:“我绑架从中笑是罪不可赎,岂敢还手,但凭各位处置就是了。”乔守治拿不着主意,回身望向丽琪讨令。箫星竹道:“从三哥,你把这事说说,帮主也好定夺。”从中笑由跟踪张士诚讲起,因在别人的家门口,张士诚承认和司徒仁师徒谋害向正明一节含糊略去。向丽琪听罢,觉得世事之奇,莫过于此,道:“她曾救从三哥一命,想来是没害人之心。既然她不肯说,就算了。”从中笑拱拳放礼,说道:“前辈,我欠你一条命,你又关了我这许多天,便全部一笔勾消,谁也不欠谁。”林素英言喧佛号道:“蒙诸位不究,老身永感大德。”
辞别,向丽琪领众归舵,一入自己家门,从中笑再不提被关的事,而先讲了另一大紧要的问题:“掌帮,列位兄弟,我从老三不辱众望,杀害向老帮主的就是赤刀贼子。”向正明外号“义薄云天”,昔rì领导义帮群英斩寇屠魔,与众家弟兄相亲相爱,感情犹深。得闻谋害旧主的真凶,他们报仇意念撩起,怒火高昂,誓词要逞司徒仁这个人神共愤的贼头。向丽琪举掌齐眉,群众才静下来,听她说道:“几天后便是九九重阳rì,赤刀老妖在曼陀谷断天涯搞个什么屠龙大会,天下英雄想必去之七八,我们就乘这个机会,与各路豪杰合力一举诛除元凶,以慰先人之灵。”义帮弟子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饮司徒仁的血,立餐司徒仁的肉。从中笑与世隔绝月余,不知武林沧海成桑田,奇道:“屠龙大会?怎么回事?”箫星竹道:“东明伏领舵捎来柬子,邀吾等齐聚断天涯,共同研讨对付赤刀老妖。正品堂设下擂台说什么屠龙大会,分明是要杀隐海苍龙伏吟风。”从中笑喃道:“屠龙会!伏吟风!那他们都说白了,伏大侠还笨得自投罗网么?”向丽琪郑郑重重地答道:“他会去的,他一定会去的。”心里在想,伏吟风于情之一字看得甚比xìng命,如何能弃李应书不顾。若是换了自己,陆世寒是不是也和伏吟风那般痴情呢?从中笑越听越懵懂,千行者当下垂沫满空飞,摘了他蹲牢的这些rì子发生事件的重点口述了遍,直吱喳了两三个时辰。听完,从中笑隐有种难安感觉,道:“希望伏吟风不要为儿女情长左右。”
老实在家呆了个把月,足不出户,韦洛的身子康复了。女为悦已则容,女子每rì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相貌美逊于她们来讲十分看重。晨曦,一丫环端入热水和毛巾,韦洛醒来,伸个懒腰,阳光shè入闺阁,她神清气爽,心情愉悦,掀开溥被穿鞋下榻,就想去广棱源。丫头浸湿毛巾扭得七八分干给她擦脸。韦洛夺过来说道:“亚桐,你去忙别的,我早就好了,可以照顾自己啦。”林池菊特地吩咐,不能让她碰到自己的脸。亚桐一惊,急又抢过湿巾,说道:“不行的小姐,夫人叫我伺候你,我不尽点心,她会骂死我的。”韦洛平rì里蛮犟,却从不摆小姐的架子,十四岁起便自立,如今伤愈,当是恢复以前的自我了,说道:“我说不用就不用,我娘从不责骂你们,你少安是非。”亚桐道:“这次是大老爷给我的任务,他说我要是没办好就把我赶出去。我家中尚有二老,生活不易,请小姐莫使我难做,这份差丢不得的。”韦洛xìng子是怪,心却不坏,她深知爷爷的为人说一不二,不想因此而累人家失了唯一能湖口的生计,把湿巾还她。亚桐欢欢喜喜拿来,这些应对之词是林池菊唆使她讲的。
擦罢,韦洛无意识地伸模下脸蛋,亚桐忙道:“小姐,刚洗得干干净净你别乱碰。”这一模必瞒不住了。韦洛yù要气作,岂有抚下自己脸庞都不准的,转念想到她家境贫窘,全家赖她过rì子,一旦开骂,爷爷会认为她照料不妥,所以忍让下。见桌上的铜镜不翼而飞,说道:“我的镜子呢哪去了。”亚桐真是步步惊心,说道:“小姐你要镜子作甚?”
去见最想念的人,不说浓妆艳抹,起码也得注意点形象呀,韦洛道:“我想出门,定要打扮的,要打扮没镜子怎么行,何况是去见他。”思及伏吟风,她心神一荡,似羞似喜。亚桐听她要镜子,慌无辞应,扭扭捏捏道:“我``````去找找看。”韦洛拂拂手道:“快去快去,我娘房里肯定有的。”
一剑封喉韦金通和韦冷香夫妇、圣宇坛一干要员在大厅议讨歼灭司徒仁的方案。韦洛的伤虽轻,但这伤痕比杀了她还严重,全教上下无不愤慨填膺,誓诛司徒狗贼。护坛左使冯求敌说道:“本教与朝廷素无瓜蔼,赤刀老贼竟欺到咱们头上,这口气无论如``````”他讲到一半,被亚桐匆sè闯入打断。林菊池心知不妙,问道:“阿桐,发生什么事了?”亚桐道:“不好了,夫人,小姐说要镜子打扮,又吵着出门。”林池菊预感不好,急慌离席入阁。
韦洛单手架在桌子上,掌托下巴和侧脸,心中脑间都是伏吟风的影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向广棱源。手掌触到面部,觉得脸上有东西,她又用双手拭测,登时瞳孔起耸,见那盆水还在旁边,移上一映照``````
林池菊赶来,韦洛靠在椅子上,呆若木鸡,两行清泪印腮边,表情是极端绝望,永远抹不掉的四条疤痕,无情地吞噬她的人生。了解女儿不吵不闹实是悲伤之至,林池菊掩嘴放泣,她能说什么来话安慰,如果可以,她愿意说上千遍万遍。韦洛形似失魂的干尸,道:“娘,拿面镜子过来。”林池菊哭声更亮,冲上抱住她的头,哀呼:“老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惩罚就请罚在我身上,为何这样对待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