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rì的余辉早已倾洒在大地之上,一片金黄,天边不时的有雀鸦嘶鸣,官道周边,映shè在黄昏的光芒下,树干,荒草也都染了一层金sè,可这景儿却无人驻足观看,官道上的行人更多的是加快了脚程,希望在傍晚之前赶到城里,因为到了晚上,这城门是要关的。
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道童,周身一身破烂的黑sè道衣,有些灰头土脸的脸上,却是更显苍白。一手牵着毛驴,一手扶着斜跨在身旁并且打着补丁的背包,沉默不语的同时,只是闷头赶路。
少年身后的毛驴不时的打着鼻响,似乎是极不情愿,为这段漫长的路程而抱怨耍着xìng子,奈何少年看似纤弱的身体,却有着不成比例的力气,更何况毛驴自己的身上还坐着一个脾气更为暴躁的糟蹋老道人,这老道人在这一路上,可是不止一回嚷嚷着要吃自己的肉了。
两人,一少一老一毛驴,在这条官道上沉默的赶着路,老道人坐在驴身上,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打着瞌睡,脸上一块大红斑随着呼噜声此起彼伏着,少年人只是看着脚下,而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城门,城门很高大,高大的城门往往在身后有一座雄城,这是老道人时常说的,所以少年人这时整理整理这身破烂道服,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破烂不堪,可破烂终究是破烂。似乎是体察到了少年人的心思,一直被虐待的毛驴,欢快的打着鼻息,几颗大驴牙也龇了出来,那神情好似在嘲笑少年人一般。但是由于驴声太大,惊醒了坐在驴身上的老道人,这让后者很是不快,于是用脚猛踹驴身,想让驴安静下来,可似乎力气过猛,正在龇牙的毛驴,一声嘶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挣月兑少年人手中的缰绳,飞快的奔向城门而去,速度飞快,让少年道人,和老道士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让它得了逞,于是驴脾气也上来了,那气势倒好似冲锋陷阵一般。
城门的守城大兵,原本懒散的站在城门门前,检查过往行人,说是检查,也不过是敷衍了事,除非遇到看似行商或者谁家的漂亮媳妇儿,才会有jīng神的揩点油头,占点便宜。
这一天也是背到了极点,别说漂亮媳妇儿,就是行商也没遇到几个,所以大兵们正瞌睡连连,没jīng打采看着过往行人的时候,忽然间,远处尘烟四起,蹄声如鼓,顿时吓的大兵们一个激灵,以为是有人要硬闯城门,这还了得?于是大兵们抽刀架弓,正准备硬干一场的时候,忽然听到人语大呼:“妖孽,尔敢?”
这声音来的突然,来的响亮,原本还在疾驰冲锋的毛驴顿时驻足不前,但是驴背上的人却是冲飞了起来,很是干脆的摔了个狗吃屎,这让原本打起jīng神的大兵们,一阵蒙圈,然后开怀大笑,原来是个疯道人骑了个疯毛驴惹得祸。
过往行人无不大笑,并且指指点点,倒是刚才的少年人面无表情的跑向老道士,丝毫不以为意,扶起还在骂骂咧咧的老道士,替他除掉泥土,身前身后的忙乎着,很是恭敬。
当老道士站稳身形,嘴里似乎还在咒骂着,而周围行人大兵也看清这厮面容的时候,这心里又是一惊,无不合计着,这道士端得生的其丑无比,甚至是有些面目狰狞,倒是那小道士面容较好,能让人接受。
二人一毛驴,走到大兵身前的时候,这些大兵们也是退后一步,这老道士生的奇丑不说,身材高大,而且总是散发出一股子yīn冷气息,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不过检查还是要检查的。
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大兵走到二人身前,眯缝着眼睛又是打量一番道:“进城的名帖可有?”
老道士这时候却是闭上了眼睛,脑袋歪在一边,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而站在老道人身后的少年人,急忙的递上去一张有些破旧的羊皮纸张给头目大兵,后者接过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正闭目养伤的老道人,低声骂了一句傻x然后才仔细的看了看名帖:“yīn成凉,许麟?”
少年人做了个礼:“正是草民二人。:然后又一指老道人道:“这是家师血痕道人,我二人听说城中李员外家有生魂滋事,所以是为降服这妖魔而来,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头目大兵,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这李员外家的事情,在城中早就传开了,甚至请了官府贴了告示,希望能借此找到高人,去了这档子晦气事儿。不过看着眼前的道人,头目大兵倒是有些担心,这鬼能比这老道士还吓人?到时真不知是鬼吓人还是人吓鬼了,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乐,随即冲着后面挥了挥手道:“放行!”
