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忽都思后,我心底多了一丝怅惆,孤身一人继续朝南边无尽的草原奔去。算算已在路上度过了三天,除去昨天帮助忽都思而耗去的半天路程,父亲说只需跑三天就能到,那么今天只需走大半天定能到达鄂尔伦草原,想到可能马上就要见到父亲他们,心情变得愈发激动起来,虽然家已没了,但只要父母都能安全逃月兑就是万幸,也许这些天来他们肯定也在揪心我的安危。
午后时分,终于在我的前方草原上出现了一条河流,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蜿蜒在草原间。
有河流意味着快要遇见蒙古包了,已经进入鄂尔伦部落范围了。我驻马在一道草坡顶上,抬手眺望眼前的这片草原,确实是一块水草丰美的地方,那条宽阔的河流给草场提供了充足的养份。
于是纵马冲下草坡,赶到河边,酣畅地洗脸喝水,河水很清冽,偶尔还能看见水鸟在河里嬉戏。
我月兑下靴子,挽起裤脚走进河水中,河水深及膝盖,对着如镜般的水面,发现自己衣衫褴褛,非常狼狈,连忙整理了一下容颜,疏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上岸略休息了一下方才上马沿着河流朝下游走去。
随着河流走了一阵子,终于望见远方的草原上隐约耸立着大片的帐篷,在黄sè的草原上,如同一个个白sè的蘑菇,应该就是莽尔泰的部落吧。我催着枣红马朝前方的营地赶去。
离远方那个部落越来越近之时,忽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歌声,我放慢速度仔细聆听,开始以为是风声,但很快就确定是歌声,而且是一个女人在唱。
歌声在秋rì的暖阳下悠扬而深远,那婉转的歌喉、富有想象力的音调是我从未听过的,也让我情不自禁地放缓了步伐。
我在马背上到处张望,试图找到歌声的来源,然而歌声若即若离如同来自天边,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待到走上一处草坡后,终于发现了坡下的歌唱者。
脚下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位紫袍少女骑着一匹白马,赶着一群绵羊在放牧。美妙的歌声正是出自她口,我静静地站在坡顶上勒住枣红马,生怕惊扰了眼前的少女。
“……
美丽的鄂尔伦草原宽又广
查干河水清而冽
似母亲的rǔ汁般香甜
秋风啊不要带走美丽的花儿
格根塔娜还要与它们玩耍
小羊儿啊不要长大
那样你的巴图巴雅儿就会出现
……”
少女唱得很投入,感觉能舒缓我疲惫的身心,听着听着,歌声突然停止了,山脚下的紫袍少女似乎发现了我,用鞭子护着羊群,少女继续展开歌喉唱问道:
“陌生的骑士
您从哪里来
为什么要惊扰我的羊儿?”
我怕少女误会,连忙高声喊道:“嘿,美丽的姑娘,请您不要误会,是您那百灵鸟般的歌声吸引了我,我只是一个唐突的听众,希望我的粗俗未破坏您的雅致。”
少女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回话,更何况谁都愿意听恭维的话,我见少女放松了戒备,忙策动枣红马朝坡底下走去。
渐渐地看清了马背上的少女装扮,她头顶扎着一块鹅黄的头巾,秀发分成许多道小辫子自然地垂下来,脖子上挂着五彩的珠串,一袭紫袍穿在她身上很合身,衬出苗条的身材,襟领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腰间系着红丝带,别着一个香包,脚穿红靴,手拿着牧羊鞭英姿漱爽地坐在白马上。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却有着草原人罕见的白哲皮肤,秀丽的脸庞上一对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同龄女孩,心中暗暗称奇,不竟多看了几眼。
少女见我盯着她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偏着头脆声问:“嘿!你在看什么呢?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忙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在人家姑娘面前失礼,忙道:“不好意思,我是听姑娘歌唱得太好了,情不自禁找过来的,惊扰姑娘还请见谅。”
少女抿嘴一笑道:“哦,是这样啊,不过我看你不像坏人,我已经不怪你了。”
我模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暗想:幸好自己外貌长得不凶恶,否则定要被这姑娘定为恶人了。便道:“请问美丽的姑娘,这里是鄂尔伦草原吧?”
“对,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莽尔泰首领是不是住在这里?”
“你要找他啊,可算你找对人了。”少女脸泛神采地道,不过很快她似乎想起什么,略带jǐng惕地眨着秀眉问:“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找他干吗?”
我见少女有些戒备,忙解释道:“莽尔泰是我的伯父,我叫苏rì勒和克,我从北边的草原来投奔他,绝无恶意,姑娘请放心。”
少女见我这样说,方才放松神情,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自语道:“苏rì勒和克?你叫我阿爸伯父?怎么没有听他提起过。”
我听少女称莽尔泰为阿爸,心中一惊,难道这紫袍少女是伯父的女儿?那太巧了,连忙兴奋地问道:“怎么,姑娘是莽尔泰伯父的女儿?”少女点点头。
我又道:“那库勒图是你的哥哥吧?我与他结为安答的,你没听他提起过?”
少女眨着眉想了一下道:“我好像听哥哥说过,他曾经结交了一位安答的,有些年没见面了,难道是你?”
