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山谷内,烟尘散尽,两道虚空而立的身影显露出来。
孙胜手握看似普通至极的残棒,双目jīng芒闪烁,凝视着庄岱手中的方天戟。
由于体内血肉生机的流失,孙胜的身体严重萎缩,原本合身的衣衫此时显得异常宽松肥大,在强劲山风的猛吹下随风剧烈荡动,发出咧咧声响。衣衫上已经凝固的黑sè血渍,不时地被山风剥离月兑落,掉入小溪中。有些浑浊的溪水被成片的染成了红sè,红中带黑,溪水缓缓流向远方。
庄岱两口jīng血祭戟之后,面sè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手中的方天戟在阳光的照shè下,泛着刺目的红芒,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向四周弥散。
庄岱的双目闪烁着血腥之sè,瞪着身形发生异样变化的孙胜说道:“老顽固,不管你用了什么秘法回光返照,今天你都必死无疑。“
听着庄岱嘶哑刺耳的声音,孙胜一声冷哼,说道:“庄家的神器方天戟,老夫是见过的,你用元气演化而成的这柄戟,不过是形似而已,并且你的元气不纯,即便你把jīng血喷干也不能发挥其三成的威力,何来资本在老夫面前狂妄。“
“形似?哈哈……形似的神器也是可以把你这将死之人斩于戟下的。倒是你孙家的神器,是不是被人给削断了,才需要你耗费全部的血肉之躯来祭活,我看你是自寻死路。“庄岱讥讽着反唇相讥。
“……反正你也是必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
孙胜略一犹豫,便将实情简略道出,他不认为庄岱能够在自己使用残棒,全力一击之下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这根残棒的确是我孙家的残缺神器,但并不是家族中的那一个,且早已元jīng枯竭,并成为老夫徒儿的本命兵器。蒙祖师神灵恩赐,将死之时能借来一用,可以死在孙家祖师神器之下,不知是你庄岱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神器元jīng枯竭,成为本命兵器?“
庄岱小声嘀咕着,有些疑惑不解,心想孙胜是不是将死之时老糊涂了,因为这两件事情都已经超出了它的认知范围。
不仅是庄岱,对于仙陨大陆上的几乎所有修行者而言,都是难以理解的事情,因为至今尚未出现元jīng枯竭的神器,更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的本命兵器是神器。
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庄岱没有对这些问题深究下去。祭出家族神器所耗元气极大,需要速战速决,想到此处,庄岱手腕抖动,腰身一挺,戟尖遥指孙胜,一声怒喝响彻山谷:“老顽固,受死!“
话音未落,庄岱单足狠踏虚空,一圈气浪自脚下喷薄向四周扩散,身体如炮弹般爆shè而出。
孙胜双目jīng光凝聚,形若干枯松枝的双手握住残棒缓慢举过头顶,空中留下一道道残棒虚影。
转瞬间,泛着猩红光芒的戟尖迎面刺来,直奔孙胜眉心,血腥气浪如牢笼般将孙胜禁锢。
孙胜面庞上松弛的褶皱被掀起,然后撕裂剥落,面皮如破损的面具般一块块飞入空中,露出里面森白的骨肉,但没有一滴血液流出,画面恐怖至极。
孙胜身形未动,依然稳稳立在空中,如同雕塑一般,神sè更是极度的平静,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眼中却是闪烁着狂喜的jīng芒,高举过顶的残棒微微轻颤。
就在戟尖即将刺入眉心的刹那,孙胜看似随意的挥下了手中的残棒。
没有能量气浪扩散,没有轰鸣声响传出,时间仿若停止了一般,棒身与戟尖极其jīng准的相抵在一起,两道身影似凝固般停滞在空中。
有风吹过,顺着狭长的谷底掠向溪水的源头。
孙胜双眸中的jīng芒渐敛,数息间就变得暗淡无光,旋即眼帘下垂,两滴浑浊的泪珠自眼角缓缓流出滴落。被残棒几乎抽干了血肉的身躯,包裹在肥大的染满血渍的衣衫中,如一片树叶般随风飘落下来,落向谷底。
“师傅……“
一直在谷底观战的孙禹,早已眼圈发红,此时再也无法忍耐,热泪夺眶而出,大喊一声向前跑去,展开双臂接住自空中飘落的孙胜。
孙胜的身体很轻,并且入手之后没有丝毫的肉感,只能感觉到是一层肉皮包裹着一具人形骨架。
孙禹心中一阵绞痛,为了击败庄岱,孙胜竟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孙禹仰天一声怒啸。
“庄岱,我要你偿命!”
