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幕降临,钢铁的城市都会披上它璀璨的外衣。黑暗的侵袭只能让天边的那一抹残阳充满无力感。
残阳挣扎着挤出最后一丝光芒,不甘地沉入地下,仿佛夜里它不再是这片小小世界的中心。
街边的路灯不知道何时已经亮遍,在钢铁大桥对面的广场上行人三三两两地增加,借着霓虹的光晕形成小小的黑点,偶尔其间传出的笑语都淹没在往来汽车的轰鸣声中。
夜已经深了,当人cháo褪去钢铁混凝土才散发出它们本质的冰冷,大桥上那一抹单薄的身影才显得格外地扎眼。
白衣扬起头,最后深吸了一口叼着的香烟,决然地跳向层层涟漪的江面。
没人看见,白衣也是闭目待死,身体随着惯xìng下坠。钢铁大桥下,那原本还算平静的江面此刻却荡起高低起伏的波浪。
就在江水下面,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表面跳动着无数紫sè的烈焰,恍若一个苦守千年的猎手看见自己的猎物投怀送抱般那样兴奋和贪婪。石头开始有节奏的晃动,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大江之水奔流到海,但它却无法裹带那颗顽石和它一起。顽石固执地在不远处那具尸体上拉扯着什么。当一缕白光终于被紫焰抽离出尸体的时候,紫焰变成浓郁的黑sè,偶尔碰撞的黑芒发出实质的噼啪作响的声音,显然顽石加大了力度。
白衣再次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身处江底。眼前是他平静地躺在江底的身体和身旁一块躁动地拳头大小的石头,他甚至还能看见背后的游鱼穿梭往来。但是他没时间细细去体会灵魂体所具有的360度视角带来的强大视觉冲击,甚至还来不及见证一下死后灵魂不灭的伟大奇迹。一张黑sè的光芒便死死包裹住他,强行将徐徐从尸体中升起的白光拖入躁动的顽石里面。
当最后一缕光就要被顽石吞食地刹那,越见微弱的白光中发出白衣悲怆之极的怒吼:“我cāo!”悠远而寂静,仿佛来至远古的呼声。
白光彻底消失在顽石表面。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一般,顽石静静地躺在江底,就和其他石头一样。
在时间的浸泡下,钢铁大桥锈蚀坍塌,即便是它身下那条豪迈奔腾万年的大江也终有变成沟渠的一天。沧海桑田,面目全非。
纵然万年,顽石也一直静静地躺着,无论是躺在江底还是像现在这样躺在阳光的暴晒下,这一切都与它无关。但顽石的这片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从树林中走出一个嘴里骂骂咧咧的路人。路人那光秃秃的头顶,还有披在身上的袈裟,虽然有些残破但仍然出卖了它主人的身份——和尚。
大和尚只顾着咒骂却没有注意脚下,一个踉跄,纵然手及时地撑住身体,不至于五体投地,但也无法阻止光头与突起的顽石进行第一次碰撞。大和尚没等自己从碰撞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便愤怒地一把抓起顽石,准备把这块害他受伤的石头有多远扔多远。但突然,他愣住了,就这样保持投掷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在争辩他才是一块石头。只有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顽石,开始有一丝疑惑,但渐渐地转变成了贪婪的关芒。
他是一路小跑带着雀跃来到沟渠边的,迫不及待地洗净顽石上的泥土,顽石一角一点碧绿的材质显现出来。大和尚掩饰住兴奋,赶紧把顽石藏在了袈裟下,一手紧紧撰住。四处张望见无人,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进了树林里。
大和尚觉得这个世界变美好了,佛祖都在对他微笑。“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大楷就是为了形容他吧!他又想到刚才在赌场输得清洁溜溜被一路追杀到沟渠边,也是为了让他得到这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吧!这一切都是佛祖的安排啊!
“封魔寺”位于丛山茂林之间,碧水之上。往来有游禽展翅,灵兽奔走,其间有高僧坐禅,无数文人墨客焚香祭佛。之所以寺号封魔,相传在千年前有魔君为祸天下,致使生灵涂炭。有高僧将其封印于此地封魔堂,后围堂建寺,逐渐形成今天的封魔寺。封魔寺虽寺号不雅,但也无法遮盖住此地灵山仙气,一切皆在清新淡雅之间……
“妹妹你喝了这杯酒啊!”大和尚一步三跳哼着莫名的调子,偶尔嚷上一嗓子。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寺门口。
他只顾埋头走路,意识早到了海阔天空之上:“先得买个一亩三分地,再取个老婆,贫僧得给咱爹传宗接代不是?还当什么和尚,没前途的。不过得先把这块宝玉卖掉才行,听说镇口的斧头帮正在收古董,帮主二虎可是咱过命的兄弟,一定能帮忙卖个好价钱,这可是上好的美玉啊!”
