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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公寓仍旧漆黑一片,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蒋拿盯着镜头,看着姚岸从车中下来,与沈纶并肩走进楼道,两人贴得这般近,姚岸身上的衣服他从未见过。
蒋拿狠狠捏拳,手上青筋遍布。李娅接完电话,欣喜道:“终于拿到手了,天一亮马上就开会!”
同事们低低地欢呼一声,蒋拿猛地转头:“马上就让姚岸回来!”
李娅蹙了蹙眉:“姚岸找的借口是要去看徐英,两周没到,她不能贸然离开,只能找机会。”她见蒋拿似要发怒,立刻道,“我让你来这里,已经是违规了,你别急,不差这几天,再等几天,所有的事情就全都能够结束了!”
蒋拿深深的吸了口气,克制不住怒火攻心,浑身颤抖。
第二日艳阳高挂,气温又降新低,空气干燥。
公安部禁毒局召集省公安厅禁毒总队,南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泸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禁毒支队,以及甘肃省某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在南江市召开案件协调会。
省公安厅副厅长沈志宏做出重要指示,禁毒局处长王友兵进行案情部署,根据泸川警方提供的资料,锁定甘肃某市某县,抽掉县公安局民警,潜入当地进行暗访排查,确定麻黄素加工厂及冰毒|制造厂的具体为止,同时调派南江市公安局民警,对市县各地进行侦查,找出冰毒|加工窝点。
王友兵说道:“这个贩毒团伙,辗转多个省市作案无数,从最初的泸川,到现在的甘肃,整整十一年,我们必须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打开资料,屏幕上的信息一张张翻过,“十一年前,泸川市黑道横行,冰毒作为新型毒品,第一次出现在泸川,各大娱乐场所到处可以见到,通过一系列□行动,终于得到有效控制。”
画面转至一个身穿风衣的中年男人,“七年前,泸川市当地有名的白老大在一次冰毒交易中被捕,贩毒团伙却没有落网,反而继续流窜在周边省市。据可靠消息,与白老大交易的人代号为k,已于三年前身亡,生意交于其手下,名叫沈纶。”
沈纶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上,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沈纶,男,三十岁,四年前来到南江,半年前来到中隽镇,与当地的品汁饮料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敏发成为了合伙人。他和慧园美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前研发部主任徐英相识多年,而徐英,恰好是这个贩毒团伙近几年的联络人。”
“一年前,泸川、滨州、南江等地,出现了一种新型冰毒,与冲泡的果汁、咖啡,以及茶叶一起售卖,涉及面积广,危害青少年范围极大。而沈纶的饮料厂,名义上生产各类果汁以及高档冲泡饮品,实际上是利用冲泡饮品,以及它的交通网络,将冰毒掺在里面,换一种其他的包装,运往各地。”
王友兵继续指着屏幕:“他的司机李中贵、研发室主任吴永,都是他的得力助手。李中贵负责对外联络,吴永负责研发新品。”
图片上显示南江市汇田北的货运中心,“这里的两间仓库,租赁者姓名是李中贵,根据警方线人提供的可靠资料,这间仓库是冰毒的混装地,以及茶叶和饮料的中转站,附近龙蛇混杂,看守潜伏其中,极易掩人耳目。”
屏幕上的图片一张一张变换,王友兵叙述详细,将每一个点逐一分析,最后说道:“现在,根据我方潜伏在沈纶身边的卧底提供的消息,对方的交易地点定在南江市某地,嫌疑地点多达五十三处,重点嫌疑地为汇田北附近,这里人烟稀少,又与仓库极近,方便贩毒团伙运达,从现在开始,专案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务必将此贩毒集团一网打尽!”
大伙儿众志成城,立刻着手处理手头的任务,各个支队离开会议室,又前往办公室继续进行详细部署。
李娅接到电话时有些惊讶,她带着蒋拿站在办公室门口,说道:“王处长让你进去。”
蒋拿面无表情的走进办公室,王友兵站在办公桌对面,笑道:“秦来,随时欢迎你回到警队!”
蒋拿蹙了蹙眉,王友兵继续说:“当年的案子举国轰动,必须要立刻结案,你要求转换身份,我就知道你另有打算,秦来的卧底资料一直保管在我的手里,他不算离开了警队。”
蒋拿笑了笑:“王叔,我做过两年半的牢,身份证和一切社会关系都是蒋楠,我不打算再做改变,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就隐姓埋名去了!”
