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童立新突然袭击北山乡。他直接进了王小波办公室,一见面就说道:“好一个王小波,你现在不简单啊。听说,你还想在我就职县委书记那天,组织几千人到县里来请愿,给我一个下马威?”这话本意好像是敲打王小波,其实是在买个人情给这小子。意思是你小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急急忙忙就过来,帮你摆平这事来了,够意思吧。
王小波一听就知道眼前站着的是新来的县委书记,但他故弄玄虚,一本正经地问道:“请问这位同志怎么称呼?有什么事吗?”
童立新气不打一处来,码的,我明明自我介绍了,你还假痴假呆,搞什么东东啊?难道非要我一本正经地介绍一下?正愣神间。王小波却哈哈大笑起来:“童书记吧,就兴你搞突然袭击,就不兴我和你开个玩笑?”说着却极其恭敬地泡茶递烟了。
典型的棍棒加白糖。童立新哭笑不得,这一套可是上级对下级惯用的手段,这倒好,今儿反过来用到我身上来了。他凌厉地看着这位一脸稚气的乡党委书记:“我昨天刚到,听说北山乡不太平啊,为拓宽一条公路,有几千人闹事,还要到县里、省里请愿,只能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有人闹事?我怎么没听说?”王小波不但否认,而且还反问道。
童立新有点火了,要不是秘书长和专署书记千交代,万交代。要在北山乡问题上给予全力支持,我何必辛辛苦苦跑来为你撑腰?这倒好,不但不承认,还反问我,难道党群副书记王进宝,正儿八经地向我汇报,还能有假?好吧,你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先煞煞你的狂妄之气吧:“你不知道这事?看来你这个书记当得太潇洒了吧?那我们就听听你们关乡长对此是如何说的。”
王小波真是一绝,竟跑到办公室门口大声叫道:“金文书,你去叫下关乡长到我这里来一趟。”
不一会儿,关喜旺就屁颠、屁颠地进来了。王小波也不介绍,直接问道:“关乡长怎么听说拓宽公路时,有几千人闹事?还要到县里去?”他把几千人这几个字说的特别重,显然在提醒他什么。
关喜旺当然听出了话里之音。怎么了?我说的千把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几千人,太玄乎了吧?而且他会不知道有没有人闹事,是了,他是问我是不是有几千人闹事。这个当然太虚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于是,他理直气壮地答道:“没有的事,拆迁户也就百来户人家,哪来的几千人?”
到这时,王小波才介绍道:“老关啊,这是新来的县委童书记,听说我们乡有几千人闹事,就赶过来了解情况了,可我从来没有听说啊,是不是那拆迁户和你反映过什么了?”
关喜旺一听新任命的童书记来了,忙伸出两手去紧紧握住对方伸出来的那只手,好像孩子撒娇似地拼命地摇着。
童立新皱了皱眉头:“是呀,那些拆迁户没向你反映一些问题?”说完就将手抽了出来。
“反映问题?没有啊,这个项目党委定下是书记主抓,另二位副乡长负责,这个有党委会议记录可查,有问题也不可能反映到我这里来啊。”
关喜旺见县委书记一来就问这个问题,肯定是要追究责任了,他立即将责任推的一干而尽。
童立新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可听说,昨天有几千人想到县里来闹事,是你关乡长做了工作才没有来,是不是啊?”
