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锋破胡传 第三十一章(一):云横秦岭

作者 : 仲聿

()第三十一章(一):云横秦岭

伊梦盈与周雁同门习艺五载,认为她人不坏,之所以盗窃真锋剑,全是其父教唆,便摇着林展翔的腕臂,要他救救周雁。林展翔颓顿在地,悲凄凄道:“她害死我爹,是她害死我爹。”伊梦盈道:“展翔哥,你是说周师妹?”向孟君道:“那还用问,她自己都亲口承认了。”周道夫毒气攻心,仰倒地上,抽挛一阵便没有了反应。三人走近,只见他口吐白沫,双手,脖子成紫黑sè,可以相象皮肤均已发黑,但脸部却没变sè,伊梦盈想探探他断气否。林展翔挡开,说道:“毒素已扩散他的全身,碰不得。”向孟君取丝巾裹手,测得脉搏止动,说道:“死了。林大哥,有一点我不明白,他全身毒素扩散,这脸怎么``````”伊梦盈蹲下来端详,半晌才道:“展翔哥,我想他是带了人皮面具。”向孟君用丝巾裹住的手在周道夫耳垂黄肤sè和黑的交界线一揭,果见起皱,撕开那层膜,死者真容现露。原来他脸也黑得如脖子,只是之前贴人皮面具,人皮面具没有改sè。林展翔认得此人,说道:“是他,我刚先一直弄不清楚,没料到他易了容。”伊梦盈道:“展翔哥,你认识他?”林展翔点头道:“说来话长,总之因为他的一口破胡刀,累得我家破人亡。”向孟君提出死者为大,既然教我们撞上,就送入土安息。林展翔想,人都死,便算有再大仇怨也应一笔勾消,遂应。

掘好一穴,林展翔从身上的衣服扯下布料包了双手,拖动周道夫时,有本小册子滑出一角。向孟君发现了,叫道:“林大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林展翔放下死人,取来册子一瞧,书面印了“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字样。伊梦盈惊道:“这本宝经准是偷的。”向孟君追询为什么。伊梦盈道:“少林寺的佛经武秘是不会送给任何人的,寺里的僧人只能学,不能带走。”要是能拿去,藏经阁早就关门了,林展翔所见略同:“平常人练就一两项绝技,实属不易,这周前辈却学了七八项,并且好像每一项均不足三成火候,少林寺是天下武林正宗,怎会这样来授艺?”向孟君产生质疑:“有那么难吗,我倒长长见识。”夺过技谱,随意翻开一页,看到上面的**男图,脸庞绯红,赶紧丢掉:“没穿衣服。”林展翔捡来翻阅,确实有些人体插图,却是为修习者指明相关的经脉与穴位的,说道:“我暂时保管,哪天去少林寺再呈交方丈大师,也算为了他积点yīn德。”

埋了周道夫,林展翔又到陆世寒墓前跪叩,陆湘羽没有照顾好,愧疚难安。向孟君顺便也拜祭下爹娘,马平川受到应有的惩罚,此仇算是得报。伊梦盈不想陆湘羽之死就击垮了林展翔,说道:“展翔哥,你要振作起来,陆姑娘死的不明不白,你都还没找到凶手呢。”林展翔困为这才有了一点活着的理由:“不错,我一定会找出凶徒的。”向孟君突感体虚力乏,胸闷气阻,慢慢倾倒。伊梦盈就站在背后,双托她腋窝,忙道:“向姑娘,哪不舒服了?”林展翔一惊,急问怎么了?向孟君语音低弱:“我中毒啦,是‘七rì断肠’。”林展翔惊恐难喻,忙扶她坐就,发功渡真气过去。伊梦盈骤然想起此毒不同别的毒,说道:“不要!展翔哥,你忘周雁她爹是怎么死的吗。”林展翔即刻收手:“差点不记得了。”又封住向孟君身上要穴,疑云重重道:“为何孟君会中毒?她都没碰到尸体。”伊梦盈也费解,按理讲染上毒素应该是林展翔呀?

