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李贞儿看过孟氏,就往李煜之的虬梅居而去,心想着已经几日没有过问他的功课,总得再去督促一下。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是爱玩的年纪,把他拘在屋子里学这学那本就是泯灭天性的。若是放在现代,一个刚九岁的孩子估计还在学校里大玩特玩,又哪里会遭这寒窗苦读的罪?
想要不辛苦又能有地位那就得是继承祖荫,可是如今李贞儿实在是不想让李煜之搀和到那什么爵位之争去,但是李煜之作为一个男孩子却和她不同,必须有个好的前途,那么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科考自己考取功名了。
唉,一想到李煜之这般小的年纪就要秉烛夜读,那副哈欠连天的样子,实在是李贞儿心疼不已。可是如今不狠下心肠,只怕将来遭罪的就是李煜之自己了。
她进了李煜之的院子,一路径直就往里走去,她到了这里一向是不用通报的,可是这一次却有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的大喊了一声:“二姑娘怎么……”
可是当她看到李贞儿那有些凌厉的眼神的时候,声音就瞬间小了下来。
李贞儿停下脚步,盯着那小丫头死死的看,那丫头却是根本不敢抬眼,她心里觉得必定有蹊跷,就没有理会那个小丫头,只是给兰草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快步往李煜之平常看书的书房走去。
兰草会意,立刻就看住了那个眼神闪烁的小丫头,不许她再离开半步。
李贞儿走到书房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只是那声音极低,根本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
她也没有,立刻推门,想要给对方个措手不及。
果然,就看见一个长相俊俏的小丫头,和李煜之两个人单独坐在屋子里,倒是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只是她觉得李煜之的脸有些红得过分。
那小丫头看见是李贞儿,也不慌张,就带着笑说道:“原来是二姑娘来了,才刚三少爷还说几日不见您,想您了呢?您快请坐,奴婢这就给您倒杯热茶去。”
李贞儿冷眼看着这个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模样倒是清秀靓丽,只是这眉宇之间居然带了几分春色,体态又过分的妖娆,瞧着竟然有那么一些不正经的味道。
李贞儿的眉头不由得锁得更紧。她认识这个丫头。她就是之前自己看着已经不顺眼的那个小红。
只不过因为这一阵子她安分守己,又是个机灵肯干的,自己就没有对她过分的关注,如今仔细一看,却是自己低估了她。
“姐……姐姐,你快坐下。”李煜之很显然是有一些慌张,一副干了坏事被抓包的模样。
李贞儿一动也没动,只是用那双清澈悠远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李煜之。
李煜之最怕的就是姐姐这副好像洞察了一切,又不肯说出分毫,只等着你自己承认错误的样子。
他本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把今天的事情给蒙混过去。可是李贞儿却是没有这种得过且过的想法,她就这样和李煜之僵持着。
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李煜之,他涨红了脸,一步三挪的从自己的书架里取出了一本书,然后又心不甘情不愿的递给了李贞儿。
李贞儿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立刻就怒火中烧!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书的边缘,手背的青筋几乎都突起了。
李煜之一看到她那副样子,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姐,你别生气,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就进来了!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他之前虽然看到过李贞儿生气的样子,可是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阴沉还默不作声的时候。通常她生气都是狠狠的大骂李煜之一顿,这样子一言不发,反而更加的可怕。
李贞儿一句话也没说,拿起那本书,塞进了自己的袖筒。因为如今虽则已经开春,可是到底春寒料峭,所以她穿的是一件薄棉的外衣,如此倒也不显得塞了多少东西。
李煜之见她就这样往外走,心里忐忑不安,又不敢横加阻拦,只能是急的跳脚,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掀了帘子出去了。
“你说说,最近李煜之那个小崽子那边有什么事情没有?”大夫人有些懒洋洋的斜倚在矮榻上。
琴思在半跪在一边,轻轻敲着大夫人的双腿,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红那边倒是没有来什么消息,但是,夫人……”
她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在听到大夫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之后,就赶忙说道:“我是觉着三少爷才不过刚刚九岁,是不是有些太早了。再说了,那小红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又能成什么事?”
大夫人舒服的闭着双眼,唇角边溢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低声说道:“你懂什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畜生最后骑到我的头上去。”
小红那个小丫头可是大夫人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为的就是对付李煜之!