王友兵笑着摇摇头:“我再让你考虑考虑。”
那头姚岸又一次在陌生的卧室里醒来,她找到沈纶说:“我再不回家不行了,出差太久。”
沈纶系着围裙,站在水池边打鸡蛋,手上动作熟练,他说道:“我给你烤个蛋糕,两周时间还早。”
姚岸抿了抿唇:“你为什么偏要两周后才带我去见徐老师?两周后我再来找你,我现在要回家。”
沈纶停下动作,笑看姚岸:“你要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呢?”
姚岸一愣,沈纶继续低头打蛋,慢慢说道:“姚姚,你知道人性吗?”他将鸡蛋倒进另一个碗里,说道,“人性不光是简单的善恶,还有贪嗔痴,欲|望、喜怒和喜好,每个人都被它们操控。这当中还有一点,就是欲|望里的不知足。小时候我考试次次都考一百分,有一回考了九十九分,我父亲把我打了一顿。后来升学,我经常都考年级第二,有一回考了年级第一,我父亲就要求我每次都必须考第一。‘不知足’对我来说是一种促进和诱惑,它诱惑着我抓住更好的。”
沈纶放下碗,转头看向姚岸,慢慢走近她,低低道:“本来,我远远的看着你就够了,虽然你总能时不时的诱惑我。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偶尔聊天,我制毒,你吸毒,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么喜欢,如果你现在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也没法再接受回到之前没有你的时候,我该去哪里找你?”
姚岸怔怔的退后一步,后背抵住了冰箱门,脊椎僵直,冰寒刺骨。
沈纶贴近她,唇若有似无的触在她的额头,低低道:“你放心,在你没有忘记蒋拿之前,我不会碰你,我喜欢你,不希望你对我有所抗拒。”
姚岸咽了咽喉,发不出一个音。
她回不了家,出不了门,失去了对外联络的一切办法。
沈纶这几日并未前往品汁,成日呆在家中对外联络,似乎极忙,但脸上的笑意却愈发多了,仿佛志得意满。
他对姚岸规规矩矩,毫不逾礼,时常煮些姚岸喜欢的菜色给她吃,买来一堆书籍让姚岸解闷,姚岸毒瘾发作时,他便陪在她身边。
沈纶贩毒却从不吸毒,他头一次去查找戒毒有关的资料,尽量让姚岸在毒瘾发作时不痛苦。姚岸不愿喝美沙酮,他便买来安眠药,虽然安眠药也不好,但偶尔吃一次,确实能减轻痛苦,再者姚岸毒瘾并不太重,来到这里后却一直失眠,她反而并不抗拒安眠药,吃完一粒倒头就睡,尽量避开沈纶。
如此过了三日,姚岸的面色愈发苍白,她开始后悔开始害怕,对面的楼里似乎没有人,她担心自己会被遗忘在此。
阳台上凉风习习,昼夜温差总是极大,姚岸瑟瑟发抖。沈纶敲门进来,将宵夜放在桌上,说道:“别着凉了,进来吧。”
姚岸恍若未闻,沈纶又道:“我后天有公事,不能陪你,明天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玩儿。”
姚岸立刻道:“要么带我去看徐老师,要么让我回家一趟。”
沈纶淡笑道:“我会让你回家的,再过几天,等我忙完这一阵,你现在身体也不行,万一回家被你爸妈发现了,你怎么办?”
姚岸搅拌着汤圆,突然想起蒋拿在前不久才替她煮过这个,一时有些难受,这种感觉与蚂蚁噬咬时的疼痛不同,蚂蚁噬咬时她在不断压抑,现在,她却想让这种感觉释放出来,从头到脚都渗满这种心绞般的折磨。
第二天沈纶带她前往温泉山庄游玩,**的温泉池里烟雾缭绕,姚岸不愿下水,只坐在一旁吃水果看书,沈纶知道她的心思,便从池子里出来,说道:“你一个人泡,我去里面休息休息。”
姚岸见他离开,这才月兑去外袍躺进池子。
这几日她身心俱疲,温水似乎在抚平她紧绷的神经,一下水她便舒了一口气,合上眼靠着碧池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她时刻保持警惕的现在,任何声音都不再轻易放过。姚岸心头一紧,猛地睁了眼,下一秒她立刻哽咽,从水里腾的爬出来,狠狠地扑进蒋拿怀中。
蒋拿紧紧搂住她,也不管湿漉漉的水沾得他全身都是。两人不言不语,彼此心跳紧邻,周遭的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半响蒋拿才吻住姚岸,犹如头一次的莽撞,他胡乱亲着姚岸的眼耳口鼻,声音促喘,急切焦躁,边亲边重重拍打姚岸的臀,“啪啪啪”的响了三声,他咬牙切齿:“那天我就该把你弄死在床上!”
