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明月高悬。
苏寒趴在二楼的栏杆外,看着下方院子的空地怔怔出神。
他这两年,实在是过得太顺利了,以至于让他在一面警戒的同时,一面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内心的自我膨胀。将“黑煞教两位金丹真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是人们对他这个“青年俊彦”最多的评价,现如今却愈发被苏寒拿来自我认可。
以炼气八层,而击杀数十筑基修士……自进入梁国以来,虽然沿路凶险重重,但他却愈发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刺激,这种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生活,让他内心不断地得到满足,以至于浑然忘却了何为真正的凶险。
直到今日,郭春海最后那一声大喝。
“杀!”
滚滚音波,直冲入他的脑海,让他战栗地差一点瘫软在地上,随后而来的铺天盖地的神识,更是让他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了死亡是如此之近。
一路逃回,苏寒内心都为恐惧所填满。即便当初和何权拼死一战的时候,他也并未真正尝试过这种感觉。
仰望月空,清凉如许,苏寒在这一刻,竟然突然有了离开的心思。
“苏寒,我们走吧。”
这个时候,身后温软的娇躯贴了过来,从后面环住苏寒的腰,轻声低喃。
这一刻,苏寒的确是砰然心动,忍不住就想说出一声“好”。
但却停在喉头,难以发出。
“苏寒,我好怕,我不想失去你……我们走吧,离开这个是非地。”后面的伊人以侧脸贴着苏寒的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闭上了眼。
“还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苏寒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他感到背后女子身体的轻轻颤抖。
“但是再这样下去。你可能真的会死啊……”
“死不可怕。”苏寒道,仰望月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也或许是身后女子的出现,让苏寒陡然下定了决心。
他原本是真的很喜欢殷凌月的,特别是在她为他迎向剑芒义无反顾的时刻,他真的觉得这辈子恐怕再也忘不掉这个女人。
可是来到赤海,一些发现却让苏寒陷入矛盾之中,倒并不是说因此而绝情,只是,痛苦的选择在此时横亘在他与殷凌月之间。他每每想起大月复便便的田奎。刻板实则却也是关心他的李萍,敬慕甚至崇拜着他的二狗,想到成熟稳重的张仲,活泼跳月兑,有时还会吃他“豆腐”的梁莺莺,想到他的师兄,那个面色呆板僵硬,实则内心温热如火,又对自身时常会有怀疑的二师兄。想到那个他至今还未见面,之前的半年却为他挡住琉焰斋几乎全部压力的大师姐,想到那个让他一度魂牵梦萦,直到现如今也绝没有一点忘却的倩影。……他本质上就是个自私的人,才不管黑煞教是如何地杀人百万,屠戮生灵,才不管琉焰斋野心膨胀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但他却不允许他所珍视的人们。在未来会遭遇任何的一场浩劫。
所以,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年,但他却已经将自己的全部都寄托在了那座小小的明钩山上。为了让那里安宁,他愿意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
更何况,现如今,若是不给琉焰斋找个更麻烦的敌人,他连离开赤海城后的自保也都成了问题。
虽然……以现在的情况看,似乎已经真的无法可想了。但是,真的很不甘心啊。
殷凌月抽回了手,将苏寒转了过来,盯着苏寒的眼睛,却不说话。
片刻,殷凌月拥住苏寒的脖子,踮起脚尖,苏寒猝不及防中,就觉得有些冰冷的唇,吻了过来。
“呃……”苏寒还想适当性挣扎一下,殷凌月却娇嗔道:“笨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苏寒轻轻一笑,伸手搂住殷凌月,轻轻吻上了殷凌月。
这是一个漫长的吻,当苏寒感觉到伊人抽身离去时,睁开眼,却见殷凌月站在身前不远,两行清泪无声流下,月光之下,柔弱的身姿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笨蛋,傻瓜,蠢货……”
一声长叹,苏寒上前一步,张开手臂要去拉住殷凌月,后者却骤然后退,消失在了门后。
苏寒呆立片刻,又站在栏杆边,看着无边的月色。
不久前的徘徊,与最终的下定决心,已让苏寒从内到外发生了某种细微的改变,他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更为沉稳。黎明时分朱水过来,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十多天前的那个让他有些畏惧的苏寒。
“帮我安置他们的家人。”苏寒递过去两个金袋子,2000灵石,说多不多,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已经是足够过上一辈子的财富。
“用不了那么多的。”朱水递回来一个袋子,却被苏寒挡下,“多的你先收着,流言也不必再放了,近期不要再过来,低调一些,有什么事情我会去找你。”
朱水将金袋子收起,有些愕然道:“郭春海,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苏寒摇摇头,“遇到这样对手,还真是有些头疼啊,他这是将我调动散修的机会给彻底扼杀,如此一来,我势单力孤的一面也真正暴露出来。”
“苏寒,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朱水奇怪道,他不明白,和苏寒认识这大半个月来,他所认识的苏寒一直都是充满自信,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也只有他们这些人帮忙散布一些流言,可在过去的半个多月,却几乎可以说将两个大派在赤海城的人马任意玩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苏寒在短短的一天之间,就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苏寒轻笑着,倒似乎没多少在意,将昨日朱水走后的事情说了一些,让朱水听得目瞪口呆。
“也就是说,他与你素未谋面,却几乎已经将你的一言一行都算计地清清楚楚?”朱水的面色有些发白,他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
“其实,倒是也没有一开始觉得的那样厉害。”苏寒看着东方愈来愈亮的天色,“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他所做之事,其实都是考虑到对手在正常情况之下的选择,换个人来,也是极容易就中招。不过这也是他最为厉害的所在,他对于人心,实在是太了解了啊。”
就在苏寒这样说着的同时,郭春海此时也站在赤海城中央的山顶,看着远方缓缓升起的明日,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晏逸道:“虽然感觉只是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他,但还是显得他很不简单啊。不过这场交锋,才刚开始吧。”
“不怕他跑了吗?”身后的晏逸问道。
郭春海沉默了片刻,“怕,若给此子一段时日,他绝对会是令他的每一个敌人恐惧的存在。”顿了顿,他叹了口气,“不过我却希望,他能够在此时冲动一点,不然就会很头疼了。”
晏逸在后面,看着郭春海说话的样子,有些愣神,这是他认识郭春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评价一个对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