我使劲地点着头。少女脸上露出笑容,连声道:“真是你啊?太好了,我哥哥经常念记你呢。对了,你们是不是还一起打过黄羊?听说那次你赢了,对不对?”
我笑着点头肯定,问:“你阿爸与你哥哥都好吗?”霍克这时从头顶上飞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
“他们都……”她忽然看见了霍克,双眼瞪得大大的,指着霍克惊声道:“哎!有一只苍鹰落在你背上了,别让它伤害你,快把它赶走!”
我笑着模着霍克对少女道:“你说它啊,呵呵,它叫霍克,我的朋友,它是不会随便攻击人的,更不会攻击漂亮的姑娘。来,霍克,见过这位姑娘,认识认识。”霍克似乎会意地扑腾了几下翅膀。
这下少女更觉得新奇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直盯着霍克看,又不敢靠近,拿着鞭子远远地伸过来试着逗着霍克。我对少女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啊,要不现在带我去你家。”
少女逗着霍克边玩边说:“别急啊,我一会就带你去,这鹰真好玩,你看,它真不攻击我呢。”
我见这姑娘注意力全被霍克吸引去了,只好任由她玩了一会,才问:“对了,你们家这两天有没有来新的客人?”
少女想了一下道:“我们家倒是经常有陌生人来往的,你指的是哪一位啊?”
“一男一女,男的跟你阿爸差不多年纪,身材比较高大,有没有印象?”我着急地问。
少女歪着头回忆了一下,道:“我记不起来了,因为我不怎么见外来的客人的。”
我听了有些失望,难道父亲他们没有月兑险?也许是少女没留意吧,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对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少女答道:“格根塔娜,你就喊我塔娜吧。”转身去赶羊群,她轻轻地挥着鞭子,嘴里柔声道:“羊儿羊儿,我们回家喽,哥哥的安答来了,我们明天再来玩吧。”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塔娜驱赶羊群,心想,这姑娘心地真好,这羊群在她手下放牧,备受呵护,每天还能听到美妙的歌声,真是种福气。
塔娜拢好羊群后,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苏rì哥哥,我们走吧。”
我应允着,策马跟在塔娜的身后,一起返回营地。走了一会,渐渐看清了鄂尔伦部落的情况,他们确实算是一个较大的部落,密集的帐篷连成一片,足足有上百座,外围统一用栅栏作防护,不断有骑手从营地里进进去去。我巴不得立刻冲进营地里看个究竟,然而塔娜不急不慢的赶着她的羊群,不时还要逗霍克玩,问这问那的,我也不好意思催促她,她哪知我内心的焦急啊。
终于来到了营地的门口,营门由木杆搭成,很宽敞,可以并排跑出十骑,门顶上还设了了望哨,两个健壮的武士正站在上面,显然鄂尔伦部落不是好惹的。
莽尔泰是部落的重要首领,所以进了营地后,许多牧民都客气地与塔娜打着招呼。塔娜丝毫没有端起架子,笑着与每个人打招呼。
我暗暗称奇,对塔娜道:“看样子,他们都很喜欢你,你的人缘不错啊。”塔娜笑着看了我一眼没有作声,明亮的眸子眨起一丝异彩。
塔娜把羊群赶进圈子后,安置好,提着马鞭飞快地朝我跑来,我跳下马,微笑着看着她,塔娜娇喘着道:“让您久等了,苏rì哥哥,跟我来。”
边说边要接我手中的缰绳,我笑着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在前面带路就行了。塔娜家的帐篷比周围的要大,帐篷外拴着几匹马。
塔娜道:“我阿爸好像在家。”我试图在那拴着的马里寻找父亲的坐骑,但是没有。
塔娜帮我找好拴马桩后,转头冲帐篷内喊着:“阿爸,苏rì勒和克哥哥来看您了,您快出来啊!”帐篷内应允了一声,很快门罕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钻了出来,正是几年未见的莽尔泰伯父。
我打量着他,依然是那么的健壮,说话声震如雷,他一眼看见我,怔了一下,对塔娜道:“你刚才说他是苏rì勒和克?是我那柯儿乞安答的那个苏rì吗?”
我点头应允着,突觉鼻子一酸,语气哽咽地答道:“是我,伯父,我是苏rì。”
莽尔泰快步朝我走来,伸出双手抱着我,拍着我的后背连声道:“孩子,伯父好几年没看见你们,你都长得让我快认不出了,来,让伯父好好看看你。”
莽尔泰放开我,握着我的双手,见我有些哽咽,忙伸手拍着我的肩头道:“好孩子,你来看我伯父太高兴了,别哭啊,对了,我那安答都好吗?”
我一听这话,心头一惊,颤声道:“怎么?我阿爸他们没到您这来?”
莽尔泰疑惑地答道:“没有啊,怎么,你们父子没走一块?出什么事了?”
这下我心里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几天来凭着那股信念坚持了下来,如今突然被现实击破,我一时难以把持,竟说不出话来。
莽尔泰看出我的脸sè不对,连忙扶着我道:“孩子,没急,来,我们进帐篷内慢慢说。”塔娜在一旁着急地跟着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