虚弱无力的向孟君道:“是那本小册子的书皮。”两人越听越糊涂。林展翔:“这怎么可能呢?”伊梦盈想了想便晃然:“那本经书有油香,周前辈体内毒已蔓延,如果贴身藏书的话很容易沾到的。”林展翔这下懂了,自己一直用布包手,而向孟君刚先捧本子时没作安全防护。罪魁祸首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林展翔取出怀囊的秘笈就要扔掉,省得连自家也遭秧。向孟君发言相阻:“林大哥别丢!旁的人不知道捡了去就糟糕啦。再说,若让不轨之徒获取秘笈的武功,岂不害人更甚。”伊梦盈撕一截裙角给他:“先包好,回去拿酒jīng洗一下就得了。”

林展翔背起向孟君径奔文水铺,访遍镇上名医都叫他准备后事。伊梦盈说:“看来非得要柳岚的独门解药才行,不知七星宫的人走了没有。”向孟君双手被裹,连脖子脸盆也用围巾缠着,她不忧反喜,说道:“林大哥,我不要解药啦,这样你就天天背着我了。”林展翔慌中带嗔:“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向孟君见他急得团团乱转,不敢造次。伊梦盈道:“我们分头找七星宫的人,希望她们还没走。”眼下只有如此了,林展翔道:“你往东去,我到那边看看,天黑前在平安客栈会合。”正要分道而行,迎面一群陌生人匆匆赶,领先的一位一直盯着林展翔,使林展翔觉得他们是来找自己。

敌友不明,伊梦盈握紧剑柄,以便随时出招。林展翔见这伙人虽有武器,但走路与常人一般,内功不高。得到跟前,为首那位辑道:“敢问少侠可是林掌帮?”林展翔背着向孟君,不能抱拳作礼,只好点点头:“在下确是义帮林展翔,不知各位找我何干?”这伙人均感惊喜,齐齐辑礼:“参见掌帮!”义帮在全国各地均有分舵,但文水铺不过一个小镇,陕西分舵该设于西安才对,所以林展翔搞不清楚了。为首的那人说道:“属下是西安义帮分舵的弟子吴长智。数rì前我们领舵收到总舵来的密令,说掌派西上华山,就命我等特地至此接应,听候差遣。”这定是公孙先生他们怕林展翔有失,才发出总舵密令的。义帮帮众都穿便服,没有统一的衣饰,弟子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均无不有。吴长智曾在林展翔正式上任的那一天他和西安分舵的领舵去了总参加典礼时见过一次,所以西安分舵的领舵派他来接应,却因隔多rì,印象不深,在看到林展翔后,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林展翔恰愁人手短缺,真可谓及时雨:“这就大好了,你们认得七星宫的弟子么?”吴长智道:“珏皇顶就离西安不远,我们当然识得。掌帮要找七星宫的人何事?”林展翔道:“我有个朋友中了七星宫五毒双绝的剧毒,急须解药。”吴长智立答:“五毒双绝是一对姓柳的姐妹,在们西安分舵无人不识。可是掌帮,姓柳的姐妹不一定在文水铺。”伊梦盈道:“中午的时候我们还看见七星宫一行十人在附近。”林展翔即以掌帮身份着令:“吴大哥,你派人守住文水铺的出口,其它人再分路寻找,一有消息马上到平安客栈通知我。还有,你们若看到,切莫惊动,回来告诉我就行了。”吴长智领命就走了。

折转客栈,林展翔交待掌柜如果有人找他,烦请通传。伊梦盈给了一两银子作为酬意,使得掌柜眉开眼笑,满口答应。真是有nǎi就是娘。

入客房林展翔放向孟君在床上,苦等消息。向孟君中毒难受,心里却很快活:“林大哥,坐这,我要看着你,万一毒发,我死在你身边也够了。”林展翔挨在榻旁,握紧她的手,虽然隔了层布,仍能感觉到冰冷:“不准胡说,‘七rì断肠’七天才发作的,在此之前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取到解药。”向孟君将另一只手也伸来握住:“这七天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要离开我一步,好么?”林展翔不想此时此刻还教她不高兴,有求均无不应,便点点头。伊梦盈羡慕向孟君,倒盼受伤的是自己。得到残阳偏西,林展翔实在呆不下去:“梦盈,你照料孟君,我找柳姑娘。”伊梦盈道:“展翔哥,再等等吧,要是你出去了,吴长智他们刚好过来,岂不坏事。”

