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咱们难得这阵子空,既不用防备官兵,也不用出海做生意。正好让你多学习学习。不仅你要学,你还要带着下面的兄弟们一起学。这是命令。”俞仁严肃的道。
“不用了吧!咱们又不打算将来做官,也没打算去考什么秀才。读书有什么用?”刘强还是很不情愿。
这时一旁的曲敬插话了。“刘强。你当初在陈钱山奉俞相公为头领时,是怎么说的:无论上刀山下油锅都跟着俞相公,听他的话。怎么这才让你读个书,你就推三阻四的!你老刘说话倒底还算不算数啦!”
刘强听了这话,脑袋耷拉了下来。“好吧!”
俞仁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别敷衍我啊!回来我还要检查的。每天至少要识二十个字。曲先生你负责教授与监督。不仅刘强,所有的兄弟也都是如此。”
曲敬认真的道,“一定不辜负头领的期望。”
俞仁这才放心的走了。
俞仁又到许心素那儿转了一下,把自己要回一趟松江府的事情跟他讲了一下。许心素很干脆的便答应了。
当天午后,俞仁便与许倩乘着船回到了松江府。
回到家,俞仁先去看了看舅舅沈明航。沈明航的病果然已有了些起sè,话也能讲一两句了,只是脑子转的还很慢。许多从前的事情也都忘记了,许多人也不认识了,但是俞仁沈明航还是一眼认了出来的。
俞仁亲自扶着舅舅在屋子外面的花园里走了两圈,沈明航虽然搭在俞仁身上的力气很重,可是总算是能够自己走了。
“舅舅的这个病一定可以恢复,只要你坚持不停的锻炼,很快就会又像从前一样了。”俞仁不时的鼓励着沈明航。
沈明航有些僵硬的点着头,微微发福的身体稍稍有些颤抖。
走了两圈,沈明航累了,俞仁扶着他在旁边歇一会儿。chūn梅赶紧上来伺候。
“老爷最近这几天总是念叨表少爷。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给表少爷传话呢!您却正好回来了。”
“老爷还念叨谁了吗?”
“还有夫人和、和小姐的名字。”chūn梅对“小姐”这个词说的特别轻,大概是不愿勾起俞仁的不开心。必竟,他这个表妹是因为看不上自己,才离家出走的。因此,chūn梅这个jīng明的丫头自然也就认为,俞仁多多少少总会在意的。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结果其实也正是俞仁想要的,只是舅舅的病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那就赶紧派人去打听。夫人已经过世多年,咱们没有办法。燕表妹虽然远赴蒙古,但总还是有条线索在。你叫曹安明天就安排一个可靠的人,专门负责打听此事。一定要打听到燕表妹的下落。”
次rì午后,俞仁在许倩的陪同下,早早来到望月茶楼。两人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坐定。此时距离徐家三少和帐房蔡先生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俞仁简单的问了问他走后这阵子,沈家的生意情况。
“还不错,比你走前又有了比较明显的好转。最近又有不少被徐家挖走的老客又回来了,还几个当初在徐家定货的客人也转到了咱们家。”许倩道。
俞仁点点头,又问了些其他的事情。
许倩见俞仁讲了半天,就是不问她是怎么让徐家主动卖织房的,便忍不住问,“姐夫,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让这个徐家三少爷主动卖织房的?”其实她从跟俞仁在南沙岛上说知了此事后,便一直在等,等俞仁主动来向她问这事。可是俞仁就是不问,小丫头终于忍不住,自己要讲出来了。
俞仁笑起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自己跟我讲的呀!”
许倩瞪了俞仁一眼,虽然她才十四岁,可是却一向很有智谋,在许家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其他的头目、兄弟,几乎没有人敢把她当作孩子看。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到了俞仁面前,她便感觉自己总会被他打回原形,变回一个孩子。
许倩气鼓鼓的,忍了两分钟没有说话。见俞仁也一直不主动问话,终于还是忍不住。
“我早派人打听清楚了,这个徐家共了兄弟四人,老大跟老二早死,只留下老三跟老四。这两个兄弟情感很好,但是xìng情却大异。两人年岁相差七八岁。老三从小便老成持重,徐家从内到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一人做主。而这个徐老四却是个十足的纨绔。从小便什么事也不干,整天只会斗鸡溜狗、吃酒赌钱。
我们家在松江府里有几个长年混于茶楼赌坊的人。我便唆使他们暗中给这徐老四下套,先花半个月接近他,然后让他小赚一笔,最后把他彻底拖下水。这徐老四输了三万多两的银子,被他们逼的没办法,只好回家向他哥要。
徐三少原本不想管这事。可是,他们威胁说,如果不还钱,便把徐老四的两条胳膊先砍了,然后再取他的两条腿。
徐三少这才慌了。可是他们徐家虽然富,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银子,还是很有难度,再加上他们最近为了斗垮咱们家的织房,不惜花了雪本,如今手头里能够周转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徐家最值钱的不过三样,一是田亩。徐家在苏松一带有两三万亩良田,这是当年徐三少的太爷爷徐阶留下的。第二样是他们家的老宅。徐家在苏州的老宅建造极其jīng巧,是苏州园林中的jīng品。再一样便是徐三少这些年努力经营起来的织房了。
徐家的田亩是他太爷爷辈留下的,祖上基业他一亩也不敢动,族人也不会同意他动。老宅那就更加不行了。唯一可以动的就只有这个织房了。
所以,最后徐三少不得不将织房出售。以便为弟弟还赌债。”
俞仁没有说话,其实他还是很有些同情徐三少的。他相信这位徐三少绝对是位难得的奋斗青年,可是贪上这么个不长进的弟弟,也实在是个悲剧。不过,同情归同情,必竟大家是商场上的敌人,看到机会却绝对不能手软。便像当初徐三少看到他们沈家出乱子时,及时下手,一心要搞垮他们沈家的生意一样。
使出全部的手段来全力打击对手,有时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这一点,俞仁很清楚。
俞仁与许倩一面喝着茶,一面轻声的聊着天,这家茶楼的雅间隔间效果很好。俞仁几乎听不到其他雅间里客人的声音。但是,很快还是有声音传了过来。
“三少爷请!”是茶楼小二的声音,从他们东面的邻间传过来。
俞仁暗暗奇怪,怎么别间的声音听不到,独独这一间的声音却听的如此的清楚。
许倩看着俞仁一脸困惑的样子,无声的贼笑起来,然后向角落指了指。
俞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那儿有一根小小的铜管。俞仁轻轻走过去,从铜管里,居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房间里的情景。
就见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正端坐在桌旁。此人面白无须,相貌文秀,身材高瘦,倒有几分世外高士的模样。
徐三少爷并没有穿锦袍,而是穿的一身棉布袍。虽然大明的律令有规定,商人不得穿丝绸锦袍,可是经过两百多人的发展,到了如今这个万历后期,这一项规定早已有同于无了。松江府连个知府都没有,又哪还会有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光从衣着看,他还真不太像是传说中的苏松第一大族徐家的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