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军驻地以北六十里,王留村中,正值曦阳初显,王宝山正在宅中大堂之上踱步,老人已经年过古稀,虽然一生荣华富贵,但直到半百之年以后才得了一个王家独苗,老人家一世慈善,方能在这王留村固守如此大的家业,村中大部分都是王家的佃农,耕地的、畜养的都感谢王宝山的恩惠,也都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
老人最近很烦,自从黄巾军朝幽州进发开始就坐立不安,心想自己一世为善,方能守得这一方家产,如今天下动荡、贼军四起,这老百姓的家业xìng命哪个不是朝保夕不保?老人正紧缩眉头盘算着收拾家财移居洛阳。
“老爷,小二子说有急事相告!”一个家丁匆匆忙忙一路小跑而来,小二子是村中一佃农家的二小子,王宝山一愣,但毕竟和气惯了,让小二子进到正堂。
小二子穿的倒是简单,上下就两件,高卷着裤腿和衣袖,倒是让这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更显得jīng神,小二子上气不接下气跨过了门槛,俯身双手撑膝,咽着吐沫。
“怎么了,小二子,你娘又病了?”老人一皱眉,低声问。
“没有,我娘很好,刚才我哥溜回来送信说贼军要来杀博文大哥!!”小二子一口气说完又继续喘气,看来真是撒丫子跑来的。
王宝山大吃了一惊,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小子,反而没了话,这天下乱糟糟的,抢匪盗贼到处可见,那也大不了抢抢自己的祖产,哪有专门冲着要杀自己儿子来的?老人感到一阵耳鸣,刹那间恍惚起来。
“是真的!是真的!黄巾军要来杀您儿子了!!!”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小二子的爹,这中年壮汉也喘着粗气随后赶来,“你不要不信啊,我大儿子在黄巾军大将军帐前听命,亲耳听到,这才连夜赶回来送信,又趁天亮前赶了回去。”中年人歇了歇继续道:“我家多次蒙王老爷相助才得资财求医,保住内室xìng命,大儿投贼军也望能求些富贵以偿报王家恩惠,但这事来的突然,还望王老爷快快打算啊!!我这就和小子去村外守着,望见动静马上告知。”
说完一老一少接踵而出。王宝山闻此言早已晴天霹雳,他婆娑着手中的一串红木佛珠,这是由一串樱桃大小的珠子串成的手捻佛珠,每一个珠子上都雕刻着一个金sè的“卐”字,佛珠只捻了两圈,老人也判断出了此事非虚,马上高呼家丁去寻王灵。
再说这王灵,字博文,是年十八岁,自幼娇生惯养,被视为王家的珍宝,那是比珍宝还珍宝,自小过着衣着锦绣,食事丰腴的rì子,不过倒也不像王侯将相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懒惰成xìng,平时也喜爱读写文章,那时期文章者莫过于《易经》《老子》《庄子》,这三文他倒是读的透彻。有着这些文字感化的修养,平rì里也能宽于待人,不生是非。不过他也有一些不好的嗜好,那就是一有空闲就会到村中的屠夫家中看那杀猪宰羊,见到血腥反倒毫不畏惧,这很是让王宝山担心。
要说这王灵的长相,那叫一个平常不能再平常,而且身高不足五尺,就算再发育发育也就五尺出头,并且自从出生以来身子板也就一直单薄,或许是那王宝山老来得子,质量受了影响。
王灵正在房中练字,被家丁叫到了正堂。“什么事啊,这火急火燎的!”王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人面前,疑惑的四处张望着。
“不多说了,博文啊,你是我王家一脉单传,我虽坐拥这一方巨产,恐怕也难以传给你了。”老人言罢,泪湿双襟,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布包,“这里有一些玉片金石,够你几年使用,但愿佛祖开恩,留我王氏后人一条生路,待得平安之年重整家业。”说完一把将包裹塞到了王灵怀中。
“到底怎么回事啊?”王灵自进入正堂以后就一直嘀咕着这个疑问,见老父亲如此举动,更加的纳闷了。
“公子,快走吧,黄巾贼军要来杀你。”一个家丁凑过来轻声道。
这什么和什么?王灵感到是不是老爷子没得玩了在和自己玩笑。老人一拍王灵的肩膀,用力的点了点头,声音已经沙哑:“是啊,起初我也不信,但现在不得不信了,你自幼丧母,我不能让你再枉死在贼人的手上,废话不说,赶快启程,你在许昌还有一个表舅可以投靠,虽是表亲,但我也曾资助过他大量钱财,应当能够善待于你,快走!”
