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灵志 第六章 汴绣坊奇遇记(二)

作者 : 月孤沉玉

()御街上有不少汴绣坊,但福nǎinǎi中意的只有一家,就是“绿羽坊”。福nǎinǎi的汴绣制品都是从这里买的。“绿羽坊”坐落在几间汴绣坊的中间,是三间门面,三明三暗,绣工们便在后边的房子里cāo作刺绣。绣工不多,也就三五个吧。老板叫丽芳,三十出头的年纪,高挑的个子,鸭蛋脸,细眉细眼,眉弯得很好看,像一弯新月。典型的宋代美人形象。当然,这只是福nǎinǎi的评价了。别人什么感觉,福nǎinǎi自不用去管。听说,曾有电视剧组请丽芳加盟,但她婉拒了,好像是当时她正在完成一件汴绣制作的大工程,实在抽不开身。

“福nǎinǎi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和她打招呼。“呀,你的清明上河图终于绣好了。”原来这位年轻的姑娘就是丽芳,她可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多了。一进绣坊,福nǎinǎi就觉得眼前一亮:一幅和张择端原图等大的绣品醒目地绕墙悬挂着。绣品有五米多长,一面墙挂不下。福nǎinǎi站在绣品前,仔细品味起来,把今天来的目的都忘了。

福nǎinǎi对这幅画本就崇拜。许多年前,她还特地到běijīng故宫博物院去欣赏过原画。家中也收藏有原画的复制品。她很感谢宋代的这位画家,要不是他留下这幅图,谁能凭空想象出宋朝都城汴京的繁华景象呢?但福nǎinǎi今天却又有了新的感觉和体会。她被丽芳的这幅绣品折服了。只见绣品绒彩夺目,设sè自然,针脚细密,层次分明,很有立体感。绣画中的人物丰神宛然,形神皆备,呼之yù出。比起张择端的原画,另有一番风韵。“巧夺天工,巧夺天工。”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准确,但福nǎinǎi此时觉得只有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了。福nǎinǎi边看边啧啧称赞,倒让丽芳有点不好意思了。“福nǎinǎi,您坐,您别夸我了,我真是不敢当呢。”“好就是好,我也不是随便夸人的人。”福nǎinǎi挺喜欢这个姑娘的。她对刺绣技术的jīng益求jīng,很让人佩服。丽芳不但绣工好,她的古筝弹得也相当有水平。福nǎinǎi在一次市级的联欢会上听过她弹的《渔舟唱晚》,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福nǎinǎi对古筝稍有一点儿了解,退休以后在老年大学学了点皮毛。她觉得丽芳的长摇珠圆玉润,剔打错落有致,丽芳的演奏风格纯朴古雅,别人是用手在弹,丽芳分明是用心在弹。正如白居易诗中所写:“别有深情一万重”。她的与众不同,不知是否得益于刺绣。后来福nǎinǎi得知丽芳的古筝是从小学的,还得过不少奖,就问丽芳,为什么没有选择音乐之路。丽芳曾简单地说了个理由搪塞。后来福nǎinǎi才了解到,原来丽芳的祖母母亲都是开封市有名的绣工,她们的绣品为开封市争过光,出口换回过外汇。那时,开封汴绣厂可是响当当的国营企业啊。改革开放后,汴绣厂不知什么原因倒闭了,这让干了一辈子绣工的祖母很是不甘,因此,就想将孙女培养成出类拔萃的绣工。她听说学弹古筝不但能练习指法,还能陶冶xìng情,提升鉴赏水平,才让丽芳学古筝的,所以,丽芳继承刺绣是顺理成章的事。

了解了这些,福nǎinǎi不但对丽芳赞赏有加,对这一家对汴绣的贡献也很敬佩。汴绣怎么说也是中国五大名绣之一,总要有人去继承去发展才行,一定不能让汴绣在这一代手里消亡了。丽芳也确实不负众望,她的绣品在国家级评比中几次获奖,为汴绣争了荣誉。

丽芳带了几个徒弟,她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想要发扬广大汴绣事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教得既用心又耐心,且毫无保留,所以她的徒弟们长进很快。她有时也把自己的绣品和徒弟的绣品放在一起供人选购,一般人是分辨不出的,但福nǎinǎi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几个小姑娘说福nǎinǎi是火眼金睛。“都像您老人家,就没有我们吃饭的地方了。”她们和福nǎinǎi开玩笑。丽芳也奇怪,其实徒弟们的绣品已达到相当水平了。何况福nǎinǎi又不是行业中人。福nǎinǎi说,针法是好学的,但对作品的理解是一时半会儿学不来的。这是由人的阅历、知识积累、生活环境还有个人的智慧所决定的,所以怎么说一万个人看《红楼梦》,会有一万个理解,就是如此。丽芳笑了,她说自己是实干家,福nǎinǎi是理论家。正因为如此,两人结成了忘年交,福nǎinǎi六十岁生rì时,丽芳还绣了六方手帕送给她,所以,有时虽然不买东西,福nǎinǎi晨练后路过,也会进来看看。

今天,看到丽芳花费多年心血的清明上河图终于绣好了,福nǎinǎi也替丽芳高兴。清明上河图内画有五百多个人物,五六十头牲畜,舟船轿车二十多部,小到眉眼,大到城墙楼阁,一针一线绣来,又要神似,没有对汴绣、对清明上河图的热爱,是坚持不下去的。“福nǎinǎi,您好好看吧,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啊!不一定每天都挂出来啊!”小徒弟们又和福nǎinǎi开玩笑。听说福nǎinǎi想选几幅佳品,丽芳到后边给她挑去了。福nǎinǎi真是全神贯注地看起来,好像身心都融进去了。据说有个书法家,能不吃不喝看一天他仰慕的碑刻,福nǎinǎi倒是很想在这里看一天,只怕是别人要有意见了。

看着看着,福nǎinǎi突发奇想:如果能到画中一游,肯定是人生一大快事。正在这时,福nǎinǎi觉得一阵风从身后吹来,一个东西飞快地向绣品撞去。福nǎinǎi大吃一惊,且不说绣品价值不菲,就是丽芳付出几年的心血,也让人倍加爱惜。福nǎinǎi吓得闭上了眼睛,又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一步。还没等她睁开眼睛,便听到一声熟悉的鸟鸣,接着,便听到人喧马闹,船橹呦呦,一阵清风扑面而来让人感到心里一爽。福nǎinǎi睁开眼睛,不禁大吃一惊,自己分明是走进了清明上河图里。因为她对这幅图太熟悉了,她知道,再走几步,就是汴河了。树上,一只鸟正歪着脑袋看着她,一副得意的样子。不用说,是啾啾了,这会儿福nǎinǎi不知自己该感谢啾啾还是埋怨啾啾。福nǎinǎi说不出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欢喜吧,还有点儿惶恐;生气吧,还有点儿欣慰;满足吧,还有点儿紧张,“既来之则安之”吧,这样一想,福nǎinǎi倒平静了。这不正是自己心里想的嘛。好繁华的宋都啊。图中的人、车、船、骡马都动了起来,那景象,可比看图生动形象多了。看图时,福nǎinǎi常展开自己的想象,现在不用了,只管去看去感觉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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