姚岸笑了笑,一滴泪滑至嘴角,蒋拿细细舌忝去,含着她的唇说:“明天他们交易,沈纶太警惕,他让你写了这么多地址,侦破难度很大,他不让你走,也是在防范任何有可能泄露消息的情况,你再忍一忍,明天我就来接你。”
姚岸连连闷哼,口不能言。
蒋拿又重重吻了她一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返回小区的路上,姚岸终于卸下了连日来的紧张不安。
沈纶见她气色红润,松了口气,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发,姚岸微微躲闪。
两人下了车,并肩往楼里走去,司机将车子倒退,慢慢的开出小路,往前面的车库驶去。斜处的楼房旁,姚岸姑姑拎着一袋矿泉水朝这里张望,不可思议的看着姚岸消失在楼道口。
她恍恍惚惚上楼,走进施工接近尾声的新居,将矿泉水交给装修师傅,她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赶回了家里。
姚母正在家中织毛衣,天气渐凉,一家人的衣服都毁于火灾,补齐的衣物并不多,日子过得拮据,她能省便省。手工打织的毛衣不如外头买来的精致,姚岸要在外工作,必须穿着体面,姚母绞尽脑汁琢磨花色,反反复复修改数次,终于敲定了图案。
一只袖子刚刚织完,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姚燕瑾爬下床,急匆匆的跑去开门,见是姑姑,她有些失望,却仍礼貌相迎。
姚岸姑姑见到姚母,开门见山道:“你说姚姚在出差?”
姚母奇怪道:“是啊。”
她利落收针,又听姚岸姑姑急道:“你马上打电话给她,问问她到底在哪里!”
姚母蹙了蹙眉:“她这几天工作忙,就只有晚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白天她一直关机。”
姑姑气道:“不用说了,她一定是在和男人同居。”
姚母一惊,“你瞎说什么?”
姚岸姑姑焦急的跺了跺脚,将之前所见告诉姚母,最后道:“姚姚这么乖,一定是被男人骗了!”
姚母一阵晕眩,气急败坏道:“她居然……居然跟男人……”她说不出话,未婚男女在外同居,对她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羞耻。
两人急急忙忙商量如何是好,姚岸的手机一直关机,无法打电话核实,姚岸姑姑最后敲定:“这样,现在已经天黑了,明天天亮我去小区里打听一下,确定有陌生人住进那栋楼里,我马上就去找她,你别担心,在家里等我消息。”
姚母无计可施,只能听姚岸姑姑安排。
第二日清晨,沈纶早早便要出门,他叮嘱姚岸:“要是实在受不了,美沙酮喝一口也没有关系,今天我回来的可能有些晚,你有什么事就跟老李说,老李会告诉我。”
姚岸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沈纶看了她半响,忍不住扶住她的肩,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姚岸一颤,立刻偏开头。
沈纶低笑一声,开了门让司机进来。
那头警方经过几日排查,终于在紧要位置布下天罗地网。
汇田北附近的外来打工者极多,民警乔装打扮,在物流公司外派了两人粉刷外墙,喷涂物流公司的名字,沿路还有清洁工人和小贩,以及客车司机和垂钓者。
众人分工明确,与甘肃警方时刻保持联络,从交通局得悉两辆货柜车在昨日已驶入了省内,现在便往这个方向开来,货柜车内便是对方头目,以及出差在外的品汁东楼研发室主任吴永,供货商会在汇田北亲自交易。
上午九点,人流渐多,已有许多大货往汇田北的仓库驶来,装货卸货忙得不可开交。
沈纶将车子停在汇田北一角,许周为从大货上跳下来,趴在沈纶的车窗前说了几句。货柜车越来越近,片刻就到达跟前。两名手下从皮卡车里下来,上前几步相迎,沈纶走下车,与对方握了握手,两人相互寒暄。
吴主任在旁介绍情况,几人往货柜车走去,车门一打开,满满的箱子装在其中,沈纶点头示意,许周为跳上货柜车准备卸货,沈纶的属下便将手中的箱子递了上去。却不想突然间,四面八方涌来几十人,有人大喝一声,一道道口令布下,手枪举在空中,不知状况的打工者们四处逃窜,汇田北一时大乱,民警朝他们指指冲去,沈纶猛地夺过属下藏在腰间的手枪,迅速朝一旁的车子跑去。
同一时间,甘肃警方接到交易成功的信息,立刻冲入藏匿在化肥生产厂里的麻黄素加工厂,以及毗邻而居的一栋三层农民房的冰毒|加工厂,十五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彼时姚岸正忐忑不安的坐在餐桌旁,司机不知在看什么小品,大笑不断,姚岸念了一道菜,说道:“李师傅,中午能不能吃这个?”