二人一头毛驴就这样轻松的进了城,由于是黄昏时分,城里早就人影稀薄,只有几家酒家偶尔有人进出,肚子里早就打着响鼓的许麟,有些眼馋看了几眼香气四溢的酒家,便低着头又开始默念着什么。老道士身下的毛驴似乎也被这股香气所吸引,但更多的是不满这大小道士两人,不顾及扛活打工者的辛酸,可一念及自己背上的那个老杂毛,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继续跟着许麟。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大宅子的门外,上面很明白的写着李宅,话说这李员外也是个有些背景的人,所以这宅院大的很,在城中,许麟也是随便的打听一下,便没有多费周折的找到了这里。
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血痕道人,许麟回头走上台阶,轻扣门拴,不多时,门开一角,一个家人打扮模样的老头,jǐng惕的看了看二人,目光从下到上仔细的打量着,随即这眼睛停留在还在闭目养伤的老道士身上,看了一会道:“可有神通驱魔辟鬼?”
许麟这时已经退到血痕道人骑的毛驴身后,而老道士也已睁开了眼睛,只见一对儿细小的招子中,jīng光四溢,让人不能视之。不过血痕所观的却是这座李氏宅院的上空,嘿笑一声道:“你我也算同道中人,境界不同,所看定然不同。”许麟见那老家人听到这里,神情忽然一惊,再看目光中已有敬畏,已晓得这看似普通的老家人也是修道中人,只不过被血痕看穿修为,已失了分寸,要知道,就算是同为修道之人,要想看穿他人境界,不是有特殊秘法宝贝,就得有大神通者才能有所为。而后又听血痕继续道:“看似生魂作祟,却有妖邪侨居幕后,又是怎样的寻常道人敢来这里?”
话毕,老道士又是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而那老家人这时忽然躬身行礼,然后转身而走,看模样是要通报主人家了。许麟这时无趣,也只能心中合计着血痕道人的境界修为到底有多高?自上一次遇到血痕,经历过那看似南柯一梦,但又无比真实的世界之后,许麟的生活彻底的改变了。
阿爸阿妈不再相见,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一夜化为灰烬,儿时的同伴,先生,自己所有能认识的人,似乎都在这一夜消失了,而许麟在那一夜里所经历的,是他现在,也许直到他能报仇的那一刻起,都不愿再回想的事情。
从此血痕道人身边多了一位侍童,一个惟命是从的小道人,他教授他所知道在这世界他认为的真理,他传授他认为最为了不起的功法,并且他从来不在乎眼前这个人在想什么,即使他杀了和他有关的任何人,更不关心他在想什么,血痕需要的只是绝对的服从,或者说血痕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眼前这个看似乖巧的孩子,永远也跳月兑不了他的世界,那么就足够了。
于是血痕总是在刻意或者无意展示着他的强大,虽然有时候血痕道人很笨拙,或者让人觉着他只是一个行将枯朽的糟老头子,但每当血痕展示或者多面xìng的一面之后,许麟更多的是选择沉默,或者只是一个惟命是从的人偶而已。
许麟在这边胡思乱想着,李宅这时候已经传来一群脚步声,不多时,一个大月复便便,一脸油光的中年胖子便领着人群出现在门廊外侧,可以一眼就看出,这个胖子,便是李员外了,而后是他的家人,看着那笑容堆叠出来的脸孔,很难不让人想起某种家畜,不过这胖子倒是笑到礼更到。
只见他先是躬身一礼,随即笑呵呵的说道:“不知高人驾临敝府,有失远迎,还望高人恕罪。”说完又是一礼,不过却是轻微的抬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血痕道人。
血痕道人,睁开双目,看了一眼李员外,也就是这一眼,让李员外如堕冰窖,浑身颤抖,而血痕又是轻蔑一笑道:“今rì不早,我待休息一两rì,回复jīng气,便帮你把这厮料理掉。”说完闭目不再言语,神情冷漠,配合脸上那遮住大半张脸的红斑,端得冷酷无比。
李员外也是个有过见识的人,但这次的经历与往昔不同,虽然他的身边也有个从事修道行业的家人,但是与人家那一比,即使他这个门外汉也能知道,自己的老家人也只能算是个放牛女圭女圭,而那长相狰狞,一身落魄看似与那西街要饭没两样的道人,才是真能为自己去除心障的高人。于是对于血痕的要求,惟命是从,命令下人赶快收拾上等的客房,酒水饭食也一起准备,就怕慢待了此人,不过在心里,李员外还是有些忧心的,那就是此时此刻的一种危机感,面恶心不善,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