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晋隋 第十一章 雪上加霜

作者 : 陈邵轩

()之后晋朝进入了长达十年的稳定期。

朝中大臣诛杀殆尽,贾南风行事再也不用畏首畏尾了,普天之下,谁与争“风”。贾后自知才疏学浅,搞搞yīn谋还行,治理国家则万万不会,于是她把朝政托付给了张华,裴頠(wei)两人,贾后一生作恶多端,唯有此事,尚可一议。

《晋书》把卫瓘,张华,刘卞列为一卷(卷三十六),可见张华在西晋的崇高地位。如果把西晋的臣子排排序,第一当属羊枯,第二张华,第三刘毅,第四裴頠。裴頠之后,更无第五。

此时的西晋政局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上昏下清。贾后极尽奢靡,张华却力挽狂澜。贾后很多无理的要求法令,到张华这里统统变成了空气。贾南风一贯飞扬跋扈,唯独对张华十分敬重。

上面是八王之乱的第一阶段,即使再乱,也属于宫廷政变的范畴,西晋的国力未损耗多少,但之后的几年,太康年间的繁荣遭到了毁灭xìng的打击。

因为西晋发生了灾荒。

一些社会学家做过统计,历史上的灾荒具有周期xìng。但每一次灾荒都是对生产力的极大破坏,轻则内乱,重则亡国。上次大灾发生在王莽当政时期,据记载,“连年久旱,人相食,饥民死者十之七八。”(《汉书·王莽传》)二百多年后,这个可怕的周期再次降临。

公元293年,弘农(河南灵宝市东北)遭遇冰雹灾害,积三尺深(一米)。读者可以自行想象一下。

公元294年,全国xìng大饥荒,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惠帝“何不食肉粥”的故事即发生于此期间。

公元295年,东海(东南沿海地区)下冰雹,积五寸厚。同一年,荆、扬、兖、豫、青、徐六州发大水。九州大地,竟有三分之二地区发生洪灾,名副其实的大灾!同年,军火库发生火灾,历代奇珍异宝毁于一旦,几百万人的武器装备全部焚毁,要知道,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属制品,竟然能融成铁水,可见火势之猛烈。

公元297年,雍、秦二州大旱,并发瘟疫。物价随之上涨,一石米居然卖到一万钱。古代银铜的比例一般为1:1000(宋朝除外)。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只能买12斤米,一斤约合当今社会300元人民币。

公元298年,荆、豫、徐、扬、冀五州大水。

五年灾荒,彻底摧毁了西晋的国力。一两次还好,可灾荒一旦成为一种习惯,zhōngyāngzhèngfǔ就只能大呼天要亡吾西晋了。何况此时的zhōngyāngzhèngfǔ还自顾不暇(297年,雍、秦大旱)。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国库储备的承载能力。

即使秦皇汉武在世,亦无济于事。

中原大乱,边境各少数民族亦不安分起来,他们没必要跟着老东家一块儿受苦。加之西晋分给他们的打发乞丐都嫌寒碜的红利,人心早就思变了。事实上,西晋之前(包括西晋),中原人民从没把他们当人看过。在后者眼里,他们是未开化民族,茹毛饮血,只配做“蛮夷”,只配做他们的奴隶——不久后,他们会见识到这些“蛮夷”比天灾还要强大的破坏力。

首先发难的是匈奴人郝散。赵王司马伦镇守关中时,不思治兵,却把心思都花在了镇压当地少数民族上,匈奴人不堪司马伦的血洗政策,推举郝散为首领(刘渊何在?),起兵反抗。

曹魏年间,匈奴人内附,曹cāo把南匈奴分为五部,左右南北中。在并州(大概位于黄河中下游地区)附近散居,并于每部设帅,由汉人担任,其中左部帅一万人由匈奴人刘豹统帅,刘豹有一个儿子,名曰刘渊(记住这个人)。匈奴人是天生的骑兵,其战斗力大概和今天的装甲部队相当。曹cāo一生yīn险狡诈,唯独这些骑兵,终其一生都不敢用。