司机朝她点点头:“沈老板说了,你想吃什么都行,我一会儿就给你叫外卖。”
姚岸蹙了蹙眉:“我想吃自己做的,外面味精太多,你方便去菜场买菜吗?”
司机还未回答,门口突然传来拍门声,姚岸心神一凛,却听外头喊道:“姚姚,你是不是在里面?”
姚岸一怔,看了司机一眼,司机早已警觉起身,抵门看向猫眼,姚岸急道:“是我姑姑!”
司机皱了皱眉,不知是否该开门。手机突然响起,司机立刻接听,姚岸姑姑仍在外头叫喊不断,拍门声引来了邻居,姑姑在那头问了几句,那邻居喊道:“是啊是啊,是有这么一个女的,前几天还有男人上门来吵,应该是三角关系。”
姑姑听罢,愈发着急。
里面的司机听了几句,立刻变色,正要挂断电话,他又问道:“那姚小姐呢?”
沈纶顿了顿,车子在急速行驶中,警车穷追不舍,却已被他甩开了一截,沈纶继续加速,烈风厉厉的擦着他的脸,他沉声道:“把她一起带出来。”才说完,后头突然传来“嘭嘭”两声巨响,沈纶猛地转了转方向盘,却已来不及,车轮塌陷,车子迅速失控,直直的冲向了物流公司的外墙,大红色的油漆仿佛在那一瞬幻化成了鲜血,淋淋扑撒而来,汹涌如滔天巨浪,“轰”的一声,火光冲天,吞灭了深秋最温和的暖阳。
司机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立时苍白了脸,她不再顾及姚岸,猛地打开门往外冲去,姚岸姑姑不备大门突然打开,脸上被重重击了一记。却不想楼下突然冲上来一群人,冲他大喝一声,司机面色一变,迅速抓住还未回神的姚岸姑姑,掐住她的脖子喊道:“全都让开,否则我掐死她!”说罢,他手上用力,姚岸姑姑立时迫张了嘴,脸上充血,痛苦难言。
上下楼的邻居们见状,马上躲进了屋里,警方怒喊两声,命他放开人质,司机大力挥手,让他们下楼。
姚岸吓得失了血色,却不敢上前,害怕司机错手。她四处张望,拽起一个瓷器摆设,咬了咬牙,准备随时瞄准时机冲上前。
警方一步步往后退,安抚司机放轻动作,眼见姚岸姑姑似乎窒息,姚岸再也等不及,举起瓷器就要往前砸去,肩膀上却突然搭来一只手,姚岸惊得失声尖叫,瓷器跌落到地上,还未传出碎裂的巨响,耳边一阵风过,便见蒋拿冲到了门外,重重踢向司机的小腿,手上搭住他的手臂,狠狠往外一折,动作连贯而下,司机立时痛叫一声,松开了手中的人质,民警齐齐往上冲来,顶着手枪,三两下便将他制伏。
短短十几分钟,犹如电影一般,楼道里一片狼藉,警车呼啸而过,开发区里的品汁饮料厂迎来了又一批警察,只是这次变了目的,轰轰运作的东楼生产线立刻停工,办公楼和仓库被民警查封。
另一边的南江市,刑警闯入汇田北的两间茶叶储存仓库,在仓库深处查获了一堆咖啡和果汁的包装,旁边是一台包装机器,另一边是东楼所生产的冲泡饮料,粉末和包装一齐堆叠。
同一时间,民警冲入了汇田北附近的一栋两层自建房,周围是几家化工厂,常年排放异味难闻的烟雾,自建房由吴永租住,二楼的房间内,制毒设备一应俱全。
那头姚岸姑姑惊魂未定,蒋拿将她送往中隽医院,医生立刻替她检查脖颈上的伤口,姚家人闻讯赶来,姚岸姑父吓得险些失魂,见到脖颈通红却安然无恙的姚岸姑姑,他这才有了呼吸。
姚母来不及训斥姚岸,急急的问她情况,姚岸只粗粗的略说了事情经过,并未将事实全盘托出。
几人乱哄哄的忙了一阵,又是检查又是问话,待到下午他们才注意到蒋拿。
蒋拿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外卖,不声不响的将饭菜盒打开,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见姚母几人望向他,他笑道:“叔叔阿姨,先吃饭吧,姚姚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过。”
姚母一愣,姚岸姑姑这才说道:“是拿哥救的我,要不是他,我早被掐死了!”
