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儿的身体一瞬间分成了两半,一半仿佛被惊动的夜枭冲天而起,另一半哗啦一声如泼出的水一般滩了一地。
堪堪避过翡寒星的剑势。
翡寒星冲过红花儿,在看不出是否昏迷的叶城的面前停住,转身,举剑,遥遥指向正重新聚合恢复chéngrén形的红花儿。
叶城被砍飞的一手一脚被一道圆弧般的剑光兜住,转了个圈,被丢在了叶城的身边。
“等会帮你接上。”翡寒星偏头对着不知道还有没有知觉的叶城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管他有啥反应,转头直直地看向红花儿。
“你是何方神圣?”翡寒星开口问道,顿了片刻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意yù何为?”
“呵,你这种名门正派出来的小道士,不是该二话不说斩妖除魔的么?既然方才你都刺出一剑了,又何必问这些话?”红花儿冷笑了一声反问道。
“坦白说……你的确看着一副挺该杀的样子,但就算要杀也该问清楚了再杀——我知道那一剑伤不了你,我问这些话,是因为你的实力并未恢复到足以轻而易举地战胜我的地步……至少不是能轻易留下我让我无法传讯出去的地步。”翡寒星说道,“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何要这么急——急着现身,急着杀叶庄主,急着拖我下水……”
“这种小绝域阵盘并不是随便丢在地上便会起作用的东西,而你在这叶家庄中埋下的两处阵盘,明显已是早有谋划,甚至你用来拖住我的那具宿体,都摆出那样一副守株待兔的姿态,而且还是进攻欠奉防御通天的架势——这种以守为主的反常宿体,我若再察觉不出不对劲,也未免白活了这么多岁数吧。”翡寒星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露出一种类似于“你怎么就把我当白痴了”的眼神。
“至于你怎么知道我来到叶家庄……好吧其实我对我自己隐匿的能力也不是很有信心,但是你既然都为了我的到来做了这么多准备,自然该知道我不过只为调查有关叶晁溪的身世以及会否有什么别有用心之人而来——就算你不知道这点,有我这个外人在这呆着,还是有门有派的外人,怎么说都不该是个适合骤起发难的好时机,对吧?”
“而你既然修炼的是魂虫之术,应该也不会不知道,你自己若想隐匿,别人找到你的本体的难度几可与登天之道相比较……所以你大可以在这叶家庄潜伏到我放松jǐng惕甚至厌倦离开……甚至可以再拖个几年到你自己完全恢复修为,我想那时候甚至没几个人能拦住你做什么。”
“至于叶城的那些怀疑推测,你都在叶家庄潜伏了这么多年,又何惧这一时半刻的怀疑推测?”
“所以方才在与你那宿体对峙的时候,我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你与叶庄主本就是同谋,想要对我不利,所以才由叶庄主出面演一场好戏,好让我不得不自暗处转向明处,更甚至是头脑一热便自投罗网——结果这个想法在我方才看到第二个小绝域,以及叶庄主的状态的时候被否定了,所以现在就剩一个可能……”
“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其实是……希望拉我下水好让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翡寒星深吸了一口气,说着自己的结论,“而要我做的这件事里,叶庄主必须要死?”
“真不愧是云天之巅出来的弟子……”红花儿愣了片刻,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只不过,如果我说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就是杀了这个早被怪物占据了身体的叶城,然后告诉晁溪,我才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你会怎么做?”
