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划过,断发几缕。
发丝落过脸庞,刘备脸上浮现出一丝血痕,流下鲜红几许。当鲜红缓缓地从脸上汇聚成一滴鲜血滴落时,正好摔碎在张风搭在刘备喉间的三尺青锋上。
“汝再说一遍?”
长剑压迫着刘备的皮肤,喉间的肌肤微微凹陷着寒芒,让看到这一幕的众将不由得模了模喉间,似乎同样喉间被致命的武器指着,嘴里唾沫升起,却难以下咽。
张风悍然动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庆功宴上动刀兵,虽然两人间的气氛有向这方面发展的趋势,可是没人想到张风真敢拔剑。
关羽同样没想到,当长剑搭在刘备喉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绿袍一闪就yù动作,可是却投鼠忌器的生生停了下来。只是双目不再虚眯,而是睁大了狠狠瞪着张风,jǐng告之意不言自明。
但是关羽眼中的jǐng告,张风完全没有看在眼里,更别说放在心上。张风心中微微焦躁,虽然拔剑直指刘备,大有将之斩杀当场之势,可是张风其实却没想过要杀了刘备。
与黄巾不同,刘备无罪,非是恶,自不当杀。
因此张风拔剑,只不过是威胁刘备而已。但是刘备的眼神,就算锋刃的寒芒闪过眼前也不曾瑟缩半分,仍旧清亮。这让张风骑虎难下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无论说几次都一样,上令不仁,属下实难从命。”
果然,就算长剑横架,刘备的话仍旧没变。
“汝不惧死?”
张风的问话心有不甘。
“无人不惧,只是义之所在。”
看着刘备不曾退缩半分的眼神,张风一时有些恍惚,心中的愤怒因为这清澈的眼神而消退了下去。
无论对错,能这样坚定的坚持自己的信念的人至少能让人心折。
董卓喝干了杯中之酒,眉毛挑出一阵无聊。闹剧也到此为止了,看出了张风虽然杀气满满却不过虚张声势,而刘备说到这个地步也绝了这处闹剧演下去的可能。
虽然结局仓促,不过却是比歌舞有意思。
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董卓轻咳两声,吸引了注意后,缓缓说道:
“还请张将军收剑,现在正是欢宴之时,刀兵多有不详。权当是给某一个面子吧,姑且某也是凉州刺史……”
“也就现在是罢了。”
在董卓起身劝阻两人时,正门处却是传来一阵sāo动。众将看着那处纷扰,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快一队甲士闯进了宴席中,泄向两边,而人群中簇拥着一个身着大红,华贵异常的人。
宦官?
看着那为首之人的服饰,诸将一愣,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词。
史师兄?
张风却是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心中浮起了这个称呼。可是什么时候史师兄成了宦官?
“住手。”
在众人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变化而错愕不已的时候,董卓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住手?什么住手?
众将脸sè疑惑的四处一看,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原本退到一旁的舞女们不知何时结成战阵,隐隐指向试图包围宴席的甲士。
寒芒出鞘,红颜戎装七分冷。
如果不是董卓的一声住手,这些舞女怕是直接与那些甲士动起手来了。
“宫中来人?”
在众将对于这些舞女高人一等的素质惊叹时,身处主位的董卓望着不请之客中的为首之人,皱眉问道,却是视完成了包围的非凉州军的甲士们于无物。
史阿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物。董卓识得,正是皇帝之诏,这既证明了对方的身份,也说明了对方的来意。
只是这时候朝廷会有什么命令?封赏的话未免太早,而且未带赏赐,御刀兵而来,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不过董卓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天使来临,未及远迎。请恕卓失礼之罪,只是不知天使到此,有何指示?”