蒋拿却是一笑:“姑姑,你们叫我小蒋就行了,之前一直没机会去登门拜访,咱们也没能好好认识。”
姚母和姚岸姑姑面面相觑,心底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却难以置信,倒是姚岸姑父直接叫了他一声“小蒋”,被姚岸姑姑狠狠瞪来一眼。
这起三省联合行动的特大制造及贩卖毒品案,耗费警力一百五十名,抓获犯罪嫌疑人二十余人,缴获麻黄素四百公斤,冰毒晶体三百公斤,以及其他各种制毒化学品数十吨,同时捣灭了以泸川市黑老大为首的散毒组织,犯罪嫌疑人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李中贵、吴永等人交代了近三年的犯罪事实,梁盛华因在东楼清仓时发现异状,被沈纶灭口,而在此之前,梁盛华又因与陈敏发争执,将东楼的事情幸灾乐祸的告知了陈敏发,陈敏发寻到沈纶要挟报警,最后仍是被沈纶灭口,只是贩毒集团头领沈纶却在火场中身亡,全凭李中贵一人之词,究竟谁才是下手之人,警方便不得而知了。他们同时道出姚家纵火案的幕后主脑,以及晓琳投放冰毒的前因后果,所有案情终于告破。
货运公司内鸦雀无声,奄奄一息的晓琳被警方带走,蒋拿配合调查,进入了拘留所。
许周为在案发现场被缉拿,众人诧异无比,蒋拿已叫李强请来律师,可是案子人赃并获,事情显然颇为棘手。
姚岸将大伙儿召集起来,说道:“拿哥这次一定会被拘留几天,到时候也一定会平安出来,我们都别着急,先处理好许周为的事情,公司里的生意也不能耽误。”
她照着蒋拿离开前的叮嘱一一下达命令,安排得仅仅有条,大伙儿重振士气,货运公司暂由李强管理,姚岸负责和律师跑前跑后,替许周为奔波。
姚岸姑姑的伤势没有大碍,早就回到家中静养。
这天夜里姚家召开家庭会议,众人挤在姑姑家中,才说了几句,姚母便抡起拖鞋往姚岸身上敲打,姚岸不躲不闪,一声不吭。
小表妹急的大哭起来,直嚷嚷姚母心狠手辣,扑上去就要将她赶走,姚岸姑姑赶紧拦住她,没好气的将她赶回房间,谁知姚燕瑾也在那里扯了嗓子,心疼妹妹被打,不让姚母动手。
姚母气急败坏:“我培养了你二十几年,不是让你不知检点的和男人同居的,你连你姐姐都不如,你找了个什么人,啊?一个流氓头头,他在李山镇的名声有多臭你知不知道,你当你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觉得街上的混混很洋气很了不起?”
