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隐隐传进他的耳朵,听上去仿佛非常遥远,至少在七八里之外,如果不是居高临下,恐怕连他也是不能听到。王峰知道,后石坞远离其它官道,骑马之人必然是奔向后石坞而来的,可村里大多都是穷苦人家,根本不可能买得起代步的马匹。
难道,是抓自己的人来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不由的自嘲一笑,暗骂自己太过敏感了,自己抢走公主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即便是举国悬赏通缉,只怕此时连咸阳城都没有传遍,更何况是远在千里的泰山呢。
飞速攀下悬崖之后,王峰右手提着紫草,并没有直接回山洞,而是绕过后院,穿过前院,从大街上直奔东边的邻居家而去,东邻家主名唤葛大奎,四十几岁的年纪,本是薛郡曲阜人士,由于在老家得罪了当地的一个大户,实在混不下去,这才拖妻带女来到后石坞居住下来。
当年一到后石坞,葛大奎便是急火攻心,病倒在床,幸亏孙逊粗通医术,泰山之内又皆是上等的药草可采,不必花费太多银两,几服药下去,葛大奎人也慢慢好了起来。
葛大奎有一女名叫妞妞,闲暇没事的时候,王峰也是过来帮着采药煎药,由于比妞妞大了几个月,所以处处以哥哥自居,凡事都让着妞妞,妞妞也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个不停,所以两人感情很是要好。
此番回来,昔rì的家早已是家徒四壁,没有可用盆盆罐罐可以用来煎药,所以王峰打算暂时先来葛大叔家把药煎好,等公主恢复之后再作打算。
想着想着,王峰来到篱笆门前,打眼向院内望去,摇曳的灯光透过白桦树皮糊成的窗户空隙洒落出来,这也让寒冷的冬夜透出一丝温暖。看到灯光,王峰心里略略放宽了一些,很显然葛大叔家并没有搬走,否则这村子之中他实在不知道找谁才好。
“哐哐哐”王峰抬手敲打在篱笆门的木桩之上,嘴里喊道:
“葛大叔在家吗?我是青冥,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谁知房内的灯光倏然被吹灭了,房间之内静悄悄一片,却是无人应答。
“咦……”王峰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难道大叔家已经搬走了,现在住的人已经换了?可是即便这样,也没必要跟防贼一样,赶紧吹灯把自己视如无睹啊,莫非有什么变故发生不成?
想到这里,王峰忽然提高了声音,冲院内喊道:“妞妞,妞妞,我是你青冥哥哥啊,我回来了,妞妞你在吗?”
话音未落,院内的房门吱扭一声,露出了一条缝隙,闪出一个扎着两条发髻的脑袋,紧接着,一声惊喜的稚女敕声音高叫起来:
“青冥哥哥,真的是你吗?爹爹,快出来,他真的是我青冥哥哥。”
一边说着,少女便是冲了屋门,飞快的穿过院子,待确认就是王峰之后,少女打开篱笆大门,猛地扑上前来,双手紧紧抓住王峰的胳膊,惊喜的看着后者。
“爹爹,真的是青冥哥,他没死,他真的回来了。”少女回头大喊着,黑亮的眸子中闪动着晶莹的泪珠,但脸上却是开心至极。
“真的是青冥小哥,快进屋,快进屋!老婆子,赶紧做饭去,把咱家后墙上腌制的腊肉也全拿下来,给青冥小哥炖上。”一位老者脚步踉跄的奔出屋子,此人正是葛大奎,看清楚确是王峰之后,他也是喜不自胜,赶紧招呼王峰进屋。
进屋之后,来不及寒暄几句,王峰连忙说明了来意,并把怀中早已配好的药草拿出,招呼妞妞赶紧帮着刷锅准备煎药。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随着战马的一声嘶鸣,马蹄之声在院外停了下来。闻声之后,刚刚满脸堆笑的葛大奎不禁面sè一寒,冲妞妞说道:
“妞妞,你带你青冥哥哥先去里间躲避一下,千万别出来,让爹爹去应付他们。”
妞妞一脸惊恐向外看去,双手死死拽住王峰的胳膊,对父亲急急说道:
“爹爹小心,千万不要和他们顶撞,实在不行就把后院那只羊给他们吧。”
“大叔,这到底是这么回事?来者是何人,为什么让你们这么害怕?”王峰眉头微微皱起,抬手轻轻拍拍妞妞的小脑袋,脚步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待葛大奎回答,屋门“咣当”一声,被人一脚踢开,一股寒风随即灌进屋内,让躲在王峰身后的妞妞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哼,葛大奎,今天可是最后期限,你可是想好了?我还是那句老话,要不交鱼,要不交人,你到底想交哪一样?”