“咚!咚!咚!”听到敲门声后是吴长智的说话声:“掌帮,你是住这么?”这是林展翔久盼的声音,他飞抢上拉门:“吴大哥,怎么样了?”吴长智道:“回掌帮,据守在小镇北路出口的弟子说,有群七星宫的女子快马北上了,是十一个人。”林展翔正要判断要不要追,毕竟不知是否柳琼那一伙。伊梦盈说道:“是她们没错,有一位是我师妹周雁。她们为了少点麻烦,所以夜行晓宿。”林展翔醒悟,说道:“梦盈,孟君就交给你了,我去追。”向孟君吃力坐起:“我也去。”林展翔走来扶她,说道:“孟君,我拿到解药就回来,不会大久的。”伊梦盈谋定而道:“展翔哥,还是带上孟君姐姐吧。我料七星众女定回珏皇顶,但此去珏皇不止一条路,倘若追不上,我们便到七星宫,这往返虽然七rì就够,但你到七星宫不可能伸手就取到解药,与孟君姐姐同往的话,解药拿到便即给孟君服用了。”林展翔承认自己设想不够周全,说道:“吴大哥,请你代我上三清院跟无常子说我有紧要的事要去七星宫,迟些再登门解释。”吴长智不知林展翔要向无常子解释什么,对于不该问就没问:“掌帮放心,属下必将话带到的。楼下马车已经备好,我猜掌帮会用得着。”林展翔认为这个人不错,回去定升他的职。

出了小镇,天sè暗下来。饥渴才想起没吃午饭,也忘置购干粮和水,若是掉头又耽搁时间。伊梦盈模到座位边放着几小袋东西,打开发现是干粮和水。那吴长智想得真周到,林展翔不升他的职是不行的了。

追了两rì,一直不见柳琼那帮人,可能是路不同,又或者是林展翔的马拉着车与三个人,走得慢点。再过一天,马夫停下说到了珏皇顶的山脚,上山无法驾车。

入秦淮河畔的西乡县的清平居客楼,林展翔拟定到晚上潜入七星宫,向柳琼讨解药。晚餐时,林展翔喂向孟君进食,嘱咐她们哪都不要去,等他好消息。饭没吃饱,街上千骑掠过,均是东厂的番子,赶集的百姓缩在两边,纷纷议论阉贼又要伤天害理了。林展翔心中有一丝不安,这是很自然的反应。当你看到一人提着大刀,恶凶凶地出去,也会觉得有事发生的。

秦岭山脉横贯中部东西,全长一千六公里,面积广大,气势磅礴,山体雄伟,如天然屏障,与淮河成为地理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线。主峰长白山高至三千七百多米,最高峰是迭山,有四千八百多米,山顶终年积雪,不宜人居住,是以七星宫在珏皇顶建院。传说chūn秋战国时为秦国领地最高的山脉,遂命名秦岭。

林展翔白天已问好了珏皇顶的具体位置,入夜即纵使“雁翔天”上山。将近一座建筑群的大门前,见有番子把严,抬头看去,牌楼匾赫然是“星辰院”三个字,怎么有东厂的人呢?林展翔绕到侧墙,跳上一棵大树。这树十几丈,站在上面能将整个七星宫收于眼底。但见大院灯火通明,左边是东厂一伙,冷面公公王迟慰、魔力双锋将宾王和洪见凯、红衫铁卫恭淮子、黑手铁卫徐锦云、玉冠铁卫付经纶、黄眉铁卫归海轩,东厂五铁止差一位了。右边中间大宽椅坐着一女,观其容貌三十多点,但她不止这个岁数,林展翔料想此人必是七星掌宫采星姑冯孝贤了,因为两面的柳岚、柳琼、小玄女、七星女与其它人都是站着的。虽说东厂不仁,七星宫是邪派,恶狗咬恶狗是好事,但林展翔怎么也猜不透东厂阉党何以会出现在珏皇顶,如果是为了周雁的宝刀,那他们从哪这么快得知周雁被困七星宫?还是他们此行另所图?