姚岸姑姑也在一旁骂姚岸姑父:“我让你瞒着我,我让你瞒着我,你是不是要等到出事了才说出来。”她又去劝姚母,万事好商量,孩子不能打。
姚母气得面红耳赤,众人不断相劝,她终于住了手。
姚岸捂着被痛打的胳膊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交代,也不知能不能交代,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姚岸姑父赶紧跑去开门,消失一周的蒋拿,直直的立在外头,一身西装穿在身上,没有生意人的感觉,却带着一股狠劲儿,眉眼间全是厉色。
蒋拿礼貌唤人,姑父、姑姑、叔叔、阿姨,一个个叫遍,轮到抽泣不知的姚燕瑾时,他又叫了一声“姐姐”,惊得姚燕瑾打了一个嗝,哭声戛然而止。
姚岸怔怔望着蒋拿,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没有受伤,她才落下心头大石,双眼却火辣辣的酸疼,她忍住眼泪,情不自禁的朝他走去,蒋拿一把拉住姚岸的手,看向姚母说道:“阿姨,我本名不叫蒋拿,我是警方的线人。”
姚母一愣。
蒋拿坐在沙发上,慢慢道出十一年前的往事。
那时他高中毕业,进入部队,父亲秦振邦调任泸川市市委书记,雷霆手段一众施压,最后遭人设计吸食冰毒。
2000年初,冰毒尚是一种新型毒品,以一种不可控制的势态打破了海洛因毒霸市场的场面。
蒋拿说道:“我父亲致力于扫黑,这样一来,便会破坏毒品市场。”
于是毒贩和那些利益链条上的人联合起来,一边诱秦振邦吸毒,一边在各种政策和财政方面做手脚,不过一年,秦振邦便双规入狱,最后猝死。
泸川市向来混乱,历届执政部门只能维持表面的和谐,直到七年前新一任市委书记调任泸川,势态才有所转变。
彼时蒋拿终于从部队回来,投靠了白老大的黑社会组织,短短一年便赢得了他的信任,其后甚至获得了白老大贩毒的重要线索。
蒋拿说道:“我做了警方的线人,也是想替我父亲报仇,当初陷害我父亲的毒贩,就是白老大的上家。”
只是事情没有这般顺利,蒋拿最后倒在了血泊中,他在成为线人之初,便要求警方在案件结束以后替他换一个身份,以免遭黑社会团伙的报复,最后他便顶着蒋拿的身份入狱,出狱后继续做线人。
姚家人震惊难言,姚母不敢置信,半响才稍稍回神,心脏仍在急速跃动,有些身临打击罪恶队伍的激动,又有感叹唏嘘的哀伤。
蒋拿握了握姚岸的手,朝他们笑道:“现在一切都已经雨过天气,我以后会是个正当的生意人,之前在李山镇收保护费,全都是不得已的事情。”
姚家人没想到蒋拿的背景,更没想到沈纶的身份,又惊又愤之余,更有一种手足无措。
姚母却仍对这两人同居的事情如鲠在喉,蒋拿心中有数,将所有责任拦在了自己身上,“我给你们租的房子太小,当时没考虑好,本来想租在外面的小区,可我又怕你们怀疑。”
姚家人一愣,这才知道蒋拿暗中为他们做的事情,一时更是说不出话。
姚岸如今就像泼出去的水,与蒋拿牢牢牵着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姚母看在眼里,无可奈何,米已成炊,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只是蒋拿的为人还有待考察,他们不可能轻易松口。
姚岸姑姑让姚岸暂时先搬来她家,同居的名声倘若传出去,在亲朋好友、左邻右里间总不太好听,难免招来闲言碎语,蒋拿心知一切都需慢慢来,他也并不强求。
时间渐晚,姚岸送蒋拿出门。
蒋拿将吉普车开远了一些,狠狠的抱住姚岸,姚岸终于开口:“怎么关了这么多天,你会不会出事?”
蒋拿一笑,嗅了嗅她的发顶:“我不会出事,晓琳才会吃牢饭。”
他又问姚岸最近几日身体如何,姚岸笑道:“医生每天都过来,好了很多,难受的时间少了。”
蒋拿捏了捏她的脸,亲了一口才道:“徐英暂时没有消息,不知道逃到哪里了。”
姚岸“嗯”了一声,垂头说:“其实我很自私,我希望警察都找不到她。”
蒋拿无奈一笑,想了想,又道:“姚姚,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家里人说,但我能告诉你。”
姚岸奇怪道:“什么事?”
