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个个一怔,更甭提当事人,全是一脸不解,可两名买家的脸色却变得很奇怪,还迅速交换一个忐忑的目光。
梁宁从容的走到马车旁,指着那堆碎瓷花瓶,再看向戴老板,“你仔细看看,这些残骸质地不良,即使碎裂成一堆也瞧得出,瓷坊卖的大多是中上品,可这些怎么看都是劣质品。”
“是!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花色,但货显然被调包了!”戴老板仔细看了会,大叫出来。
两个买家脸色大变,马上走上前,“不要乱说话,明明就是你送来次等货,现在是要联合欺侮我们这两个外地人吗”
梁宁定定看着两个又怒又气的买家,再瞟了眼一马车的碎片,“含铁少的瓷土经过严格的烧制精炼、添釉后才成白润的白瓷,再加以彩绘加工就成了价值不菲的上等品,然而,那些碎片不管是绘图技工或是质地都不值一提。”她再走到另一辆马车旁,上面则是破裂的青瓷,而她一移动,百姓们也跟着她转移。
“青瓷的胎质比较坚硬,胎体也较薄,但这些︱”她伸手拎出一片,往马车旁轻敲,马上削下一块,“坚硬谈不上,胎体也厚,精致更甭提了。”
“郡主,小的买来了。”先前离开的小厮突然穿过人群挤到马车旁,手上多了两只似白瓷、青瓷的花瓶,一看就是从小摊贩买来的廉价品。
“请大家让开,免得碎片伤到大家。”梁宁示意众人让出一个空间,再向小厮点个头,就见他蹲来,将两只花瓶一敲,立即碎成几片,他再拾起一青瓷片、一白瓷片走到两名脸色早已难看至极的买者面前,“这两块碎片与马车上的残片几乎没有差别,但这两个花瓶只花了我二两银子。”
戴老板快步上前,仔细比较,脸色悚地一变,“你们竟然诳我!”
“这、这……”两人心虚到说不出话来。
“啪啪啪!”突然,一道掌声陡起。
众人齐将目光移向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李哲伸,斯文俊逸的他从事瓷器、绸缎的买卖,更被选为陶瓷商会的会长。
李哲伸先是温文的跟梁宁行个礼,再笑看着两名脸色苍白的买家,“刻意欺诳的意图太明显了,我想你们先进衙门,再好好解释吧!”
闻言,两人脸色惊慌,急急要离开,但李哲伸的手下已经上前一把抓住两人,在众百姓的欢呼声中将他们扭送衙门。
李哲伸以赞赏的眸光凝睇着梁宁,一袭粉白月牙裙装,衬得她白里透红的丽颜更加动人,“真没想到郡主对瓷器如此精通,容我自我介绍,在下李哲伸。”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李会长的大名如雷贯耳,颇有经商之才。”
他笑逐颜开,“能得到郡主的关注,是在下的荣幸,郡主看来对瓷器极有兴趣,而且还费了不少时间了解。”
“是啊,呃……皇宫里什么不多,就瓷器多,而且一件比一件更令人爱不释手,在感兴趣之余,就花了更多时间去了解。”她也只能这么胡诌了。
“商会里也有许多珍品,如果郡主有兴趣,在下很愿意陪郡主走一趟。”李哲伸热络的说着。
两人一见得缘,尤其是李哲伸更是在第一眼时就被她所慑服。如此绝色却守了六年活寡,反观自己,红颜知己无数,却无人似她,让他第一眼就悸动。
“郡主,真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肯定傻乎乎的让两个骗子剥掉一层皮了。”戴老板上前拱手感谢,其他百姓们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赞佩她的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梁宁微笑的看着百姓们的笑脸,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与感动,原来,她是有能力帮助人的,原来,除了当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室郡主外,只要她愿意,只要在某个众人可接受的界限内,她还是可以在这个古代得到掌声的……
时光飞逝,又来到初春时分,农历年节甫过不久,京城仍有过节的气氛,城郊高山仍可见皓皓白雪,但热闹京城已可见春光明媚的好风景,不管是路树还是伸展出院外的老树都可见女敕绿细叶,一朵朵春花迎风展姿,就连行走在街上的百姓也褪去厚重冬衣,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朗朗晴空下,离京八年多的朱汉钧策马返抵京城,沿街缓慢行进。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哒哒马蹄声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这一看,不管是识得他的老百姓或是不识他的童稚小娃,都被他威风凛凛的气势给震慑住,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惊讶的望着高坐在壮硕黑色骏马上的朱汉钧。
其中一名老人家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就怕看错了,仔细地定视着他过人的俊美五官、冷硬的神韵,虽然已有八年多未见,但朱汉钧的外貌并未改变太多,只是变得更成熟内敛。
“天啊!真的是靖王爷啊!”老汉惊喜交加的喊了出来。
“我就说我没看错吧!”一旁的百姓也立刻接了口,再拍了身旁的友人。
“一个月前,军队大获全胜的消息才传回来,当时已是举国欢腾,可听闻靖王爷率队凯旋也要两个月才能返京,怎么先回来了?”
“就是,皇上还先行下诏说一定要好好犒赏靖王爷还有那些征战多年的将士们……”
认出朱汉钧的老百姓七嘴八舌的当街聊了起来,还有人往店家大喊,“靖王爷回京了!大家快出来看啊!”