孙禹胡乱抓起脚边的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将丹田内的金元素元气疯狂的灌注其中,青sè的鹅卵石白芒绽放,“嘭”的一声,瞬间化为了白sè粉末自指缝间喷出,孙禹一愣,摊开右手看着掌心残存的粉末,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
忽然,空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微响声,孙禹抬头望了过去。
悬浮在空中的残棒,似是感应到孙禹的悲愤情绪,轻颤了一下。
抵在棒身上的方天戟红芒逐渐暗淡消失,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自戟尖产生,迅速向戟身蔓延,一直延伸到戟柄底端,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裂痕瞬间布满了戟身。
劲风吹过,方天戟自戟尖开始,一寸寸的化为灰sè光点飘落在风中,刹那间消失不见。
面sè狰狞,双目圆睁的庄岱,身体依然保持原样停留在空中。劲风自上而下吹了过来,庄岱圆睁的双目逐渐眯起扭曲,旋即有黑白相融的粘稠液体自眼角喷出,狰狞的面庞向两侧拉伸,显得更加恐怖可怕。
风继续吹,似是增强了几分,“砰”的一声,庄岱的头部似被挤压的熟透了的西瓜般,突然爆裂开来,紧随其后,身躯、四肢相继发出炸开的砰砰声响,血肉四shè横飞,仿佛空中骤然间下起了血雨肉雹,谷底一片血腥残暴景象。
劲风在谷底掠过,沿着浅溪水面逆流而上。潺潺流动的溪水冲刷着青石,发出哗哗声响。
原本一块没在溪底的鹅卵石,渐趋露出了水面,溪流速度减缓,片刻之后,这块鹅卵石露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多,直至完全显露出来,在烈rì的照耀下,湿漉漉的石面很快就被阳光烤干,而谷底流动的溪水则消失了踪影,不知去了何处。
轰隆隆
地底似是传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声,这块鹅卵石滚动了一下,眨眼间消失不见,突然有着一个黑黑的洞口出现在鹅卵石原来停留的位置。同样的事情在谷底连续的发生着,地底传出如万马奔腾般的持续巨大声响。
转瞬之间,劲风如同唤醒了沉睡在谷底之下的一头凶兽,凶兽仰天怒吼咆哮,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又如同千军万马在地底奔腾,雷鸣般的沉闷轰响在谷底回荡叠加,奔向远方。
山谷猛然间被撕裂开来,一道深不见底、数丈宽的长长裂缝刹那间出现在谷底,整个山谷地动山摇,巨石从山崖上翻滚落下,犹如世界末rì来临一般,烟尘弥漫遮天蔽rì,两侧崖壁上的参天古树被滚落的巨大青石拦腰砸断,庞大的树冠随巨石一起落入谷底的深深裂缝之中,不见踪影。
孙禹抱着师傅左避右闪,远远的向后方退去,好不容易来到安全地带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烟尘飞舞、依旧传出轰鸣巨响的远处山谷,孙禹有些后怕,胸口剧烈起伏发出砰砰声响。
“难道这就是残棒的威力,比自己打出的熊爪可要强大千万倍。”
孙禹心中暗暗吃惊。
将师傅小心翼翼的平放在松软的青草地上,孙禹双膝跪在旁边,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双手无措的停留在空中不知该做些什么。
“咯……咯……”
孙胜的喉结蠕动了几下,嗓间发出怪异的声响。
“师傅……”见孙胜有了动静,孙禹有些惊喜的哽咽着喊了一声。
“咯……咯……“