尽管关喜旺很想说确实有几千人闹事,但在书记面前他可不敢撒谎,何况刚才还一口否认了,只得实事求是地说道:“不可能啊,几千人闹事,我们王书记还坐的住?”这厮,很自然地责任推给了王小波。
童立新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皮笑肉不笑的王小波:“没有事再好,那你就说说拓宽公路是怎么回事?”他这会儿心里很不爽,眼巴巴地过来,帮你擦,可来了才知道根本没这回事,显然被王进宝yīn了一家伙。
关喜旺见没有他事了,就赶忙溜了出去。这挨批评的事就让你王小波去好好享受吧。
王小波再不敢犯上作乱了,洋洋洒洒汇报了足有半小时。从拓宽庆北公路的重要xìng,到如何筹集资金,动员村民自力更生建路以及拆迁户的补偿方案等进行了一番描述。
在王小波以汇报的名义进行的描述中,这条三十二公里的庆北公路拓宽工程中,县里竟没有一分钱的投入,完全是北山乡自力更生在建设,而且还给了拆迁户这么高的补偿。
要致富,先修路,这个道理是显而易见的。这个愣头青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可王进宝闭着眼睛说瞎话,把他说的一无是处,还搞了个什么几千人闹事的子虚乌有的事件,想借我手,将他一棒子打死。还好我亲自过来一趟,否则,不被你yīn死?
但你王小波也不能这样嚣张啊,我毕竟是你的领导,是荡荡的县委书记,否则,我还有什么威严?他决定对王小波敲打一下。
主意打定,童立新开始对付愣头青了。愣头青刚才汇报时,故意不看他,只是看着地形图,以防被打断。他现在也不看坐在那里的毕恭毕敬的愣头青,而是拿起那份地形图,慢条斯理地说:“王小波,你很厉害呀,怎么大的一个工程,你说搞就搞了?跟县长汇报过吗?像你这样的乡党委书记,我从未遇见过,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王小波脸上笑着,话却说得不含糊:“童书记,我知道你肯定要批评,我也准备好了接受你的批评,甚至准备被县委撤职。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明:作为北山乡党委书记,我既是县委领导下的一名官员,更是北山人民的公仆,肩负为北山人民谋幸福的重任。按常规搞建设,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我只能干起来后,再向领导汇报。”
童立新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这样蛮干,就不怕出事情?也不怕别的领导对你有意见?更不怕被撤职?”
王小波胸有成竹地说:“童书记,我想到了,刚才我就先说了嘛,县委可以撤了我,但公路已经拓宽了,总不至于再填回去吧?这样,我王小波就为北山人民做了一件好事,我也问心无愧了。”
童立新狠狠地瞪着他说:“那县里的领导就不重要了,我们就是摆设了是不是?”
王小波回避着他的目光,嘟哝了一句:“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党的宗旨嘛。”
童立新脸sè越发难看了,真想拍案而起,让这愣头青滚出去。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办公室,何况这愣头青也没有错,说的也那么冠冕堂皇,他今天在一个愣头青面前竟这么无可奈何。但童立新毕竟是童立新,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了这么多年,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再气也不能不顾大局,最终还是忍住了。
王小波也发现了他强压着的恼怒,话锋一转,为北山乡叫起苦来:“童书记,你知道吗,我们乡里太穷了,帐上是赤字。但为了这条公路,乡干部宁可三个月不发奖金,老百姓也自觉义务出工,他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早rì月兑贫致富啊。还有那五百万,我们在省里可是求爷爷,告nǎinǎi地跑断了腿呀。”这厮打起了悲情牌。
童立新出来前也了解过,庆县是全省最穷的一个县。而北山乡地处两省交界处,也成了全县最穷的乡。穷则思变,老百姓要致富不能靠天、靠地,只能靠自己。这条路也就成了他们的致富之路,寄托着老百姓的一辈子梦想。
他似乎被感动了,脸sè也多少好看了一些:“是啊,为官一任,总要为老百姓留点什么吧。”
王小波眼睛中突然有了泪花:“童书记,你终于说了句温暖的话了。”
童立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他,缓缓地说道:“小波同志,你还年轻,走的路还很长。你这种搞法在仕途中是大忌,知不知道?有冲劲和热情这是好事,但并不代表就不需要领导了。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第一天上班,就有一些领导告状了。你想,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仕途上,你还这样为老百姓谋幸福?有时保护自己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啊。”
王小波连连点头,恢复了应有的恭敬:“是,是,童书记,你的话千真万确,我刚才有一些话说过头了,向你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