这些来不及细想,便听冯孝贤懒懒地说道:“本尊最讨厌男人,更讨厌不男不女的人。王公公,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么?”她仗自己艺高势大,根本不把东厂当一回事。王迟慰表情也十分自然,可见胸有成竹,说道:“岂敢岂敢,本督亲访,实有要事相商。”柳岚哈久连连,说道:“三更半夜的你烦不烦呀,有话快说,我还要睡觉呢。”讲完又一个哈久。王迟慰笑道:“如今武林中人均视我东厂为头号大敌,你们七星宫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作何不同战线?上次在飞来峰,本督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将天下英雄尽歼于千寻塔,可恨燕贼插足,以致功败垂成,竟连破胡刀也没拿到。不得已,本督只能另筹别法,这便与贵派结盟。如冯掌宫纳意,本督回禀圣上,少不了你的好处。”实际上在当时他要取破胡刀千容万易,可净厄献了条妙计,才让他吩咐徐锦云、付经纶不杀马平川,而是借马平川之手,以神兵引诱群雄,就想若灭掉中原武林,到时什么宝刀宝藏便全是自己的了,不料却失算。

冯孝贤半坐半倚着,右肘架在椅子右边的扶手支起上身,写意悠闲,说道:“王公公,你的好意本宫心领啦。这些年来,七星宫安份守己,倒没干什么损人勾当,江湖上的人也对我们的所改观,你说我犯得着与你合谋么?再者,燕王有大军都打你家门口了,就算封我个大官,恐怕亦做不了几天。”王迟慰忿道:“燕贼只是庶出,有什么资格做皇帝。他招兵买马,结党营私,兴师南来就是大逆不道!奈何此贼rì益强大,扳倒他有点困难,是以我主令本督向武林各派招安,集聚力量对抗叛军。有幸挫败燕贼,那各位不就是大功臣了吗?”

树上的林展翔暗道:“建文帝是个庸碌之辈,也是阉党的傀儡,天下皆知,如今义军兵临城下,还想用名利收罗党羽。我武林正道自来就以朝廷为敌,不少人死在王公公的火枪口里,只怕就七星宫会答应招安了。”

冯孝贤似乎不为所动:“建文是个草包,燕王不反,你也会打他的主意,可惜有燕王,你永远不能得逞的。很快就要变天啦。风月堂堂主,送客!”小玄女盈步出列,说道:“掌宫,这种人还要送么?直接叫他们滚便是了。”吕心环道:“那不行的,珏顶皇这么高,滚下去铁定没人样,爬下去好一点。”冯孝贤摆一副无奈神情:“哎,这群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此类骂人的最高境界,柳琼总学不会。

东厂自王迟慰以下,个个灰头土脸。归海轩xìng烈,沉不住气:“放肆,你们大过目无人,信不信老子将你们拿了,全交到教坊司(官家jì院)去。”他一讲完,突然一道身影疾向归海轩又折回,大家只是眼前一花,就听到啪啪两声。

归海轩吃耳光,面上火辣辣的,却见七星宫人人各在各位,怒恼不知该冲谁发。这当然是冯孝贤的杰作了,时迁三十载,她不再是昔年的稚气少女,但有一点没变,就是喜欢刮人家耳括子取乐,烁耀自己与世无匹的轻功,她称这两响耳光为“刮刮乐”。

瞧得林展翔震撼不己,方今天下,真有这般快的步法,直教人难于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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