“啥?”翡寒星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流露出诧异吃惊的神sè。
“你有证据么?”翡寒星眨眨眼,缓了一口气,问道。
“杀了这人,便有证据。”红花儿伸手,对着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叶城遥遥一点。
“杀了人便有证据?这又算什么事?难道不该是有了证据才可言杀?那要是没有证据而已经杀了人,你难道能让时光回溯?”翡寒星皱起眉头,不得不说他的确很讨厌红花儿这种不肯把话讲清楚的人,这种讨厌让他又开始觉得烦躁,却不知是不是清心静气符的效力减弱了的原因。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说话不喜欢说透的人,的确是大多数。
“所以我本也不指望你出手,我可不像那个老怪物,总指望别人来给自己干这些打打杀杀的累活。”红花儿似乎是微微一笑,如果那团红sè的人形上有皮肤有五官的话或许应该是挺温柔挺优雅的笑容,但眼下这状况,不过只能看到那人形的头颅上,有一条弧线微微弯曲了一下。
“虽然你出现的比我料想的早了一步,但是我可不会半途而废呢。”红花儿说着,一抬手,数条触手般的肉刺在空中划过条弧线,竟是绕过翡寒星,向着他身后的叶城shè去。
“废什么呢?”翡寒星长剑出手,在前方的地面上斜斜划了一道,一道无形的剑气破开了地面上的青砖,而他的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层没有寻常那些法力涌动的光辉,甚至还有些yīn暗的屏障,那些触手在触到这屏障的时候,竟是纷纷碎裂。
剑意分光,这是翡寒星在先前一战中才领悟到的手段。
“你既然有话要说就不能说清楚么?”翡寒星第二剑,兜了一个大圈,在叶城的后方划过,将红花儿那根同样兜了一个大圈的就要落在叶城身上的触手给切断,与第一剑布下的防御连成了一个完整的圈,同时翡寒星抬手拍出一张符,贴在了那断裂的触手之上,那触手挣扎了几下便无力地落在地上,竟是无法同其他那些残肢一般,回到红花儿的本体之处。
“我说了你就会信么?”红花儿冷笑,那一个红sè的人形又开始悉悉索索地变化,蚕虫啃食桑叶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些魂虫竟仿佛排兵布阵一般,不再维持人形,而是分作九股,一者居中,其他八股则在四周里落下条条虚影,或为剑形,或为刀形,或为人形,或为鸟兽,或为草木。
“我会想。”翡寒星摇头,眼见那红花儿排出的阵势,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想?想到何时?又怎么想?你所谓的说清楚,不就是想让我和那老怪物对质一番么?”红花儿不屑地哼了一声,“小道长你废话这么多,却何不坦白一些,我这副模样,说的话我自己都觉得是毫不可信妖魔之言,而那老怪物,那叶城身躯的老怪物,只怕只需血泪交加地控诉两句,你就信了吧?”
“世人,难道不皆是如此么?你还想要我说什么?”红花儿的声音渐冷,“所以,我何必多此一举?由我直接把证据摆到你面前,岂不是更好?”
翡寒星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树林,枝干盈盈地发着幽绿的光芒,这让一直视线里充斥的不是那诡异的红sè巨树就是那堆红sè魂虫的他竟恍惚了片刻才识别出眼前这sè泽的变化,这些树木疏密错落,枝叶摇晃,中间隐隐夹有鸟鸣兽吼,翡寒星一惊,但随即发现这些奇怪的景象仍未突破自己以剑意分光布下的防御圈,他和叶城仍可算并未陷入这森林一般的迷阵。
翡寒星深吸一口气,连连出剑,剑痕在地上交错叠加,防御之外,更放shè状地向那四周的森林里蔓延,破开了一条条不知通往何方的林中小路。
树林似乎仍在不受影响地缓缓生长,那些被破开的道路开始缓缓消失,一群鸟从那树林的深处飞出,蹲在了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枝上,偏着头看向被这树林包围住的两个人,一片青白sè的小花苞在距离翡寒星不远处的灌木上星星点点地抬起头来,开始膨胀,并散发出了甜丝丝的香气,而后在几乎同一时刻,那些小小的花苞一起绽开,舒展着六瓣小巧洁白的花瓣,仿佛在那片灌木之上落上了一层雪。
低低的兽吼传来,树林的深处出现了一团赤红的光芒,仿佛一个火球正在那一片碧绿的深处跳跃着,那火球渐近,是一头有这火红皮毛的似豹非豹的野兽,而那野兽的背上,则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影,就像人站在阳光下的时候脚底下的那些影子一样,黑sè的,会随着人的动作还有光线的位置变换着动作大小位置的影子。
那只野兽背上的人影就是如此,大小形状一直在变动着,仿佛是被四周树木上绿莹莹的幽光所照耀而出,只能看出那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影。
那赤红的野兽突然停住了脚步,可那人影却没有停止,反而骑着那野兽的影子一跃而起,继续向着翡寒星的方向冲来。
那些鸟突然都开始蒲扇着翅膀叫唤了起来,翡寒星前方的那片被覆盖了雪花一样的灌木之上出现了无数小鸟的影子,这些影子向着翡寒星布下的防御圈便冲了过来。
“剑意分光的确不俗,可你的剑术,还能再进一步,抵挡住这些影子么?”红花儿的声音传来。
翡寒星抿着嘴唇,便待挥剑而上。
叶城不知何时竟醒转了。
“小道长……”叶城的嘴唇翕动着,喃喃地轻声唤道,“小道长……莫信妖人言辞,救我……救我叶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