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晕过去的时间只有一瞬,从悬崖顶跌落到坠入海里。柳蒙却觉得特别漫长,如同人将死前的心理活动一样,在这个世界经历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或快乐或温馨或坚持,衡山祝融峰顶的那些温暖记忆,最终被血sè弥漫。
海水冰冷,全身刺痛,大脑浑浑噩噩。柳蒙完全凭着求生本能在海里挣扎。几番浮沉之后,找到师叔胡元林说过的小船,被系在不远处一块礁石上,当下鼓起最后余力,游过去爬到船上。
这艘小船是海边常见的捕渔船,可挂硬帆可划桨,船体结实耐抗风浪,中间船舱里足以并排躺下四人。只是满清为断绝沿海人民支援复明义军,颁布有禁海令,早已闲置多时,被五岳剑派花了重金买来。船舱里早准备好了淡水干粮,按照之前的商议,最后没有希望的时候,五派都将留下一名弟子传续香火。但如今只有柳蒙一人从崖顶存活,其余,均已先后壮烈。
今rì是初七,天sè将黑,正是涨cháo时分,柳蒙坐在船尾脑子浆糊漫无目的,忽然瞧见有一人影在海水间漂来荡去,顿时萌生了一丝希望,赶紧cāo撸划了过去。
到得近前,见是一名女子,乌黑长发散乱着,看不清脸孔,人已经昏迷不醒却死死抱紧截木头。五岳剑派中除了恒山派以外,女弟子极少极少,在济南城外老井村遭难后,剩余袭杀队和斥候队的弟子中,只有三名恒山女弟子。但她们却是剃发修行的,哪里又会有乌黑长发?
波涛起伏,借着昏黄光亮,这女子肩头是件浅sè粉花的衣衫,柳蒙凝神看去,见有只衣袖破碎露出截白生生的藕臂,当下心中一动,知晓了这位是谁。苏荃!《鹿鼎记》一书中诡计多端心肠狠辣的女xìng代表,为了报复被又老又丑的洪安通强娶下嫁,一直处心积虑的要颠覆神龙教。直到最后大被同眠不幸怀孕,最终才成为韦小宝的大老婆。
对于这位身世不明极富心机的女人,原本谈不上什么厌恶与喜欢,更多是将其当成YY小说中必不可少的御姐女王角sè,或者是矽统文里的人妻定位。
但是!如今五岳剑派已为神龙教所灭,师父师叔师兄等等师友至亲尽数死于其手,便是倾渤海之水也洗刷不了心底仇恨。尤其是这当中,苏荃又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sè,是不是除洪安通、陆高轩外另一个罪魁祸首,柳蒙必须要弄个清楚!
用船桨将晕迷的苏荃拨近,探身把她捞了上来。柳蒙随手封住她气海与膻中两处要穴,使她不能运行内力和做剧烈动作,接着将身体朝下趴在船舷边,任由船只起伏顶着她月复部,将灌进的海水挤压吐出。
又四处寻找了一会儿,确定再也没有了第三个落下海逃生的,柳蒙面对崖顶灵堂方向跪下,大哭三声,起身挂起小小硬帆,cāo桨沿着海岸往东南方向划去,离开这附近,免得神龙教的人坐船来寻找。
天空一轮明月高悬,海风徐徐,将船驶离岸边有二三里后,柳蒙就收起浆,只凭风帆鼓起往南而去。为对付郑成功及各路海匪,清初颁有禁海令,除了少数几个码头,近海都是人烟稀少,平常难得能见到一艘渔船,因此柳蒙很是放心地让船自己航行,绝不会占到它人航线导致撞船。
夜里的海上特别寒冷,哪怕有内功护体,衣服湿透穿在身上也是受不住。柳蒙回到船舱中,取出火折子把碳盆烧起来,处理了下左臂伤口,又翻出预备好的衣物换上。一番收拾,想起船头还扔着个人,考虑了一下,也将苏荃抱了进来,放在火盆边上。反正已经封住对方穴道,纵便她心计百出,在茫茫海上的一叶孤舟,又是自己眼皮底下,还能搞出什么花招。
感觉到肚中饥饿,也是为了御寒,柳蒙翻出铁锅,到船尾灶上熬了点米粥,然后就呆呆地仰坐在那,看着夜空中的明月,想着今后自己该怎么办。
刚经历身边至亲在眼前死去,又如何静下心去考虑长远?
思绪纷乱,杳无头绪。柳蒙长叹了口气,收起心神,见粥已滚开,阵阵香味飘扬,忍不住干咽了下口水,却听得咕噜一声,好似人肚中饿极发出的声响。
“醒了?”柳蒙没有回头,语气冰冷的问道。等船舱里传来声不好意思的干笑,又接着生硬地道:“边上柜子里有干衣服,你自己换上。”
船舱里安静了一下,然后就响起阵动静:走动声、翻找声、更换衣物的稀索声。过了一会,脚步响起,一阵淡淡花香传来,随之一声娇媚中带点慵懒的声音道:“多谢你救了我呵,说吧,想要些什么报答?”