说罢,已有几个家丁拿过了佃农的衣衫,替王灵换了便拥着他直奔大门,刚出大门就听得南面哗啦啦马蹄声响,王灵一回头,只看到小二子一路踉跄而至,高声喊道“王大哥快走,贼人马上就到府前!!”说完已经到了跟前,抓起王灵的胳膊拖拽着直奔草场。
草场中尽是些村中拉车的钝马和骡驴,王灵此时也初次尝到了大祸临头的窘迫感,二人并不多言,各自解绳搬鞍选了匹马儿,翻身而上,挥舞手中鞭,一路狂奔往北而去。
也就半柱香的光景,张角带领三百兵勇侵入村中,大路通畅直达王宝山宅院。张角单手提朴刀带住马匹,马鞍桥上微微一躬身,回头问到:“可是此处?”
“真是这里!”身后回音者正是黑须道人真灵子。
张角一转马头,原地踏了一圈,挥刀下令:“围了!”
三百兵勇遂分两列排开,分头而进,把王宅如铁桶般围住。
未等小校叫门,宅门咿呀呀洞开,王宝山缓步走出了大门,老人一脸的平静,仿佛看透这世间的纷繁善恶、洞悉眼前祸福凶险。老人一拱手微笑道:“不知将军有何贵干?“
张角心中稍稍一怔,没想到这一介老儿遇到这样的场面还能镇定自若,微笑中透露着一丝不屑。张角并不答言,回头向真灵子使了个眼sè。
道人会意,一摆拂尘,须洒肩外,单手作揖紧走两步,轻咳一声说道:“老人家可记得贫道?”
王宝山先是一愣,上上下下打量来人后,长出了一口气,不用多说,老人已是明白了各种原委,他依旧坦然说道:“原来是真道长,没想到这十八年后你依旧不忘我王家,莫非这些年间你一直惦记着我王家的兴衰,小儿的祸福?”
“然,”真灵子吐干脆的然字,并将拂尘甩至胸前,单手抱住:“老先生悔不该弃贫道当rì相劝之言,才有今rì你王家一劫。
王宝山此时已没了刚才的镇静,太阳穴上得青筋已突突的跳动起来,他提右手点指道人,骂道:“你也算修道中人?想我王宝山仰道敬禅,自三十岁起逢年元月二十五必往白马寺拜愿,结交的僧道更是不计其数,未见有你这号怂恿屠人子嗣的妖道,我们为人父的就算散尽家财、耗损自身也都爱惜骨肉亲情,哪能做出你说的那种残忍之事。我儿王灵虽八字命硬,但就算真的克妻妨父损子,那也是我王家的家事,不老你道长cāo心,至于开坛祭祀你根本别想!!”老人说的字字千金重,话到处落地有声。
真灵子“呀”的倒吸一口冷气,退两步来到张角马边,说道:“看来老头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将军快命人捉住王灵,莫跑了人口。”
张角传令下去,不一刻,整个王宅中的人都被领到了门前空地,但人中偏偏不见王灵,一顿刑法逼问之后,有得家丁说出了实情。真灵子见寻不到人,大呼天命:“真天命也!看来王灵已走,真是天命如此,将军的xìng命也如此这般了,恕贫道无能,在此别过将军。”
真灵子说完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往北而去。
张角正待发作,见道士走得爽快更是郁闷之极,心想该死的道士并非真心救我,一边命手下小校二十人追杀真灵子,一边分派余下兵勇搜刮王留村资财,反抗者全部斩首,村内房产田园付之一炬,自己率亲信先行回营。
谁料刚刚走到半途,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别说人马被蒙了眼,就算呼吸都很困难,张角在这区区三十里路上整整走了半天,回营后大骂贼道真灵子,当然一边更是抓紧招募能人异士,希望能解身上的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