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三):云横秦岭
王迟慰道:“柳二姑娘,你已无利价值,别怪本督狠心。”他这般讲,是让大家以为柳岚暗中勾结东厂,从而也使冯孝贤不会再追查他安插在七星宫里的真正卧底。柳岚半死不活,哪力气申冤?将宾王道:“冯掌宫,咱们胜负未分,是接着打还是你要认输?”
林展翔抱起柳岚,道:“琼儿,我们走。”柳琼应声随他要去。洪见凯的鹤头拐横出,说道:“小子,我真的看你不顺眼,凭什么你一来就带着两个美女走。”王迟慰行事歹毒,却也师出有名:“逆徒林展翔,你上次在文水铺助燕贼逃月兑,阻碍公务,本督正准备要上边涯水阁拿人,没想到你送死来了。”
一旁的水镜如则盯着林展翔,且拿他与自己比较,觉得长相没自己英俊,估计武功也好不哪去,说道:“你就是义帮林展翔?”林展翔早知道他受柳岚和小玄女的蛊惑,说道:“正是区区在下,水兄,你要找我比试是么?”水镜如惊得一句话都讲不出,对方居然猜到自己用意,连姓氏也说得分毫不差。
林展翔放下要柳岚交给柳琼搀扶,朝冯孝贤辑道:“冯掌宫,在下就替你下场,继续刚才没打完的架。”冯孝贤自嘲道:“我堂堂七星宫,竟尔要靠一个外人来出头。柳琼说你武功不坏,可又济得了什么事,自己逃命去吧。”林展翔道:“我中原义帮正大门户,盖不与邪恶为伍。只是王公公不放行,而我又非得救琼儿,就破例一回了。”转身说道:“王公公,我现在代七星宫出战,你们想见识‘鬼冥**’,何劳冯掌宫尊驾,我现在代七星宫出战,输了你们便履行诺言,退下珏皇顶。”他暗中筹拟,若凭己之能,怎么也敌不过东厂七大高手,但跟魔力双锋交戈,自信还有几分把握的。
将宾王狐疑道:“你小子比我能吹牛,会‘鬼冥**’?冯掌宫是你的老姘头么?她在床上传你的吧?”冯孝贤是为邪派一路,不理会世俗那一套,当下亦无嗔无怒,淡定道:“几十岁人啦,说话没点正经,我与林少侠初次谋面,哪有你说的这么肮脏。”林展翔淡淡笑道:“我刚才在树上看了冯掌宫演习‘鬼冥**’就偷偷学了几招,对付你两个下应该够啦。”王迟慰哈哈笑道:“林掌帮,你把自己当神了,倘如看看就会,普天之下还有谁你的对手?魔力双锋,拿住朝廷重犯。”最后一句则是对下属施令。
魔力双锋疾步欺近,立时就放杀招。林展翔徒手拒敌,他所习“五形小相拳”、“华山劈神掌”和“鸿阳掌法”那一项不是武林绝技?虽是一对二,诸般奇招妙式使将开来,仍占了鳌头。
冯孝贤于林展翔之事早有耳闻,今见他大显神通,蓦地里多了几分嘉许。最惊讶的莫过七星众女,因为原先并不想信这个少年有此武功。
王迟慰暗暗骇然:“士别三rì,不得不刮目相看,真是邪门。”说道:“林掌帮,你既说替七星宫出战,何以又用华山派跟义帮家数。”林展翔一怔,才忆起自己没一式是七星宫的武艺。原来他的“鬼冥**”,读熟后从未使过,只是在意识里拼凑的,当敌人双双扑至,他自然无暇多思,便以华山、义帮这些练得娴的招式来姨招。当下说道:“要见识七星宫的神技,那也容易,就怕你们输了不服。”
柳琼怀抱柳岚,注视着三人的打斗,确切来讲是关注林展翔一人,心道:“展翔哥哥为救我而出头,免不了背上与七星宫勾结的骂名,这还不打紧,可他哪里会本派的至高艺法?”她手间模出一把银须针,必要时就随时施放。
林展翔撤退三两步,挥掌吐力,心念电转:“我不使‘鬼冥**’,即便胜了,他们也是不服,若他们群起攻击,就糟糕啦。且试试又何妨,实在不行,我就带着琼儿硬闯硬逃。”于是运起鬼冥**中的一式“阎罗令”将鬼冥真气推将出去。魔力双锋各人单骤功反击,这二人武艺之强连王迟慰都感汗颜,是以破格录用,在东厂职司左右先锋,权比五大铁卫要高。二人合力更是了得,但林展翔一身绝学,也并非儿戏,他所运的鬼冥自然夹杂着“神昭素心诀”和“少真诀”的成分。本来要练“鬼冥**”此等奇艺,绝对不是朝夕之功,可他内力积厚,再又融合yīn阳二气,任意武功一到手上都能驾轻就熟,何况之前他已掌握了“鬼冥**”的口块,懂得运气窍门和这些习成此技关键,当下即练即就。
冯孝贤心中一震,勤参鬼冥功数十载,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一眼便识出。
林展翔再使上“鬼门关”、“黄泉路”众人终于瞧清他这路手法酷似鬼冥功,啧啧称奇。魔力双锋也看出来了,林展翔所使的武功与冯孝贤刚先用的一个模样,从修为来论,直与冯孝贤不差上下,但从招式上讲却比冯孝贤的生涩,完全是初学乍练的表现,不禁在想,莫非他是怪胎异种,真的看看就会了?
