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途并没有看到赵乾所说的好戏,甚至连赵乾自己都没有看到,他所预想的滔天惊变,竟被秦王以润物无声的可怕手段转眼间便颠倒了yīn阳。
这一rì平静祥和的临晋城突然戒严,而后便传出了秦王的死讯,各处道观寺庙钟声齐鸣,一队队快马身负诏书飞驰四方。
秦王薨,单谥幽。
赵乾身着孝服矗立在秦王寝宫外,冷漠的看着正在更换灯笼的内侍,手紧紧握了握,而后又缓缓松开。
吴总管双眼红肿的走了过来,朝着赵乾哀声道:
“乾王子,王上已经入殓,你去最后看一眼吧。”
赵乾微微皱眉,转过身躯,朝着寝宫内的梓宫走了过去,看着秦王青灰的脸庞,他冰冷的心禁不住颤动了,冷漠的脸上也缓和了不少。
他叹息一声,问道:
“葬于何处?”
吴总管垂首答道:
“同宣后合葬。”
赵乾闻言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吴总管,却听他接着又道:
“这是大王的心愿,奴婢也有一个心愿,还请王子乾成全。”
说着竟跪了下来,一丝不苟的白发也在这一跪之间凌乱了些许。
赵乾沉声道:
“说!”
吴总管这才抬起了头来,微微笑道:
“大王这辈子太孤独了,奴婢不想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所以想要陪着他,还请王子乾能满足奴婢这个心愿。”
赵乾转过头来,默默的看着秦王尸身,许久之后,方才轻轻点头。
不久赵乾继位,昭告天下。
秦王薨不过一月,赵国陈兵五十万于秦赵边境,言称同泰安王定约,以五十城请赵国出兵秦国,新王赵乾查问之下才知泰安王图谋造反,当rì赐下御酒一杯,泰安王于癫狂中服毒而死。
次rì,秦王赵乾任原郎中令白玄叹为太尉,拜为上将军,领军三十万抵御赵国。
就在白玄叹领军出征的第二rì,叶途来到王宫找到了赵乾,想要询问对于其他几大宗门的办法。
赵乾正在批阅奏折,听闻叶途寻来,微叹了口气,而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让卫士将叶途引来,自己却用此闲暇微眯了会儿,他已有近十rì未曾好好睡一觉了。
叶途在卫士引领下来到了此处,见赵乾微闭双目,之前一直侍立在他身边的吴总管也不见了踪影。
叶途进内不过几呼吸,赵乾睁开疲惫的双眼,轻轻揉了几下,绕过长案走了出来,歉然道:
“这几rì事物太多,叶小弟见笑了。”
叶途连道不敢,其后接着道:
“叶途今rì前来有些话想同秦王单独说说。”
赵乾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途,而后挥手遣走了卫士,背过身道:
“说吧。”
叶途确认了左右无人之后,便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
“赵兄现在贵为秦王大王,这法宗也依附于大王麾下,大王何不趁此机会除之!”
赵乾豁然转头,盯着叶途冷然道:
“叶小弟不会不知道秦国现在的境况吧?且不说我能不能除掉法宗,即便能除掉又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我现在不仅是赵乾,还是秦国大王!”
叶途火热的心登时冷了下来,沉默片刻,道:
“赵兄怕是舍不下这世俗的荣华富贵吧?”
赵乾冷漠的盯着叶途,好似将叶途整个人都看穿了一般,冷声道:
“叶小弟也知我修行之事吧?荣华富贵?我为秦国大王,天下百姓皆系于我身,我怎可因私人恩怨去除掉法宗,我也劝叶小弟一句,这法宗虽不是南陵剑派那等庞然大物,却也不至于连神明境都未到的人都处置不了。”
叶途闻言登时满面羞红,气恼的看了赵乾一眼,厉声道:
“话至此处我就不再多言了,赵兄好好做你的秦国大王吧!”
说着便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赵乾叫住了。
赵乾踱步来到叶途身前,面sè肃然的道:
“叶小弟,我再劝你一句,莫要在秦国找法宗的麻烦,若是被我知晓了,就莫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叶途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怒容满面的盯了赵乾一眼,而后气冲冲的走了。
赵乾看着叶途离去的身形,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叹了一声,刚想回到原处接着批阅奏折,却听见耳旁一阵轻微细响传来。
一个身着黑衣的老者站立在他身前,玩味的看着叶途离开的方向道:
“这小子什么来路,没听说哪家有这么个愣头青啊。”
赵乾无奈的叹息一声,笑着道:
“是叶家的后裔,拜在了乾魄剑尊白秋阳坐下。”
老者登时目瞪口呆的看着赵乾,不敢置信的道:
“真的?白秋阳那老怪物竟会收这么个拙劣的徒弟?”
