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条魂虫化为乌有,翡寒星收起了剑,开始在那屋前来回踱步。
路南乡把他支了出来,却没跟他说还要不要再进去或者什么时候进去,这让翡寒星心中忐忑坐立难安,不论那魂虫之主和鬼头令主是不是一个人,不论他们当中哪一个是好人哪一个是坏人或者全是坏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存在,哪怕是自己,对上其中之一也要竭尽全力——当然有路南乡帮忙的话会轻松很多——可现在里面那两个怪物进入了一个人的体内,那里面只有路南乡一个人,还有一个什么事也帮不上甚至还会拖后腿的小鬼叶晁溪。
翡寒星有心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又怕误了路南乡的安排,毕竟方才让他出来的时候路南乡在地上重新做了一个人形,显然是要以此为饵,自己贸贸然闯进去,这安排自然也就白费了。
“他法案都摆出来了应该不会有事吧……”翡寒星想着,用脚在地上画着圆圈。
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的确很久,或许其实没多久只是翡寒星因为内心不安而觉得过来许久,路南乡抱着昏睡的叶晁溪居然就那样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连先前在那叶城骤起发难的时候被割破的道袍和散乱开的头发都收拾了一遍——道袍换了一件,头冠也戴正了,看起来何止是没有经历过大战,甚至连只蚂蚁都没踩死一只。
翡寒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路南乡,直到路南乡将怀中抱着的叶晁溪放在了他的怀里,而后转身对着那太上封魔镇拍出了最后一道法诀,那处房屋就那样从原地咻地一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一尺来深的大坑和一片残破的地基。
路南乡现在的样子简直像透了一个神棍——那种招摇撞骗道貌岸然功力不深但施起法来绝对好看jīng彩潇洒个人形象也绝对仙风道骨的一看就是得道高人的神棍。
“封到哪里去了?”翡寒星看着路南乡的举动不由愣了一会,开口问道,“还有,这里又没人,你做这样子给谁看?”
翡寒星没有想通路南乡为啥突然又拿出了神棍的架势,虽然路南乡行走天下的时候一直是这种架势,也亏得他架势不错,让人不太能看得出他那略悲催的应变能力,所以也没多少人会贸然偷袭于他。
路南乡没搭腔,依然装腔作势地四周看了看,然后冷哼一声,唰啦一下又甩出了一片符箓,那片符箓一出手便散发出煌煌金光,而后依次崩散成一团团淡金sè的云雾,一条金龙的身影在那片云雾之中翻滚,带着滔天的气势,似乎要将这整个叶家庄都给碾为平地。
片刻之后,云雾消散,金龙也不见踪迹,那样声势浩大的一片符箓,居然只是放出一场幻影。
“看起来是真没人了。”路南乡偏过头,看着翡寒星笑道,声音略有些发虚,“我担心有人在附近窥探,要是再来个厉害点,我可吃不消了。”
“这样就能吓走窥探的?”翡寒星不由自主地挑眉。
“当然,其实这些鬼蜮之徒非常好吓,我可以用我这百年修为作保。”路南乡似乎是心里放松了,随即连肩膀也垮了下来。
“他被我挪到西南五百里外的哀牢山脉里的一座小山峰肚子里了……不过,不能算是封镇在那里。”路南乡突然压低了声音,只以口型对翡寒星说了一句,“那不是太上封魔镇,我改了一点,阵法一动,那叶城的身体就已经崩毁,里面那两怪物也就随之魂飞魄散了。”
翡寒星不由自主地把嘴长大发出了一声满是惊疑尾音打转的“哦?”