这回柳琼才然记起,在无底谷之时,林展翔已经背诵过婵娟仙子遗留的秘籍。
确定林展翔所使的是鬼冥功后,冯孝贤口中轻喃道:“果真是‘鬼冥**’,这小子没胡说,但是尽管他再具天赋,不懂运气的法门,也不可能看看就会的。那么他从哪学来的?师父早就故世,师兄又叫我杀掉,二师姐更给我打得半死,此后便消声匿迹。却难道是大师姐授予他的?不对,看他这般打法,完全不分主次,简直乱七八糟,绝对不是经人传授的。对了,上月我发觉藏得隐密非常的“鬼冥**”和“移形换影”这两本秘笈有翻动过的现象,定是让人偷去抄录副本,难不成是他?那也说不过去,堂堂义帮掌帮岂能窥窃别派的武功,况且义帮镇山绝艺‘鸿阳神掌’不比本门的‘鬼冥**’差,又何须冒险盗习外人的?不管这些啦,眼下有他为我派解围,先保住星辰院才好。”
林展翔连施十多式,到头来都是平局,刚才明明见冯孝贤使鬼冥**时,只消几手就压住魔力双锋,怎么在自己身上实践却不大灵光呢?他边斗边思虑,现做现卖,不免大打折扣,因为心法是死的,总不会每一词每一句地解说,而修习内功,多重于个人对心法的理解或者有高人剖析,方始有望练好一门奇技。林展翔在记熟鬼冥**后并没有着手练习,自然也不会去研究那些心法的jīng义,这下一上场就开战,哪来的功夫给你细参慢想,此刻唯盼有谁能够指点,而这个人必属冯孝贤了。于是他说道:“后学不才,可否请教冯掌宫几个问题?”冯孝贤如今同他坐一条船,知无不答,说道:“你有何话便说?”林展翔猛推三掌,逼开敌方,说道:“何为五气聚元?”
“鬼冥**”冯孝贤jīng研数十年,岂有不懂的**,说道:“肝成火,心为木,脾属土,肾是水,肺作金合五归一,唤做五气聚元。”林展翔留意倾听,给魔力双锋攻得措手不及,逼得又发“鸿阳掌”。刚拍两三掌,就长了势头。将宾王道:“你这是什么‘鬼冥**’?”林展翔愣了愣,说声抱歉,再改用七星宫的功法。
见林展翔武功如此高强,水镜明暗道:“完全没想到林兄的有这等身手,我是不必跟他比试了,但是不代表我会放弃柳姑娘。”讲着,望向柳琼,见她正注视林展翔,脸上神情紧随林展翔斗势的变化而变化,心中好不畅快,便想和情敌是没得比的,却可以用其它方式博取她的芳心。
再拆了数合,林展翔复问:“固本三华怎么说?”冯孝贤寻思:“这混小子当真是偷习的,算了,他今若能退敌,说明冥冥中已安排好了。”说道:“人之根本在于‘jīng’、‘气’、‘神’,巩固了三华,则便筑实了基础。”林展翔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什么。洪见凯笑道:“小子,要跟你的老姘头侬情话,晚上到床里慢慢谈。”冯孝贤道:“别理会闲言碎语,他是要让你分心而己。”这点无须提醒,林展翔能容人所不能容,并不因人家一句话就耿耿于怀,睚眦必报,说道:“冥想又作何解?”他问得甚短,原因是一旁还得照顾两个劲敌。冯孝贤马上答道:“口不言,眼不观,鼻不嗅,耳不闻,指心无旁鹜进入意识的世界。”林展翔暗喜,这些须要深研的地方都得了详尽答案,重新梳理思路,导入正确方式,登时奇威立显,大败二老。
王迟慰脸sè一白,按手示令。归海轩、恭淮子、付经纶收到指示,一齐扑上。林展翔虽激斗多时,乃jīng力充沛,此下更无暇多想,展开混身解数迎战。那rì,向孟君说要练“五形小相拳”与“华山劈神掌”非到功成之时不得贸然驱动真气,徐锦云不知是虚是实,却怎敢干冒行险,是以没上阵。