或许是颐指气使惯了,苏荃自然就带着种人上人的口气。柳蒙心情不佳,立即没好气回道:“要你的命。”此言一出,苏荃怔了下,忽地轻声一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力救我呢?”
走到柳蒙身后,苏荃“啊”地一声轻呼,道:“粥溢了!”柳蒙一看,赶紧起身将锅端下来,转回船舱,错身而过时,无视那张清丽中带着妩媚的容颜,只是冷冷道:“要吃就过来。”
从柜子里取出两只木碗和筷子,柳蒙盛了满满一碗米粥,自顾唏嘘地喝了起来,等到苏荃犹豫了会跟进来,已是喝饱肚子。坐在那静静看着对方优雅地盛粥,小口吹拂着慢慢吃着,不知怎地,原本纷乱的心绪竟有些平静下来。
吃完一碗粥,如同个小媳妇一样,挽起衣袖,苏荃将两人的碗筷收起,到得外面将锅一起洗刷干净,又装了壶水开烧。然后回到舱里跪坐在柳蒙对面,似笑非笑的用那妖媚眼神看着柳蒙。
在信息爆炸时代,什么样的美女什么样的诱惑场面没看过?柳蒙丝毫不为所动,眼神冰冷的如同藏了把长剑,狠狠逼视过去,直到苏荃先受不了转过目光。
“小兄弟,你眼神怎么这么凶呀。”想要扭转不利局面,苏荃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见柳蒙眼中杀机隐现,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反应,这才收起妖媚勾人样子,低首正经道:“你待想怎样?”
“先jiān后杀!”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柳蒙面孔都有些扭曲,恨恨说道。
“啊?”苏荃吓地娇躯一颤,脸sè瞬间苍白,刚才那种御姐气势一下尽消,下意识地抓紧领口向后缩了缩。
“杀了再jiān!jiān了再杀!反反复复无穷无尽!”柳蒙没有开玩笑,如果真的是她主谋,也只有这样才能一泄心中恨意。
苏荃被这说法给吓住了,呆滞了一会后,才省起人只一条命,死了怎么能再那个jiān.杀。悻悻然撇了下嘴,苏荃语气委屈道:“奴家的命都在小兄弟手里,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只是奴家身子骨弱,不要太粗暴哦。”
哼了一声,柳蒙瞧见她眼中神sè来回游移,当下提醒道:“封穴道用的是我衡山派独门手法,想要强行冲开的话,只能落个经脉寸断身体瘫痪。”
衡山派独门手法?苏荃神sè转换,娇颜上由白转红,却对柳蒙的话语深信不疑,立刻便把丹田内偷偷聚起的内力消散。这一会功夫,原本凭借自己风姿,对上任何男人无往不利的情形颠倒了个,局面一直被这清秀沉闷的少年给左右,苏荃不由上火,转身躺到舱内铺上,一副你敢把我怎么样的派头。
柳蒙沉默了一会,终于问出最关键的一句。“济南城外的偷袭,是谁主使的?”
安静,在柳蒙以为对方是睡着了的时候,苏荃才幽幽回了一句:“你救我,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件事?”没有出声,柳蒙不想无意义的多浪费口舌,只是等着对方回答。
苏荃翻身坐起,借着火盆红彤彤的光亮,仔细打量着柳蒙板起严肃的面容,叹了口气道:“我要是说由我主使的,你是不是立刻就一掌打死我,然后把我抛尸海中?”
点点头,柳蒙很肯定地道:“是!”面对这等不为美sè所动的榆木疙瘩,苏荃有些无奈,沮丧地嘟了下红唇,道:“好遗憾,让你失望了。”
苏荃清了下嗓子,摆了个舒服坐姿,然后如实叙说,从陆高轩在大同身负重伤逃回神龙岛,哭诉被五岳剑派伏击偷袭,胖瘦两位尊者和黑龙使张淡月全数殉教。洪安通闻之大怒,便要点齐人手去报仇。但派出的探子报知五岳剑派已经先宣战,于是在陆高轩和许雪亭等老人劝阻下,决定耐心行事,等待机会一举灭敌,免留后患。后来探得要在河间府召开杀龟大会,于是在泰山必经路线上设下埋伏,利用奇药“千里**香”一举将全村人迷倒等等。
静静听完苏荃的叙说,柳蒙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加以验证,确实找不到什么破绽,又想起《鹿鼎记》书中描述过,她一直在偷模想法子对付那些老人,以求搞垮神龙教,根本就无心争雄天下。当下柳蒙心里就信了七八分。
说实话,面对美女,柳蒙还真下不了杀手,此时明白师门遭劫难确实与她无关,不由松下口气。摇了摇头,站起来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没有插手其中,就与你无关。你先歇着吧,等靠岸了我就解开穴道。”
被刚才的叙述又勾起了伤怀难过,柳蒙转身想要出舱冷静一下,却被苏荃叫住,“外面挺冷的,你不睡吗?”
低首看了看火光下那张娇艳美丽的脸庞,柳蒙叹道:“心情不好,没xìng趣。”说完钻出船舱,独留苏荃在那琢磨这奇怪至极又带着点邪恶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