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上,吕成文于石前跪定,正要磕头拜师,忽听老者言说:“今rì里夜半收徒,本已是奇遇,未曾想尚有证人在侧,不如请了出来。”言毕腾身而起,转眼间跃出数丈,顺手将一黑影从大石之后揪了出来,轻巧一掷,丢在成文身旁。仔细一看,竟是随身书童小牧!惊诧之间,老者已回身石上,言道“此子一路尾随你至崖上,因缘不浅,可是旧识?”“此乃弟子近仆,书童李牧。”吕成文听得老者之言,才知原来书童小牧早跟在身后多时,自己只顾行路,心无旁骛,竟然毫无知觉。转身便问小牧:“几时随我离家?为何而来?”小牧徒然被捉,一跌之后尚自恍惚,听主人问话,忙跪起答道“回公子,小牧在厨房取了莲子粥,正要给您端来,见您搬了凳子,一跃出府,怕有意外,所以就跟着出来了。”转了口气息又道:“后见公子您进了鲁家,心想您是放不下鲁小姐,想要单独告别,就躲在墙外等着,没想您出来后却不回家,所以就只好跟着一路来到这里。”“方才之事,你可曾看见?”“上崖之后,便一直躲在石后,忽见您跳崖,吓坏了小人,恍然见这老神仙将您抓回来,想是我家公子命有仙缘,小的不敢打搅,然后就”,“然后就亲身体会到神仙的法力了,是也不是?”吕成文取笑道。小牧惊魂未定,听得少爷言语无甚怪罪,才稍感心安。成文道:“既然看见,回去若有人问我行踪,切不可乱说,只说不知道便是了。时候不早,你快些回府吧。”“小牧不回去了!”一句话惊的文成一时语塞。“府里待小牧最好便是公子,公子不回府,小牧也不回去。”书童激动的说着,语带泣声,心念却似不可动摇。“荒唐!我有妻仇未报,此番离家再难有回归之rì,你随我哪里安身?快些回去!”成文故意恶言装狠,指望能吓他回家。“小牧虽无用,只愿侍奉公子左右,公子若要浪迹天涯,小牧便追随公子同去。小牧不怕苦,只求公子不要丢下小牧。”小牧此刻已然泪流满面,言语真切,甚是可怜。吕成文平素里虽是冷面待人,心肠却是最软,一见贴身书童哭的如此悲切,坏人面目再也装不下去。只皱眉长叹,却无法收场。老者见此场面,捻须道:“主仁厚,仆忠义,大善。既如此,且留下吧。”于是一场生别苦戏消于无形,主仆二人破涕为笑,并肩跪在灰衣老者面前。老者道:“想我数十年来,游历南北,阅人无数,yù将平生所学,传于后人,不期天下虽大,却少有此天资之人。古人云: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取法乎下,一无所得。老朽不甘前辈心血毁于jiān邪愚莽之辈,故yù将此中玄妙带入墓冢,不想天命有归,竟在此间收到两个可传衣钵之人,实是天生造化,缘分不小。”又言:“你二人质虽有别,xìng皆良善。成文雅量高洁,智通古今,当于内功心法之处大有建树。小牧虽不及其聪慧,然根骨奇佳,却是习练兵刃与拿法之稀才,若能专于此道,久之前途不可限量。须知,yù练上乘武功者必先练于心,心善则静,静而能一,守一而虑,于道不远。由此可见,虽天资可贵,然xìng为根本。汝二人今rì里拜在老夫门下,rì后身入江湖,或正或邪,全凭自xìng,莫要忘了今rì初衷。”老者言毕,成文主仆恭敬的磕头拜了师傅。论起辈分,自是成文做师兄,小牧为师弟,两人彼此见了礼。小牧言道:“小牧练功只为助公子报仇,不敢越了身份,以后还请公子以主仆之道召唤。”成文拗他不过,只好让他以事兄之礼事之,称呼却怎么也改不过来。不觉天已露白,师傅言道:“既入我门,修习之法不同凡夫,不可居于红尘闹市,且你二人所为的乃是寻仇索命,自然要离家隐世,过往种种,勿要留恋。”成文听罢,想到家中爹娘,心中酸楚,小牧也感伤怀,恨不得再哭一场。师傅转过身,亦不忍心催促他们赶路。吹了一阵海风,成文止住了念家的情愫。解下一个红绳系住的丝帕,里面裹着一缕青丝。——这是鲁家小姐赶考前送的定情之物。文成送的那把折纸扇已经随芊芊带进了棺材。将丝帕轻轻置于地上,解下玉佩压好。一旁小牧也将头巾叠了,找了块石头压起来。一切停当,两人向小城方面磕了三个头,随着师傅下了山崖。下到平地,师傅并不走西行的大路,也不去小城方向,而是顺着山崖边的小石阶继续向下走,主仆两个颇感意外,崖下无路,亦无洞穴,有的只是些挂满海草的巨大黑绿sè礁石,涨cháo之时,石头大半都在水下。水深如此,据说轻生者跳下来,往往找不到尸首,久了,渔民便把这里叫做龙宫口,人们相信,落下来不见的人都卷进龙宫去了,所以即使是很有经验的渔民,也很少有人来这里。师徒三人终于来到了崖底,水已经淹没了脚面,石阶尽头连平整的路也找不到,只能用脚在海水里趟着走,身边的石栏杆不但残破,且湿滑的很。上面的阳光也照不下来,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薄雾笼罩着崖底,仿佛真有龙住在这里一般。师傅回身看着两个徒弟狼狈的样子,不觉好笑,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就快到了。”言毕纵身跃至石栏杆上,几下便看不见了。两个徒弟面面相觑,回想起师傅之前于崖顶上时,鞋袜并未沾湿,原来高人便是行路亦如此不凡。两人重新打起了jīng神,追了上去。耳听师傅于前面雾中念道:“明朝踏风凌云rì,莫忘蹒跚泥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