冯孝贤呔道:“王公公,你大无耻啦。”王迟慰道:“本督现在要拿朝廷钦犯,与你何关?”他之前想林展翔不可能会“鬼冥**”,岂知所料不及,这次就是以拿钦犯为名,先除林展翔,再计图七星宫的贵客周雁。
林展翔早已今非昔比,又练得“鬼冥**”,功力倍增,便是随意一掌一拳也极俱神威。归海轩、恭淮子、付经纶虽同为东厂五大铁卫之三,但相处rì短,一般要到大任务才会走在一起,因此三人之间没有共鸣,各打各的。归海轩的成名技是“六擒手”、“叠浪功”。“六擒手”乃擒拿法的一种,他这路分手法分快、缓、轻、重、虚、实六样攻式,快中带实,实中带重,重中带虚,虚中有缓,缓中有轻``````任意两种均能随意搭配,相辅相成。“叠浪功”则是练内劲的门径。付经纶使的自然是“抚琴捣虚手”了。恭淮子较之这二人要强出一些,“五丁开山拳”、“大手印掌法”都走的是刚猛线路的外门奇功。
观斗有时,冯孝贤认为他们每人均不是林展翔的对手,可三人联攻,却让林展翔啃不下。又想,姓林的小子盗我派镇山宝技,然而他毕竟救了七星宫,决定拉他一把,说道:“逐个击破!”林展翔听得出这话分明是跟自己说的,却怎样解呢?本yù要问冯孝贤是什么意思,但马上想到,这拒敌的方策,并非武功秘法,若教对手得知,那就没用了。冯孝贤也正因如此才没直截讲明的。当下林展翔不询自思,过无多会便即晃悟,如先挫伤其一,剩余两个已构不成威胁。于是挑了付经纶为第一目标,拍出一招“阳迭三关”,掌风到处,刮得人脸肤生痛。
冯孝贤不禁叫道:“好雄厚内功!义帮的鸿阳神掌当真天下无敌!”
那三人怎敢接掌,分左右和后退闪让。林展翔驱散他们,捷足抢到左边,扣爪伸往,一式“五形小相拳”里的“形狐拳拿穴手”,径向付经纶抓去。内力增强后,手法也变得灵娴无比。付经纶急速躲开,吓出一身冷汗。林展翔再连攻两手,逼得他无措以应。归海轩、恭淮子忙驰来相护,因为三人联合也只能与林展翔打成和局,要是失了一名战友,岂有不败之理。可是还没有抢到,付经纶已失势被擒。但二人并不顾忌,左右夹攻。林展翔指扣付经纶肩背,正是要穴,叫他动弹不得。这下见两边有人袭来,便提起付经纶掷出,又和归海轩、恭淮子打成一片。
付经纶这一摔,据目测距离,应该在三丈开外,砸在地上,竟没了反应。原来林展翔掷人时顺手戳住了他的诸关大穴,就是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参战。
徐锦云跑过去,没理由这么不经摔的,肯定他穴道给人封住了,当下为他推宫活血后。付经纶哼哼唧唧,虽不至于受伤,可浑身痛楚还是有的,毕竟跌那么远。疼痛稍减,刚yù再加入战团,林展翔已推倒归海轩,尚剩下恭淮子苦苦支撑,没过转眼的功夫,便负伤败退。
王迟慰满面怒容:“全是饭桶!”提掌运气,要亲自出手拿下林展翔。可就在催使真气时,右臂麻痹难当,低头一看,整个手掌都发黑,不用想也知道是中毒了。柳琼一见此状,说道:“咦,他怎么也中了七rì断肠?”王迟慰更是大惊,恰要催功逼毒,立即想起染上此毒不能动气的,便指挥手下快取解药。
付经纶,徐锦云看到上头示令,猛向柳琼扑上。林展翔斜刺里疾出截住付经纶。柳琼手中早备好银须针,没等水镜如纵来相救,一把针便朝徐锦云照面甩去。徐锦自旁跃开,见林展翔和水镜如挡在柳琼前面,就不再轻举妄动,只将给打扒在地的付经纶拉回。
忽尔间,一道身影从头越过,并击向王迟慰。由于来得突然,没人看清是谁。那王迟慰更不多想,还了一掌。两人均震得后退数尺。王迟慰因为牵动内息,险些一头栽倒,众卫中走出两人,扶持着。另外那位竟是小玄女,她武功虽高,可是比王迟慰差得多,若非对方中毒在先,恐怕这会不死也重创。小玄女道:“王公公,还不领着你人滚下山去!”王迟慰察觉到她眼sè有异,好像给预示某种信息,瞬间即会意,下令收兵。