沉默了一会儿,史阿盯着董卓的脸,压了压嗓子,挤出公鸭声,一字字的说道:
“陛下有令:中郎将董卓,于黄巾之战中决策失误,以至于我大汉威武之师折损甚重。今暂卸董卓中郎将之职,押回洛阳候审。凉州军即刻起回归凉州,北军五校及一并义军暂由越骑营校尉张风率领,押解董卓返回洛阳。”
史阿话音从骤然变得寂静的院中滚过,落在地上仿佛有珠玉之响。
听见这莫名其妙的诏令,诸将哑然无语,完全没能从这毫无道理的命令中回过神来,连董卓也是一脸失神之sè。
夜风婉转在庭院,卷起几声虫鸣,却更添寂静。
张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史阿的脸,满腔疑问不知从何说起。而注意到张风的视线,史阿随意一瞥,却是使了个“莫要多嘴”的眼sè。
张风一愣,心里更是不解。不过正在张风疑惑时,心中突然一阵惊颤,不及思索,下意识的一退,挥剑护在胸前。然后长剑挡住了什么,不过巨大的力道震得长剑节节碎裂,甚至钻进张风手腕,引起一阵酥麻。
“关云长?”
再度后退了几步,站定后,张风才发现原来是关云长趁自己微微出神时,欺身而上。至于目的,看着关羽护在身后的刘备也就一清二楚了。不过张风倒是微微的无语,因为张风根本没准备杀了刘备,所以才会简单的被引走了心神,只是看着关羽戒备的眼神,这样的说法也不会相信,不过张风也没准备对关羽解释。
但是却担心张飞有了误解。
可是回头看向几案时,只见那黑鬼正喝得高兴,眼神看着遥遥对峙的史阿与董卓两人,却是根本没把张风与刘备的紧张气氛放在心上。
这黑鬼……
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张风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一阵无语。
逼退了张风,打算追击的关羽却被刘备拦下了。宴席的中心早已不在张风与刘备身上。不过这短暂的变故倒是打破了庭院中的寂静。
“这令,您接还是不接呢,前·中郎将大人。”
单手拿着诏令,史阿模仿的宦官般的公鸭嗓惟妙惟肖,带着那群宦官特有的轻蔑,十成十的让人厌恶。
“混账,什么鸟诏令!某等已不足十万之数破数十万之敌,此等大功,世所罕见。朝廷不但不赏,还要罚?可笑之至!死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刘氏昏庸至斯?”
一声暴喝拉过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华雄红着眼睛,一掌将几案拍成粉末,指着史阿,唾沫横飞。而华雄这一声吼惊醒了震惊中的凉州军将领,一瞬间群情激奋,凉州军一系的将领骂骂咧咧着站了起来,或是红了眼睛,或是踹翻了几案,总之一副要将史阿生吞活剥的样子。
而注意到凉州军的异动,随着史阿闯进来的甲士猛地踏前一步,甲叶整齐一响,抖出一身剽悍气息。中间更是有一将领持枪而出,枪指董卓,直言怒道:
“董仲颖,汝yù反呼?”
直接指向董卓的一声怒喝终于惊醒了这位凉州军统帅,冷冷的看着那越众而出的一将,淡淡的问道:
“汝乃何人?”
冷漠的声音掀起一阵寒意,而随着董卓的声音,原本的舞女无声无息的流动起来,护住诸位有点喝高了的凉州军将领,正面挡在那些甲士面前。流动中没有甲叶的轻响,就像是女儿纱衣的轻柔,只是沉默中的铁甲森森同样写满了寸步不让。
黑衣黑甲对上红衣黑甲,头盔下姣好柔滑的下颔却让人感觉锋芒在身。
黑衣甲士的训练有素让那将吃了一惊,不过论人数却是红衣甲士占优。那将只是看过一眼,就直视着董卓,出声道:
“并州,丁原,丁建阳。”
并州?