伴随着喉间的干涩声响,孙胜惨不忍睹的面庞上,嘴角残存的面皮极其轻微的抖动着。
“师傅,您……有什么话要对弟子交代?“
孙禹慌忙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孙胜唇前。
“畅……快,为……师高……兴……“
孙胜干瘪的双唇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深陷的眼窝中,眼帘轻颤,似是要睁开眼睛,但努力了几次最终只是睁开了一点点缝隙。
“看……看到残……棒的威……力,为师……死而……瞑目,咯咯……“
断续的讲完这句话,孙胜发出有些刺耳的笑声,声息渐小,片刻后,孙胜终是吐出最后的一口气息,含笑而终。
孙禹早已泪流满面,又一位亲人离他而去,心中积蓄的悲愤喷涌而出,伏在师傅身上嚎啕大哭。
山谷中久久回响着少年伤心yù绝的恸哭声。
近一个月的相处,孙胜倾囊相授,将对外面世界懵懂无知的孙禹引导上了修行之路,也对其倾注了全部的心血,这对一个年仅十五岁、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弟妹被掠的少年来讲,这份感情是弥足珍贵的,孙禹早已将这份情感当做亲情来看待,亲人的逝去,让孙禹悲痛yù绝。
孙胜的尸体逐渐变得冰凉,枯黄的皮肤包裹着的骨骼,漆黑似炭,毒素早已深入骨髓,整具尸体散发出刺鼻的腥臭气味。
孙禹调整情绪,从附近捡来一些干枯的残枝断木,搭起一个简易的火架,把师傅的尸体平放了上去,跪地重重叩首,然后用火石把枯枝平台点燃。
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将孙胜的尸体吞噬,孙禹沉声哽咽说道:“师傅,您放心吧,弟子对天发誓,rì后必会找上庄家,寻到黑龙殿,为您雪耻报仇。“
一团黑烟自火焰上翻腾着升起,随风飘向远方。
一个时辰之后,孙禹从弥天中取出一个原来装有丹药的楠木空匣子,还留有淡淡的药香,将师傅的骨灰小心翼翼的收起放入其中,合好匣盖,存放在了弥天内白sè楼阁三层的石桌上,随后,孙禹起身向着峡谷中走去。
rì头西移,阳光已不是那么的刺目。峡谷内恢复了平静,但一片狼藉。谷底中,自刚才打斗的地方向溪水源头方向延伸出了一个万丈深渊,从两侧崖壁上滚落的碎石断树,全部滚落其中。
孙禹站在深渊边缘,再次暗暗感叹残棒的神威。
在深渊边沿的一块巨大青石上,孙禹发现了残棒,断口朝下插入青石之中。孙禹慌忙走了过去,双手握住棒端用力的拔了出来。
咔嚓
拔出残棒的刹那,青石也发出一声碎裂的声响。孙禹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本命兵器,并未发现有何异样,才放下心来将其背着身后。
随后,孙禹又找到了孙胜的铁棒,棒身中的银熊依然憨态可掬的沉睡着,看起来并无异样。孙禹将其收入弥天内,紧接着又开始搜寻起来。
孙禹寻找的很仔细,不时地蹲翻开滚落下来的碎石,或者捡起粘在血肉上的布料查看,约莫半个时辰后,孙禹兴奋的举起了手中的一截红sè皮带,上面有六个指甲盖大小的孔洞,其中的三个孔洞上镶嵌着黑sè灵元晶,孙禹小心翼翼的用溪水把皮带上的血肉清洗干净。
庄岱已死,灵元晶上的元神烙印也自动消除。孙禹将jīng血滴在了黑sè的灵元晶上,心神一动,一缕神念依次进入到三粒灵元晶内查探,片刻之后,孙禹终于发现了其中一粒灵元晶空间内存放着大量的钨铁矿,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皮带收了起来。
孙禹环顾了一下地貌已变化极大的山谷,辨别了一下方向,转身便是朝着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