郝散即隶属于匈奴左部。

296年,郝散和弟弟度元联合冯翊人兰羌,北地人(陕西甘肃宁夏一带)卢水胡,杀掉了北地太守张损,随后击败冯翊太守欧阳建(二十四友之一),一时间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到底是装甲部队)。他的第二个目标是雍州。

雍州刺史解系很不满司马伦的镇压政策,主张安抚。司马伦却把责任推给属下孙秀(小人),并以此挑起二人不和。张华对司马伦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于是调回了司马伦,以司马彤代之(糊涂啊!)。解系随后上书请求杀孙秀以平民愤。朝廷不准,解系和孙秀的个人恩怨就此激化,这也直接导致了前者的人生悲剧。

不久后,解系被郝度元打败,雍州重镇就此失去。所谓破鼓众人捶,秦州和雍州的氐人,羌人纷纷叛变,他们推举氐人齐万年为皇帝,挥师关内。

起义军的第三个目标是泾阳(今咸阳中部)。镇守泾阳的是西晋名将周处。这可是个牛人,该人年轻时祸害乡里,属于典型的地痞流氓无赖,与当地的蛟龙、猛虎并称“三害”。后来周处浪子回头,除蛟龙,杀猛虎,被人们传诵一时。

周处生xìng耿直,曾弹劾司马彤,这次栽到司马彤手里,自然凶多吉少。

齐万年率军七万,很快进逼梁山(后世唐乾陵所在地),齐军可以清楚看到泾阳城内的晋军埋锅造饭;个别力气大的,甚至可以把弓箭shè到周处饭桌上。只是碍于周处的勇猛,齐万年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连龙虎都能杀,况区区凡人!),两军就这么对峙起来。

但齐万年没有等太久,因为机会很快来了。司马彤以周处为先锋,率五千人出城迎敌。对面可是七万人!就是排排站让你周处当白菜砍也得累死。

傻子都能看出来,司马彤想借齐万年之手杀掉周处。周处自然也明白:如果不出战,会立刻以“抗命不遵”之罪被处死;出战的话,司马彤肯定不会派出后援,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即使退兵,败军之将,司马彤也不能放过他。

周处慨然出战,结果可谓悲壮:

他率领五千孤军,与齐万年七万大军厮杀了一天一夜,最终弹尽粮绝。在砍下最后一颗头颅后,一支冷箭刺穿了周处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最后的时刻,周处仰天长叹:“是吾效节致命之rì也!”言讫身亡。

大敌当前,为将者不思退敌之策,却把个人恩怨放在首位,真是二到家了。

司马彤很混蛋,张华很着急。泾阳一丢,咸阳亦不保;咸阳以东就是长安,八百里秦川将无险可依。而占据长安,叛军便有了根基,其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时刻,张华罢免了司马彤职务,派孟观率军抵御齐万年军。

一般人看到弓箭飞来,会本能地避开;孟观不然,弓箭在他眼里仿佛金银财宝,竟“身当矢石”,其勇猛由此可见。他一上任便召集大军迎敌,大小仗数十次,居然无一败绩,齐万年叫苦不迭,眼看着打不下去了,便挑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开溜,刚走了几步,迎面撞上一队人,为首者正是孟达。后者挥挥手,齐万年立刻被包成了粽子,不久后成了粽子馅。

匈奴人的第一次反叛宣告失败,前后历时三年。值得一提的是,齐万年兵败被杀后,有一个人率领流民和一部分义军入蜀,此人即为李特。

江统以此为鉴,写了一篇名垂千古的《徙戎论》,系统论述了少数民族和汉族的关系,并建议朝廷把他们迁回原地去,可惜没有被朝廷采纳。以当时的情形来看,即使朝廷有心迁出各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中原地区水草丰美,物产富庶,气候也较为温和,比那些“蛮族”之前的居住环境不知要好过多少,对比之下,高低立见,zhèngfǔ总不能强制其搬家吧!

齐万年只是胡人反抗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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