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屋顶上酣畅淋漓的豪饮狂笑,酒香与笑声弥漫在周遭,随着晚风又在月光的指引下飘向寂寂无人的街道上,瞟向宅院侧面那漆黑阴暗的巷子里,笑声惊扰了两只夜间觅食的老鼠,酒香却与巷子里另一道酒香融在一起,渐渐地有什么人用拐杖将老鼠驱赶出了巷子,老鼠便来到了月光中的街道上,继续寻寻觅觅。
静谧的夜色彻底被两人给惊醒,屋檐下方那些女婢们面面相觑,眼中泛着深深地疑惑,她们没见过自家公子有此豪迈的情怀,更没想到,那位与他同饮本该冰冷如霜的黑衣公子,却能相应豪迈。
其实,逆风此时与那些女婢一样,他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晚的笑容,自从八岁那年他亲手屠杀家族两百多人,至今过去十二个年头,莫说是耿耿于怀,甚至日夜都要受到那种强烈负罪感的精神折磨,到底经历过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也记不大清楚了。
庭院中到处都是酒壶被摔破的碎片,小碧早从天仙楼买来了极品佳酿,眼见一壶壶地抛向屋顶,一壶壶地少去,小碧虽急,但想到天仙楼早就已经打烊了,即使意犹未尽也无处去寻,大概喝完也该歇息去了。
直到子时,才把那些酒全部喝光,屋顶上的两人已是醉意盎然,逆风躺在凸起的房梁上,柳怀松则是睡在瓦片上,两人圆睁着眼睛望着夜空正中央那轮洁白的明月,自个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屋檐下几名女婢早就倚靠在梁柱边熟睡过去了,只有小碧坐在台阶上单手撑着下巴,脑袋左右轻晃着,眼皮也是直往下掉,但也要极力的抗衡着睡意。
“云天涯为人卑鄙,趋炎附势,经常借用云岚宗为水家办事的理由去接近水姬月,一来想借助水家的权势来谋取私利,二来想与水姬月套近乎得到她的青睐,达到他一跃成为水家女婿的野心。但是。据我这些年与他相伴,他只能欺软怕硬,绝不敢主动挑起高人隐士的怒火,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逆风吐出的热气夹杂着酒气。但语气中没有醉意。相反是经过良久的深思熟虑与冷静分析。继续道:“置他于死地的凶手,能在两招内同时击溃云岚宗八位长老,凶手的实力之强不言而喻。而云天涯临死前结仇的对象只有柳师弟与你两位师兄,他们两位绝不会认识这等高人,所以我想,柳师弟是否知道些什么?”
自从逆风的话刚出口提起云天涯的时候,柳怀松就扭头望着逆风,确实,在得知柳怀松的身份后,又发现风伤情与水姬月的存在,对于杀死云天涯的凶手,逆风能怀疑到柳怀松,完全出于情理之中。
只不过,柳怀松本就是一无所知,因此他调正脑袋重新仰望明月,轻笑道:“此事我毫不知情,也不会是我主使谁去杀死云天涯,虽然我当时也想他死,但后来我遵从师父的话,没有对他下手。”
“云天涯的死活,我一致认定为咎由自取,因此我漠不关心,即使与柳师弟有关我也不会干涉什么,只是我师父这些天来,日夜为此事烦恼,引起了我的注意,刚才又听闻柳师弟的身份,引起了些怀疑。”
逆风忽然坐起身来,望着躺在瓦片上的柳怀松,严肃的说道:“相信柳师弟也能想到其中的蹊跷,我的意思是,倘若在柳师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在背后为你出头,你觉得有无这个可能性?”
“换言之,凶手有意来维护柳师弟,而柳师弟不明此人的存在,他看不过云天涯故意陷害你,从而出手杀死云天涯,何况凶手还是个女子,所以柳师弟有必要想想,在来两仪界的时候接触过哪些女子,特别是深藏不露的女子。”
本来柳怀松觉得云天涯的死并非是什么大事,并且当时听闻云天涯的死讯,柳怀松也是无动于衷,就像是死了只蚂蚁,但是此刻结合逆风的话仔细一想,确实里面有太多的蹊跷与巧合,换作成了疑点重重,并且是与柳怀松有关。
柳怀松沉默许久,才道:“在云天涯死后当天,情儿刚好来到两仪界,她可以排除在外,一来实力不足以击败云岚宗八位长老的联手,二来她未必知情,姬月也可以排除在外,她不会擅自为我出头,就算有做过她也会告诉我,至于小嫣更不可能,所以,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逆风沉思片刻,说道:“既然不是她们,那么柳师弟,你可想过跟随着你一起进入云岚宗的那位小女孩,当日只要她肯拜陆剑川为师,柳师弟不必在冰雪中跪上云岚宗,在遭受这种奇耻大辱的情况下,她却不为所动坚持不肯拜师。”
“当日我就在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为何会如此倔强不肯拜师,按照常理,不肯拜师的理由,无非就是各方面远胜于陆剑川,也可以说对云岚宗不屑一顾,不然,以一个小女孩的单纯心智,很难想象她会选择见到柳师弟在冰天雪地下跪上云岚宗,但是现如今,她不幸身亡,又与我猜想她是强者的事实,擦肩而过。”
柳怀松闻言,神情严肃起来,坐起身来盯着逆风:“你怀疑是小雨在背后帮我出头?”