董卓一皱眉,却是想起了那些红衣甲士所属。
并州汉军残部。
黄巾起义初时,势如破竹,并州沦陷大半,并州军更是直接被打残了。这才有董卓接手并州南方一带的防御,顺势成为北方防线的一部分之事。
被打残的并州军情况相当糟糕,军无战心,士气全无,指挥混乱,建制难全。总之知道了并州军的情况后,董卓直接将之放弃,把目光盯在了北军五校的身上。但是并州军的编制倒是没有取消,只是一直放在后方,权当不成器的郡兵一样用作守城。
不过现在看来,这支溃军在董卓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时,已经不知不觉的舌忝好了伤口。
这么一来,为什么对方能够如此轻易混入这里也就好解释了。虽然不受重视,可是并州军仍然在北方军战力序表内,该有的通行证,、通行口令都有,自然一路通行无阻。而并州军调动的人手也不算太多,习惯了并州军那透明般的存在感的北方军估计也不会仔细盘查。
而因为无视了并州军,凉州军并没有在并州军中安插什么人手,自然也就不得知并州军的异动。更关键的是,因为没有做什么工作,所以并州军心向汉室,当天使持诏而来,自然会奉令而行。
原来如此,失策了。
闭上眼思索一番,董卓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但是仍旧难免心生恚怒。
“丁建阳?哼,今rì的宴席还真是热闹。不过现在连虫豸之辈也敢口出狂言,是否太过无礼了,无名小卒?”
“你!!?”
对于董卓明显的轻视,丁原胸中一滞,一口闷气憋在了胸口。比起董卓,丁原这名字的确默默无闻,无人知晓。
“所以,这诏令,您到底接不接呢?听说大人上表请罪,此刻罪罚一已至,大人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史阿插话道。低垂着眼睑,史阿将宦官的目中无人演绎了个十足。
“接个鸟!”
回应的还是华雄,这个凉州汉子丝毫不顾及史阿现在的身份所代表的汉室,拨开了舞女,随手拿过几个红衣甲士扔飞,打开了一个缺口,直接一拳揍向了史阿。
拳风飘起几缕发丝,史阿在这强劲的拳风中眯了眯眼,却是依然不惧。
嘭
两拳撞出一声闷响,华雄后退了几步,惊讶的发现身前挡了个人,却是先前与董卓叫嚣的丁原。更让华雄惊讶的是,这一拳竟是不分高下,两人都退了几步,指骨一阵碎裂般的疼痛感。
惊讶过后便是愤怒,丁原的脸sè虽然因为这一拳而变得凝重,可是华雄仍然有一种被小觑的恼怒,大吼一声,也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华雄本就高大的身体猛然扩了一圈,上衣炸裂开来,露出一身jīng实的肌肉,再度一拳挥出,拳风带着风雷声,却是依旧掼向了史阿。
毕竟对华雄来说,这个宦官更加可恶。只是在揍向史阿时,华雄轻蔑地看向丁原:有种你在拦下试试?
丁原脸sè铁青,可是却知道自己接不下这拳,稍稍迟疑了下。而这一迟疑,就错过了拦截的机会。华雄的拳风已经让史阿的脸上微微生疼。
只是史阿脸sè未变,一手举着诏令,另一只垂在一边,隐藏在宽袍长袖下的手接住了从袖中落下的短剑。
武将战场奋勇,刺客十步无敌。
十步之内,就算华雄的拳头让人心惊胆战,史阿也不惧半分。
低垂的眼睑微微一抬,史阿死寂的眼神看了逼近的华雄一眼,正好准备出剑,不过却微微一愣,手掌轻轻一抬剑柄,短剑在袍袖中消失无踪。
而华雄的拳头也没有揍到史阿脸上,停在史阿脸前半分,激荡的拳风甚至吹落了史阿的高帽,史阿脸sè平淡间,三千青丝散落。
这一拳当然不可能是华雄故意停止,因为华雄本人的脸上也是一副惊诧的神sè。绷鼓的臂膀肌肉上轻轻地搭上了一只略显白皙的手掌,不知何时身形魁梧的华雄身边出现了一个微胖的身影。
正是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