琴思瞧着大夫人的意思分明就是胸有成竹,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多花那个心思!
“夫人,老夫人那边让人过来喊琴思过去回话!”外面有丫鬟的声音响起。
“嗯?”大夫人终于睁开了那双艳光四射的眼睛,轻轻瞥了一眼琴思。
琴思也是一头雾水,模不着头脑,就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老夫人?我这几天也没和那瑞禧堂的人有什么过节啊?能有什么事找我啊?”
大夫人也奇怪,这瑞禧堂和修竹苑之间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说得好听是相安无事,说得难听基本就是泾渭分明了。老夫人通常是不会越过自己叫这边院子里的人过去办事的。
这件事情倒是有些奇怪了。
“棋语进来!”大夫人也没多想,就顺口说道。
“夫人又忘了!棋语不是已经回家了!”琴思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大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上个月棋语的家人拿了二百两银子来赎人,这价钱也是棋语卖身进来时的十倍了。大夫人一见棋语年纪也大了,如今出落的也是漂亮,倒也怕她生了异心。有心要想琴思这样让她也当个通房,可是多番暗示之下,棋语却是去意已绝。
既然如此,与其留个祸患在自己的身边,倒不如顺水推舟大方的放她出去,也好落得个体恤下人、仁慈宽宥的名声。
于是,大夫人就象征性的收了二十两银子,就把棋语的身契给了她的父亲。
这棋语本也是大夫人用顺手了的,一时之间还居然改不过来了。
大夫人一时失笑,就对着琴思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先过去吧。量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只一切都听着,回来向我回报就是!”
琴思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老夫人,她哪里敢多做声?就连忙行了个礼,匆匆去了。
她好歹还是留了个心眼,防着老夫人就是要找自己过去出气或者敲打的,就领了一个伶俐的小丫头子一同前去。又在路上反复的嘱咐她,如果自己进去两刻钟还不见出来,就赶紧回来找夫人过去。
琴思觉得自己的预感真的是很准,只因为她刚刚进到瑞禧堂的小花厅,就觉得里面的空气凝滞,而且里面只有三个人。
最奇怪的是连一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
琴思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今日这事有蹊跷。
她细细一看,又是一惊。原来那坐在上位的除了一脸严肃的老夫人,旁边那个冷冷看向自己的居然是二姑娘。
她立刻把视线又转向了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居然就是小红!
她此刻云鬓凌乱,脸上满是哭痕,还有许多的红印,看样子居然是被动了刑法!
琴思真是又惊又怕,可是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想要逃走的心,勉强展露了一个笑容,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说道:“奴婢给老夫人请安,给二姑娘请安!”
她等了半晌,老夫人和二姑娘都不肯出声,只有那小红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不时的响起,直弄得她是更加的心慌意乱!
正当她觉得自己的冷汗都要流下的时候,却听见有人说:“琴思姑娘果然是好手段,我真是佩服得很啊!”
琴思知道这是李贞儿的声音,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敢越俎代庖,抢在老夫人之前质问自己。这么说,她是得到了老夫人的认可和支持?
她只能是微微直起了身子,声音带着不解和困惑说道:“姑娘这话,倒是把奴婢给弄糊涂了,可是奴婢这两天驳了姑娘屋子几位妹妹想要回家探亲的请示,所以姑娘对奴婢生了误会?那可真是冤枉奴婢了。这本就是府里的规矩,奴婢一个小小的下人,又怎么敢公然违抗呢?”
李贞儿微微眯了眼睛,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琴思那被挽成精致发髻的浓密秀发,和一只镶珊瑚的蝴蝶形状的银簪子,真是既大方得体又不会失了通房丫头的本分。
果然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居然敢先拿这样的话来堵自己的口,好像老夫人误会自己是因为私怨而故意为难她,真是好个精明的丫头!
只可惜她是打错了算盘!如果是其他的事情,老夫人或者还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真的产生怀疑,但是今日的事情,她是绝对无法推月兑责任的!
李贞儿没有理会琴思的话,只是淡淡的说道:“自然是会让你明白你究竟是错在哪里,又错得多么离谱!”说完她就把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狠狠的冲着琴思的脸摔了过来。
琴思当着老夫人的面也不敢躲避,只能是生生受了这一下,又赶紧弯腰捡起了那样东西,她定睛一看,立时觉得双颊通红,头昏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