逆风点头默许。
柳怀松很肯定的摇头道:“绝无可能,我有种特殊方法能判断出任何强者,即便隐藏在深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并且早在无意中我就看见过,小雨的虚灵体里面没有一颗内丹,所以她绝对不会是深藏不露的强者,虽然云天涯死前当日,她主动问我恨不恨云天涯,她也表露过对云天涯的厌恶,单看表现迹象确实很有可疑,但是,实际上她始终只是个小女孩,更何况,她已经身故。”
逆风不知道柳怀松拥有虚灵眼的事,更不知道柳怀松早在三个多月前,去归还伊尘那柄紫色长剑的时候,那次乃是深夜,山洞里面没有任何光源,所以柳怀松那次是施展虚灵眼进入山洞的,在寻到那柄紫色长剑的时候,又在无意中扫过小雨熟睡的身体,那次看得清清楚楚,小雨的虚灵体中不见一颗内丹。
纵然修为在如何高深,纵然能隐藏修为,但也绝无可能将虚灵体上的内丹隐去,更何况小雨只有七八岁而已。
因为逆风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他只是说出心中的猜疑,此刻掷地有声的重重说道:“如果说,利用某种特殊手段,诈死呢?又或者,此刻的坟墓,只是空坟。”
此话既出,宛如晴空霹雳,仿佛这刻身周的气温都在急速上升,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月光依旧如幕倾洒在两人微皱的眉毛上,此刻四目相视,却相对无语,眼中反射出的月光已经表露出来,他们各有所思,都在想着同一个疑点重重、又那么不切实际的问题。
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柳怀松才站起身来,负手望着明月,忽然想起某些事,嘴角那苦涩的笑容在也掩饰不住,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冰酥蟾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必死无疑,当日小雨却说天仙楼的招牌鸡汤不好喝,她喝完后就将砂罐丢进了溪流中。”
柳怀松说完,走去房梁边坐下了,就此沉默不语。
天仙楼的招牌鸡汤远近闻名,得到过全冰城达官贵人们的认可,可谓是一道名誉满天下的金字招牌,普通百姓一年都喝不上一次,可以想到这样的鸡汤若说难喝,任谁都不会去相信,甚至会惹来众多人的口水。
然而,小雨却偏偏说不好喝,并且还是在中毒前,冰酥蟾毒无色无味并非是徒有虚名,自然是得到过江湖中人的肯定,如果小雨是隐藏在背后那名深不可测的凶手,那么鸡汤有毒就是在她知情的情况下,故意喝下去的,又不肯表露自己的身份,又不忍心让柳怀松等三人喝下有毒的鸡汤,所以只能故意丢进溪流中,来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刻,柳怀松与逆风都能分析出以上几点,因此他们无话可说。
并非是说小雨的隐瞒让柳怀松感到不满,而是柳怀松不理解小雨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不肯用真实的身份来面对自己,为什么在做过这一切之后,她选择诈死来掩饰这一切。
实际上,猜想归猜想,疑问归疑问,即使表面迹象相当明显,小雨有绝对的嫌疑,但是要让柳怀松一下子接受下来,他还是做不到。
其实只要他将坟墓掘开,一切真相将水落石出,只不过,柳怀松直到此刻也未想过这样做,也不忍心这样做,他不想在没有完全接受这种事情的时候,去贸贸然开棺掘坟,毕竟,没有亲眼见到小雨在面前活动,那就是死人一个。
这个时候,逆风拿起身边的长剑,起身走来柳怀松的身前,说道:“有些事情,总会有真相出来的那一刻,或许,下一次你有缘与她相见,她会告诉你一切,至于今晚的一切事,我逆风绝不会泄露半句,这就先行告辞,还望柳师弟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柳怀松展颜一笑,将刚才的情绪抛洒一空,起身笑道:“若兄弟你不介意,直接以兄弟来称呼我,不必在用师兄弟这种生疏的称呼。”
说话的同时,柳怀松已经抬起手掌面对着逆风。
“好兄弟。”逆风一笑,抬起手掌与柳怀松相互击掌,然后腾飞而去,眨眼间消失在夜空中,不见半点踪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