不少店家老板、伙计及客人都兴冲冲的跑出店门外,不一会儿,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大家都上街争看离京八年多的靖王爷的非凡风采。
但朱汉钧仍旁若无人的策马前进,一边看着久违的热闹城?。
蓦地,几个男女娃儿童稚拔尖的争执声陡起,在这特别压低的议论声中显得突出又突兀,朱汉钧高坐在马背上,一眼就看到街角一隅的骚动。
几名男女稚童伫立,在他们一旁,还有多名大人围观。
那些孩子约莫七、八岁,其中一名男孩个子较高、年纪较大,该有十、十一岁的年纪,但更吸引他的是正和男孩对峙的,一脸稚女敕的女娃儿。
她身上虽然没有多余配饰,但看一身价值不菲的绸缎布料,就知道绝非来自普通人家,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圆滚滚的黑白大眼睛,鼻梁端秀,再配上一张樱桃小唇,日后肯定是个美人。
只是她现在正鼓着腮帮子,双手叉腰,与她对峙的男孩则一脸跩样,接着两人似是一言不合,竟当众扭打起来。
怎么如此粗野?竟和人扭打,她的爹娘怎么容许?罢了,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继续往王爷府前行,但一路跟着他的围观百姓看他的眼神却变得不寻常,既犹豫又尴尬,目光还不时在他与那名跟人扭打到地上的小女孩间游移。
他不解的蹙眉看向他们,但每个人都噤着声,只有几个人欲言又止,最后才伸手指指那小女孩。
冷漠的黑眸仍带着一丝疑惑,但直觉的扯缰停马,凝睇着小女孩。
人群中终于有人小小声的开了口,但话却是对身旁的友人说的,“靖王爷的千金当街打架让未曾谋面的爹给瞧见了,会不会被处罚啊?”
“我比较担心子昂少爷,他大朱小姐两岁,是尚书府的大少爷,平时像个小大人,但一遇上小冤家朱小姐,定要逗弄小吵一番,咱们城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可长年在边塞领兵的靖王爷回来了,那孩子还在他面前欺负他的亲生女儿……”
众人叽叽喳喳,自以为压低音量的交头接耳,没想到一字一句全进到内功深厚的朱汉钧耳里。
黑眸闪过难以置信的眸光,朱汉钧定视着才与男孩扭打到分开的小女孩,她正噘起小嘴,生气的瞪着男孩,她竟然就是……
他绷着俊颜,翻身下马背,围观人群很主动的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最前面。
战过一回的朱佳萤已是灰头土脸,气结的瞠视着老是爱找她碴的臭男生,“唐子昂,你道不道歉”
“道歉?对一个没爹管教的野丫头?不可能!”粉雕玉琢的唐子昂尽避高出女孩一个头,但看来却比较狼狈,左脸颊上也有明显抓痕。
“你可恶!”朱佳萤气呼呼的又扑上前去,两人在地上再次扭打起来。
朱汉钧气势剽悍的走过去,原本闹烘烘的大街早已变得安静无声。
众人都忍不住替唐子昂捏一把冷汗,因为他边跟朱佳萤打架还边骂着“有爹生没爹养的野丫头”,这不是找死吗?
朱汉钧脸色的确欠佳,虽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口无遮拦的唐子昂很让他女儿,但要他什么也不做的看着女儿被欺侮又粗鲁的当街打架,那是不可能的!
他迈步往女儿走去,两个小娃儿原本还气急败坏的扭打着,但也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而停了下来,下一刻,将朱佳萤压制在地上的唐子昂正松开她的手要站起身时,朱汉钧已一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拉起来。
唐子昂双脚甫站定,便一脸惊讶的抬头看着眼前这名高壮的大人。
此时,突然有人喊了出来,“子昂少爷,他就是靖王爷,朱小姐的爹啊!”
他先是一怔,随即慌了手脚,打个冷颤后,看着朱汉钧结结巴巴的道:“王、王爷,我只是跟……”
朱汉钧冷冷的瞪他一眼,他立刻吓得低头不敢再多说话。
朱佳萤张着一双狐疑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你真是我爹?我可不能半路认爹,会被我娘K……呃,打死的。”她很聪明,也很听娘的话,有些奇怪用语娘说了是她自己发明的,外面的人皆不知,所以绝不可以胡乱使用,免得别人会以为她中邪了,会把她带离娘身边的。
朱汉钧皱起浓眉,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颇为惊讶一个八岁娃儿竟然就有这种早熟灵魂的眼神。
“朱小姐,他真是你爹啊。”街上百姓齐声说着,每个从其实都说得小小声的,但人一多,声音就变大了,接着更多人开了口——“靖王爷,您真厉害,屡立奇功,护国庇民。”
“是啊,靖王爷真是辛苦了,让我们能安居乐业……”
瞬间,众人纷纷朗声表达对他多年带兵在前线打仗的感谢,尤其这一仗硬是打了八年多,好不容易将那侵犯连续的叛乱莽族给打伤打残了,双方定下互不侵犯合约,终于结束这场耗时费力的拉锯战。
不过,他凯旋回来的时间与朝廷宣布的不一样,不然,鞭炮声绝对响彻云霄,百姓们纷纷朝着他大加褒赞,还不时的高声欢呼、用力鼓掌。
群众热络的钦佩与感谢声都震动朱佳萤隔膜了,她又惊又喜的上前一把拉住案亲的手,激动的对他喊了生平第一声的“爹”。
朱汉钧面对百姓们的欢呼,先是低头看着喜不自胜的女儿,再抬头朝众人微微颔首后,便任女儿牵着手,与他并行走回骏马旁,他将她抱起,把她安稳的放坐在马背上,再翻身上马背,一手环抱着女儿,一手拉起缰绳,策马往靖王府去。
百姓们看着父女共骑的身影,就见朱佳萤不时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爹,一双好奇的大眼兴奋的转个不停。
而靖王爷回府了,与阔别八年多的郡主妻重逢不知又是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