赵乾嘲讽的笑道:
“我有个二弟,你曾经见过的,就是那个被宁虚幕带走的人,他同这叶途一同拜在了白秋阳坐下,据他说,这叶途走运救了宁虚幕一命,宁虚幕求着白秋阳收下的。”
老者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我是说白秋阳眼光再差也不至于收这种货sè做徒弟。”
赵乾笑了一阵,便朝着老者问道:
“你过来做什么?”
老者登时面sè肃然的从宽袖中拿出一份折子,道:
“这是白玄叹遣弟子送来的一份折子。”
赵乾赶紧接过了折子,打开来仔细看过,紧皱眉头的道:
“白衣教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你看看!”
老者登时动容,连忙接了过来,扫了几眼,脸sè难看的道:
“早前就有零星禀报说在东边发现了白衣教的踪迹,我原本以为只是些愚民跟着瞎胡闹罢了,现在看来这白衣教是早有图谋啊。”
赵哲微微颔首,思虑一阵,担心道:
“十几年前的那场浩劫便有赵国两大宗门的痕迹,这白衣教、阿难寺行的都是信仰之法,赵国朝中大半官员也均信奉这两教,与其说是赵王掌控赵国,还不如说是这两大教掌控着整个赵国,甚至有传言说连赵王都皈依了白衣教。”
老者也忧虑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这信仰之道于其他修行不同,信众越多实力越强,天生就扎根在百姓身上,若是赵国被阿难寺掌控那还好说,毕竟佛家教义温和无争,若是被白衣教掌控了,那就是灾祸之源!”
赵乾默默点头,转而笑道:
“听闻白衣教有一本圣经名为《净世书》,为白衣教最为艰深的玄法,名头倒是大的很,却一直无缘得见,此次说不定到能见识见识。”
又思虑了片刻,赵乾朝着老者郑重道:
“传令白玄叹,诛杀白衣教徒,我也会下诏诛灭秦国境内白衣教势力。”
老者应诺离去,赵哲沉默的走了出去,望着天空似火骄阳沉静的血不禁沸腾了。
叶途负气出了王宫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客栈,而是思索着是否离开临晋,他来此的目的已经不能达成,也并没有被赵乾一两句似是而非的劝告吓住,不过他认同赵乾说过的一句话,法宗要收拾自己并不费力,南陵剑派听起来偌大名头,实则却并不管弟子间的私事,即便法宗将自己杀了南陵剑派也不会为他这样一个弟子找法宗的麻烦。
叶途对前路迷茫不知,双眼无神好似游荡的孤魂野鬼,一队士兵将他推到了一旁,打断他的思绪,抬头一看,却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内史府前,那一众官兵径直来到告示墙前,将一张告示贴了上去。
叶途一见眉头微皱,想要离开,却听有士兵朗声喝道:
“大王诏令:兹有白衣邪教妖言惑众,荼毒百姓,图谋造反!即rì起各郡、县如有发现从速剿灭,凡窝藏、收留白衣教徒者腰斩,伍什连坐!”
叶途一愣,而后面有喜sè的走了过去,将那诏令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面上喜sè更加浓郁。
叶途回到客栈略做收拾当天便离开了临晋,朝着秦赵边境的龙源驿而去。
龙源驿自从赵国在边境陈兵五十万之后,往昔的热闹非凡摩肩接踵依旧如此,不过这热闹却并非因为商货之事了,秦国三十万大军进驻龙源驿,而龙源驿本城居民要么早早的就走了,要么被强行迁往内地,此时的龙源驿已成为了一座纯粹的军事城池。
叶途乘飞剑直去龙源驿,但见官道之上百姓逃离的长龙排上了数十里,喧嚣之声十里可闻,叶途暗叹一声,心道普通百姓在国家之争上怕是也跟蝼蚁没有区别了。
不过一rì,叶途便来到了熟悉无比的龙源驿,在他进城之时,职守军士拦住了他,他没有办法只得悄悄翻过城墙进入城中。
叶途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当年之处,却见有十几个孩童瑟瑟发抖的拥在一起,恐惧的看着他。
叶途心中一阵难过,脸上透出一抹暖意,朝着这十多孩童柔声道:
“不要怕,这几rì我想借助在此处,可以吗?”
十几个孩童脸sè苍白的看着他,眼中恐惧与jǐng觉并没有失去,半晌,这群孩子中一个年级稍长的孩子站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污浊,连脸都遮住了。
他怯怯的来到叶途身前,吞吐的道:
“可、可以,只是今天有个当兵的来到这里让我们尽快离开龙源驿,我们无处可去只能窝在这里,人们都走了,也没有吃的。”
说着,这孩子便向着那群孩童中看了一眼。
叶途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见那十几个孩童中,有三个孩子倒在地上被其余孩子围在中间。
叶途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想要看看那三个孩子出了什么事,却发现自己刚上前一步,那群孩子jǐng惕之sè更为浓郁,眼中的恐惧与绝望交织,一个孩子甚至不由自主的抓起了脚边的一块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