说话间,两个身穿皂sè长袍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瘦高个男子,冲葛大奎喊道。
“你们是差役?”
王峰斜眼打量着二人,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对于二人的装束,久居京城的他并不陌生,一看便知他们的穿着便是州府的差役。
“不错,大爷正是济北郡博阳府,赵从赵大人麾下钱四钱四爷,这位是钟七爷。嗯?小子,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后石坞,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瘦高个钱四上下打量着王峰,眼中露出意思诧异,满嘴的官腔。
“四哥,快看,这么大的一棵紫草,嘿嘿,咱们今天发财了!”
不待王峰回答,矮胖子钟七竟是一眼瞥见了屋子正zhōngyāng的那一棵紫草,上前几步,提在手里,冲钱四嚷嚷着,满脸贪婪的笑着。
钱四闻言,上前一步,接过钟七手中的紫草,放在灯光底下仔细一看,顿时眉飞sè舞起来。
“不错,真是紫草,四爷我在泰山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紫草,恐怕这紫草长了不下一二百年了吧,哈哈,拿到博阳府的药店中,少说也能换五十个半两,小七啊,咱兄弟俩今天算是没白来,发财了。”
看到两人自顾自的说着,对身边默默站立的葛大奎理都不理,仿佛这棵紫草天经地义就是他们二人的一般,王峰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正要开口打断二人的沾沾自喜,一边的葛大奎却是一把将王峰拉到了身后,躬身施礼道:
“二位官爷,这紫草并非我家所有,乃是这位王兄弟刚刚上山采来,急等着用来煎药为人治病所用的……”
“放肆!葛老大,我且问你,那五条鳞鱼你可准备好了?那阳轩公主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据说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就想吃几条我们泰山特产的鳞鱼,所以赵大人急等着你这五条鳞鱼交上去,即可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如果出了什么差池,你全家xìng命难保!”
钱四打断葛大奎,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仍旧死盯着紫草,毫不掩饰内心的贪婪之意。
“钱官爷,眼下大雪封山,连山涧小溪的水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连一条鳞鱼苗都抓不到,更何况是半尺以上的成年鳞鱼了,要不,要不你们今天就把我家后院的那只羊牵走吧,官爷你看行吗?”葛大奎依旧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
“葛老大,咱们上次可是说好的,交不上鳞鱼,就把你女儿带走,大人府上正缺使唤丫头呢,咱们回去正好交差,这样也能免了你的鳞鱼之役,你看如何?”钟七挪动着肥胖的身子,看一眼躲在王峰身后的妞妞,皮笑肉不笑的冲葛大奎说道。
“小七,此话差矣!我们身为地方父母官,就要一心为众乡里办差,怎么能忍心叫他们亲人失散,骨肉分离呢?”
钱四一脸的义正词严,冲矮胖子钟七呵斥道,后者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由愣愣的看着前者,不知说什么才好。看着矮胖子懵懂的样子,钱四忍不住呵呵一笑,转向葛大奎,俯子,一脸的和颜悦sè:
“葛老大,看来鳞鱼你交不上了,而妞妞又是你的心肝宝贝,你定然也不会舍得送出去做丫头,那么也就只能拿这棵紫草顶数了,这样吧,四爷我今天发发善心,你的鳞鱼役税今年就给你免了,不过这棵紫草,四爷我可是要带走了。”
说完,钱四站直身子,冲一脸恍然的钟七招呼一声,提着紫草,径直向外走去。
“慢着!小的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二位官爷……”看到二人要走,王峰挪动脚步,身子一闪,人已经挡在钱四和钟七的去路。“钱官爷,钟官爷,你们说那京城之内阳轩公主病重,想吃鳞鱼,可是实情?但两位官爷可曾知道阳轩公主自幼出宫修道,常年布衣素食,不沾丝毫荤腥,这吃鳞鱼一说又是从何说起呢?还有,这一棵紫草是在下好不容易从山崖之上采摘下来,二位说都不说,就想窃为己有,身为地方差役,此种行径和强盗又有何区别?”
面对王峰的一阵抢白,钱四不由勃然大怒,办差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刁民如此不给颜面的质问,更何况对方仅仅只是一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
“小七,咱们一起将这流寇拿下,等会带回府衙交给大人慢慢审问。如果他敢反抗,按谋杀办案官员罪,就地处死!”
说完,钱四俯将手里的紫草轻轻放在地上,反手抽出腰间的青铜长剑,和钟七一左一右各持兵器,便将王峰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