大和尚美滋滋地展望着未来,却不想一头撞在了一个有些发福的肚子上面。美梦被弹回了地面,大和尚很不耐烦地嚷道:“哪个小子这么不开眼,还不给我死开……”
“孽障”!浑厚的苍老声音响起,惊的鸟雀纷飞。
大和尚一个激灵吓得手一松,顽石从破旧的袈裟里滚落出来。他艰难地抬起双眼,眨巴了两下才看清台阶上站着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也就是肚子的主人他的师傅。“封魔寺”的住持——觉藏。
觉藏有些发福,布满皱纹的双眼虽然慈祥安和却有一丝犀利。
“子远,你又私自偷跑下山了。自己去戒律堂报道吧”。觉藏老和尚一副云淡风轻。
“是,师傅。”叫子远的大和尚迅速地捡起顽石,不卑不亢就向戒律堂毅然走去。
“等等。”
“难道师傅不罚弟子呢?”和尚子远不得不停下。
“你想得美,把手中的东西给为师看看。”
“就一块破石头,没啥好看的吧”。
觉藏伸出一只手掌,子远一副满是无所谓的将顽石递了出去,心里却七上八下。觉藏老和尚细细打量着手里的石头,花白的眉毛皱了起来,双眼也出现了一丝凝重。
子远虽是和尚,但时常流连于市井之中,对于查颜观sè可谓炉火纯青。在封魔寺尽是系心理佛的和尚里绝对是一个异数。
“徒儿实在心中有愧,已经等不及要去戒律堂报道了,师傅你看……”
“你去吧,此石来历不明,似有黑气,恐其中藏有魔物,我辈虽乃方外之人,但除魔卫道也是我辈应尽之义务。此石当封于封魔堂,让其永不见天rì。”
言罢绝尘而去,留给他可怜的徒弟一个苍老的背影。
“真的?”子远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寺门,他的心在滴血。“该不是老和尚看上了这块美玉吧。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子远向来不惜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的这位便宜师傅。
本来大和尚从小的理想是做一名道士,虽然到现在他连《道德经》都没看过。但这并不违背他的理想:他只想给人算算命,求求雨,坑蒙拐骗什么的。但是造化弄人,当大和尚还是一个小屁孩的时候,踢了一个得道高僧的。结果那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硬是说他骨骼惊奇,颇具慧根,要收他为首席大弟子作为衣钵专人。又因为他家境贫寒兄弟太多还整天调皮捣蛋,老爹早就想把他扫地出门,只是苦于他太过出名,附近道观闻风丧胆,死活不收。直到这秃噜老头横空出世,他老爹喜出望外,在棍棒加拳脚的说服下他不得不从。本来以为从此沉沦苦海永无出头之rì,直到上了山,拜了山头才知道整座寺庙除了他的便宜师傅就属他辈份最高,而那老和尚又爱四处云游。于是他的横行乡里变成了横行寺里。但他总算是有一丝做为得道高僧大弟子的觉悟,有了好处也不忘拉庙里兄弟一把,虽然小错不断但大错不犯,并且连续数年被评为庙里最受欢迎的和尚——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星辰点点,晨光将出未出。秋rì的凉意卷起枯叶四处飘散,古刹外一个佝偻的身影虔诚地拂扫着零乱的残叶。这时,半掩的寺门缝隙中冒出一个光头,微弱的星光下依稀能够瞧见光头的脸:发白的双眉微微下垂,那双慈祥的眼目要不是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便俨然就是一副得道高僧的面容。
“子远师兄,那只是一块石头,如这一叶之轻。”佝偻的身影转过身微笑着道。
“呵呵,子近师弟这么有空?”光头索xìng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干笑着说。
大和尚子远的师傅觉藏几年前就已圆寂,而子远发财的梦想也足足被推迟了二十年,二十年来他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每当他被赌场的恶霸追到上天无路,又或者午夜梦回之时,他都魂牵梦绕地想到了失之交臂的顽石。于是今夜趁着月黑风高偷走顽石,准备下山去实现二十年来的理想,不想被住持师弟逮到。
“旁流百尘,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不如我佛慈悲,纤尘不染”子近边扫着落叶边说道。
老和尚子远掂了掂包袱,悲天悯人道:“唉,我辈虽jīng修佛法,得到自在解月兑,奈何世人沉沦苦海不得自拔,每当想到苦难的世人我都垂泪到天亮,吾yù以吾残躯点化世人,以慰吾佛。”说着说着老和尚渐渐慷慨激昂。
子近和尚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师兄,这脸皮也太厚了点吧!还没等子近和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老和尚子远已经不见了身影。
“世人啊!我来了!”远处传来子远和尚飘渺的呼声。
“可怜的世人,希望你们勿遇到我师兄。先师,魔既已封,就让他归去吧!”子近轻轻地掩上了寺门。
紧闭的大门,使这座古刹更加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