东厂的人走后,林展翔进一步跟柳琼求证,是否真的没有了七rì断肠的解药。柳琼道:“解药让我妹妹拿去毁了,展翔哥哥,你要来作甚?”林展翔躲在树上,早偷听到柳岚是为了对付冯孝贤而盗了柳琼身上的解药,但他不馁气,须亲口问清楚才甘心,却是徒多一次失望罢了。说道:“孟君她不小心碰了此毒,急须解药。琼儿,你想办法尽快调配。”柳琼见他这般紧张向孟君,难免喝醋,按理讲不肯救向孟君,就少了个情敌,与林展翔在一起的机会就大些。然而她明白恰恰相反,若不相帮向孟君,林展翔还会再跟她做朋友么?二来这柳琼天xìng善良,焉有见死不救,说道:“几天啦?”林展翔道:“三天半。”柳琼道:“她在哪?”林展翔说道:“在山下西乡县。”调制这味解药最快要三天,柳琼道:“赶得上的。”林展翔怕有所担搁,识了时间,说道:“琼儿,你跟走吧,等你配好药,立马就可以给孟君服用了。”柳琼摇摇头:“调配解方的原材料可都丹房呢,另行采集的话,个把月也不一定凑得齐。”
柳岚咳嗽咳嗽,吐出来的血比痰多:“姐,你药房的东西,我全烧啦。”听得这话,林展翔、柳琼、冯孝贤、小玄女不约而同地惊叫:“啊!”小玄女和王迟慰对掌时,同样沾上七rì断肠之毒。其它弟子虽中柳岚之毒,却长期以内不会发作的。
林展翔的天乌云广布,差点站不住。水剑如托着他,说道:“不怕不怕,七星宫人多,分头去购采药,不消半天,定能找齐的。”柳岚道:“林公子,如果你的孟君去了,你怎么做?”林展翔在陆湘羽过世后,已生了寻死之念:“我便不活啦!”柳琼可急煞也:“不要,展翔哥哥,我必能解除向姑娘体内之毒的。”柳岚听林展翔答得干脆,有了怜悯之意,笑道:“姐,给我拿手绢。”柳琼诧道:“干么?”柳岚道:“挺感人的,我不行啦,要哭了。”想起旧时与情郎恩爱的情景,今下天人永隔,泪水真的涮涮落。柳琼轻轻为她擦拭,知道她流泪原因:“人都死了这么久,你到底还是忘不他。”柳岚目光呆滞,嘴含笑意:“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很快,很快,他想来是等我好久啦。”这意味她临近末rì。柳琼苦凄凄地晃头,不愿唯一亲人舍已而去。柳岚取出个小罐子,递给林展翔,道:“林公子,好好珍惜吧。”林展翔有点不敢相信,接过瓷瓶,揭开盖子,呈于柳琼辩别真伪。柳琼就近嗅了下,说是七rì断肠的解药。林展翔大喜,小玄女、冯孝贤仿佛到了地狱之门,又得返阳那般,高兴自也不必说了。
柳岚时不时咳嗽几声,面如金纸,说道:“我死了后,你们多半要搜我的身,倒不如做点好事,提前拿出来。这次我输了,我一生只管下毒杀人,从未为谁解过一回毒,老天可能因此惩罚我。死前做点善举,只求老天开恩,到下面得与他在一起。”
冯孝贤招手道:“琼儿,快取解药与我。”柳琼便向林展翔讨要一粒,她总记着冯孝贤的好。林展翔正yù倒出一颗,毕意七星宫弟子逾千,倘若群攻,就不是闹着玩的,却又迟疑片刻,说道:“冯掌宫,你把周姑娘放了,她害我家破亲离,我要当面问个清楚。”冯孝贤只道他也是和大家一样,贪图武林至宝,那些寻仇报怨云云多半是借口。神兵固然宝贵,命更宝贵,摆手示令。
执法弟子看得懂主人谕旨,回入内室,押来周雁,去了枷锁,许其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