“当然叶城的那部分魂魄我已经帮他重入轮回了。”眼见翡寒星露出一副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路南乡连忙表示自己并不是善恶不分一锅端的人。
“你到底在里面做了些啥?”翡寒星忍不住追问。
“我们先去看看其他人魂虫离体后恢复得咋样,最好他醒来的时候有亲人好友围在他身边,我担心他受的冲击有点大,有亲近的人陪在身边的话会好一点,他毕竟是融了一个剑灵在魂魄之中,剑蕴凶杀之意,还是仔细点为好。”路南乡提醒翡寒星还有正事没干。
翡寒星想了一下,没有理由反对,只好抱着叶晁溪,跟在路南乡的身后去一个个看望那些因为魂虫离体而失去了一部分魂力而痴痴呆呆的叶家庄众人,还有那些没有被魂虫影响但却被另外一种法术弄得昏迷不醒的叶家其他人。
于是叶晁溪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也看到了在自己床前围了一圈的叔叔伯伯兄长姐妹,每个人脸上虽然有些悲戚之sè,但都透着股无法掩饰的劫后余生的欣喜劲儿。
他在那一瞬间便明白了路南乡在他昏迷之前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叶家庄还在,别怕,也别哭了。”
那个时候,伴随着这句话的,是自己大伯的躯壳在一点一点地变为焦炭,而这具已经干枯到皮包骨头的老人的头上,两个眼球和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之间分别连着一黑一红两sè的经络与烟气,正在互相撞击交战不休。
而路南乡面前的法案之上,一个面目痴呆的小小的叶城正木然地躬身一礼,而后也渐渐淡去。
那个时候叶晁溪也不记得自己喊了些什么,总之似乎一种很绝望的感情,随后他便被路南乡弄昏,而直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被这么多的亲朋好友所包围了。
“是啊,叶家庄还在。”叶晁溪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心头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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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家里人有用。”翡寒星看着面前的水镜里映出的叶晁溪的表情,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而后偏头看向路南乡,“现在你可以说一下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了吧?还有,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打算自己想一想么?我记得师父经常要你多想想。”叶晁溪无事,路南乡乐得想开些玩笑。
“你够了,适可而止吧。”翡寒星愤怒地抗议。
“叶庄主在十四年前被融魂之后,其实他还剩下的那一部分魂魄神智全失,没有记忆也没有任何自我意识,所以才能安稳存在在那具躯体之中,而并没有被那夺舍的鬼头令主完全赶出去,并被那鬼头令主利用其魂魄中的一些残留的气息和独属于叶城的特征,用来给自己这融合之后的魂魄做伪装,所以你早前并没有发现叶庄主的问题。”路南乡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摆出来一副传道就业解惑的架势来。
“那么南乡师兄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翡寒星虚心求教。
“我也没发现,但是我带了叶晁溪回来,而那鬼头令主的目标正是叶晁溪——他一直伪装着弱势甚至引出那魂虫之主当明面上的靶子被你封印,就是怕我们觉得危机未解而不让叶晁溪回来,所以说,要不是他觉得自己稳超胜券可同时解决我们两个并带着叶晁溪远走高飞,因而暴起发难的话,我也没办法发现这一点。”路南乡坦白地承认自己的不足,“但是我一旦发现了苗头,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因为这正是我所擅长并钻研的领域。”
“好吧,这方面你懂得比我多,那么你又是怎么决定将那魂虫之主放出来的呢?”翡寒星继续勤学好问。
“你知道我为啥会突然赶到叶家庄么?正是因为叶晁溪在云天之巅突然感应到叶家庄将有大事发生,因而求我带他过来的,而我到了叶家庄才发现,他的直觉的确是正确的。”出乎翡寒星意料的,路南乡并没有吹嘘自己的神机妙算,而是用很严肃的语气说起了叶晁溪的直觉,“叶晁溪在那个时候想要抢我手中玉瓶,我就觉得我应该相信他的直觉。”
这一回没有等翡寒星再发问,路南乡自己就开始讲了下去。
“那魂虫之主,也就是百花娘娘,当年的道心其实是在鬼头令主的诡计之下沦丧的,因为鬼头令主本想用她来生孩子以给自己养剑,所以甚至暗中牵线让她和那个先天武道巅峰的叶家老四情投意合成了一对,然后发生的事情便是养剑杀人夺胎最后两败俱伤在这叶家庄中潜伏下来的事情了,这一段倒没有什么差错,只不过,那百花娘娘不但怨恨那魂虫之主坏了自己的道心甚至诓自己与一个凡人成婚生子,这些年来她修炼魂虫之术修得暴戾之气越来越盛,最后钻了牛角尖,只觉得除了这鬼头令主之外,这个把她给拖进凡尘俗世的叶家庄,还有那个在她的修道途中不该存在的孩子叶晁溪,全都该死。”
“你怎么能问这么清楚?你搜魂了?”翡寒星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不过在她看到希望,觉得自己在杀死叶城同时还能逃走继续她那杀光叶家庄的计划的时候,告诉她她看到的前路是假的……然后她就什么都吼出来了。”
“叶晁溪听到了她吼的这些?”
“是的,当时有点手忙脚乱于是让叶晁溪听到了,所以我只能安慰他说叶家庄还在,然后让他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