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处 10.任见原创《最深处》 053

作者 : 任 见

第10节任见原创《最深处》053

盘一德似乎铁了心,饿到天快黑了,不是不吭声,就是少气无力说没有。浪客中文网文绉绉的郎中竟然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炮制,人都想不到。

不讲?好办。把扎着他双腕的麻绳搭到高枝上,拉,拉得脚刚刚离地,半高不低,停在那里。

这边将他拉起来,那边镢头钢铲齐上阵,挖他的家。院子、屋子、厕所、牛棚,处处挖得稀松。

盘一德的小老婆哭得一塌糊涂,大槐树下哭哭,家里哭哭。盘崇仁小夫妻跟她一起求肥土,求工作队员,求盘行礼和盘根。肥土一直骂,火很大。行礼不吭声。村人大都受盘一德医过病的,心怀恻隐,几个老人凑在一起,让盘根去请肥土来,对肥土说,吊得狠,他昏死了,就是他藏有财宝,也永见不了天日。肥土借台阶下驴,派盘根去卸下来盘一德。

老郎中像装死,但虚汗如水,也有点让人可怜。

盘根不忍看,看见盘一德的样子,他心里有点堵。

盘崇仁把爹背回家,盘根随着盘行礼走到屋里,胡里糊涂地安慰了一句。

盘一德睁眼,瞧见他俩,拼力气说,你俩孩子……赶紧……走吧……孩子,不要……心疼我……孩子应该……狠斗我……不要心疼……

老村所在的山皱,溯着盘龙溪向西南深处走,越窄,越高。最高处那孔窑洞是盘神庙。村子和盘神庙之间有几孔闲窑洞,有孔矮而宽,是肥土家早年的羊圈,废弃久了。工作队决定盘一德全家住那里去,他的院子和土地一概分了,给贫下中农。

后来革命形势发展极快,盘古坑和周围一些村子相互结合斗地主,叫游斗。你村的地主押送来,我斗;我村的地主押送去,你斗。状如奇怪的走亲戚,礼尚往来,但又决不像走亲戚那么平和、暖人,是革命正在向**推进的象征。有的地方要比盘古坑猛烈得多,盘古坑人还没理解啥叫清匪反霸和三反五反,人家把一串串的坏人都敲掉了。

盘古坑补划了一个富农,七十多岁了,子女都在外做生意,他一个老家伙在家,有几亩地,租给人种。老富农是盘一德的伴,一起接受游斗。各村交换斗,斗别人的地主富农,当然要比狠了,比谁斗出的新战果多。

盘一德是地主兼匪属,他除了坦白剥削压迫穷苦百姓的罪行,还必须老实交代盘尚义跟随匪部到那里去了,他自己是如何向盘尚义传送情报的。他却很不老实,交代不清。

盘一德原先所住的大屋,有三间分给肥土了,肥土朝自己老院又开了个门,出入十分便当。有三间工作队住着。盘崇仁夫妻的两间,有间挂了农会的牌子,有间分给了另一个光棍汉。

盘一德的小老婆比较幸运,工作队长认为盘一德骗娶了她,虽然她穿水红绸子抹胸,她也算个苦人儿。因此,不像别的地主婆那样陪老头子到处挨斗,她被任命为工作队和农会干部的炊事员,住在她家大门口的小屋。

工作队和农会忙得很,没早没晚的,要吃要喝全冲盘一德的小老婆要。天天开会到后半夜,她则摊煎饼,熬茶水,撅着忙不停。半夜,摊好了煎饼,熬好了茶水,轻轻敲门,送队长屋里……

有天游斗回来,盘一德不知怎的,肿了一只眼,还肿了双颊。儿子和儿媳抬他回大窑洞,放在地铺上,喂他喝面糊,他不张嘴,掰也掰不开,肿得梆硬。整个人也不会动了,好像只剩一口气了。小两口守着,守着,实在熬受不住,坐在铺边,靠着窑洞的壁,东倒西歪。

四更时分,龛沿的棉油灯即将燃尽,眼看要熄灭了,盘一德竟然无声地爬了起来,可能靠盘古神灵帮助,竟然出门,往西,往西,往西,爬上了山头,选了一处直立的陡崖,跳了下来。

天亮发现了,盘一德的尸体在盘龙溪里泡着。

盘崇仁像疯牛嚎叫一样哭,哭的同时猛烈棰打自己的头。他啥也不顾了,爬在地上、滚在溪水里哭,一身土,一身泥,一身水,怪自己瞌睡,要是不瞌睡,爹不会出来跳崖,爹死不了,还会活着。

盘一德的小老婆不敢出声,不敢上前,背着干部们,泪水流得好似洗脸。

人们到陡崖上面观察,判断盘一德坐到天将亮才跳的。他挪了好几个地方,最后的坐处朝着村子,朝着盘古坑,跳落的崖头在盘神庙再往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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