蒋拿慢慢说道:“我当年不是线人,是卧底。”
姚岸一愣。
蒋拿那时从部队回来,主动请缨打入以白老大为首的黑社会组织内部,两年后成功击垮这一黑社会团伙,他却不愿回到警队,反而以蒋楠的身份入狱。
蒋拿蹙眉回忆:“案子必须要结案,但我不甘心,那时候我如果想出来自己调查,太危险了,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反而监狱里最安全,警方把我投放在不会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他顺理成章的入狱,两年半后出狱,一步一步开始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费尽千辛万苦才查到了沈纶的身上,于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重新联系上了当年的联络人。
蒋拿笑道:“所以你看,其实我曾经是一名警察,只是现在是一个普通的混混,也许以后就只能一直开货运公司,做一个土老板,我只能姓蒋,因为秦来已经死了,身份证、银行资料、户口簿,全都没有秦来的身份,我的儿子也只能姓蒋,逢年过节还要回泸川给蒋楠的妈妈扫墓,我冒充了她儿子这么多年,她又要守口如瓶,又要装作儿子还活着,不能掉眼泪,她死的时候我也不能给她风光大葬,免得让蒋家的亲戚发现。”
姚岸眼眶通红,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哑声道:“我能不能当老板娘?”
蒋拿一愣,哑然失笑,猛地将姚岸从副驾驶里抓过来,狠狠的吻住她。
日子终于风平浪静,姚岸重新回到品汁上班,公司同事只当她大病初愈,从未将她与沈纶联系在一起,大伙儿私下同她议论:“没想到沈总居然是那种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姚岸讪讪一笑,从不参与讨论。
下班后她来到货运公司接受戒毒治疗,夜里蒋拿才开车将她送回,时不时的便买些补品送给两家人,姚家长辈也渐渐的对他有了好脸色。
年底姚岸姑姑搬入新居,姚岸一家却没有搬进姑姑家租的房子。
蒋拿趁房价走低,在镇中心买下一间三室一厅,廉价租给姚家,姚母和姚父并不喜欢占人便宜,只能时不时的让他上门吃饭,用以补偿房租。
转眼春节,小镇大街张灯结彩,镇上的幼儿园里将小朋友们的手工制品摆在主街义卖,长长的一条街,远远望去全是矮小的摊位。
新闻里成日都在播放这起特大贩毒案,除夕前,省公安厅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案件侦破情况。
案情处理时声势浩大,小镇上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警察来来回回,因此新闻每天播报,大家茶钱饭后的谈资也一直是这个。
寒风凛凛,姚岸懂得鼻子通红,蒋拿替她拎了拎围巾,蒙住她的口鼻。
街边的电视机终于结束了省台的新闻联播,姚岸与他手牵手往前走去,小声问他许周为的事情。
蒋拿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开庭,一切急不来,我已经在到处跑关系找认证了,只是事儿闹得太大。”
姚岸有些难过:“许周为平时没什么脑子,绝对不会和沈纶同流合污,就像他说的,他是被骗了,他以为只是质检不合格的饮料而已。”
蒋拿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要让他们相信。”
街边的小孩儿们追逐打闹,叫卖手工作品,喜气洋洋的日子,他们不愿太多伤感,结束了话题,两人又聊起了其他,比如货运公司的哪个人娶了媳妇儿,比如陶志每天装模作样的从他们家小区经过,就为了见一眼姚燕瑾。
梧桐树下的彩灯五颜六色,整条马路亮如白昼,姚岸正说着话,突然见到矮桌上的一个石膏玩偶,她偷偷对蒋拿道:“这个小朋友拿了我家的东西来冒充是自己做的,也不怕被人发现!”
蒋拿远远望去一眼,笔筒状的机器猫正是姚岸家中浇制的石膏,他突然笑了笑,凑近姚岸:“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个机器猫。”
天空突然盛放烟火,不知是那户人家如此慷慨,与众人在寒夜里共享,姚岸一时没有听清,蒋拿又问了一边:“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个机器猫,我在它的上写了你的名字!”
姚岸这次终于听清,没好气的喊:“什么叫你送我的,你根本就没付钱,还浪费我家里的颜料!”
蒋拿拧了拧她红通通的鼻头,凑到她耳边:“那回去,我在你上重新写个名字,写我的名字!”
姚岸闻言,面红耳赤,嗔道:“流氓!”
天空霎时点燃,主街两边的楼里,有孩子举着烟花棒与燃放在黑夜的烟花筒较量,热热闹闹,满街喧哗,明日就是除夕,蒋拿和姚岸拥吻在街道角落,守着今年最后一个只属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丙疯了,真的通宵了。
大结局,没有烂尾吧,大家久等啦,赶紧的,快点发来贺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