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叶晁溪点头,“我也有答案了,只不过那答案我总觉得……也许不是你们期望的。”
“说来听听。”翡寒星接口道,“难道你的三个问题答案都是不敢?”
“不是。”叶晁溪摇头,“是因为害怕,所以我想去试一试。”
“第一问的答案,叶家庄的这么多人我都放不下,所以我不想连累他们,发生在大伯身上的事,我不愿意再看到了,所以,我想我应该离开叶家庄,去试一试修道。”
“第二问,我希望叶家庄能长久地存在下去,叔叔伯伯们老迈去世,但是他们还有儿女,他们依然是我亲近的人,他们还会有无数的后代,他们流的都是我叶家庄的血……他们每一个人的存在,都会让我心怀感激。”
“而最后一问,正是因为我希望叶家庄的人都能平安,希望他们都可以尽可能长久的活下去……所以我想要修道,我想要得到能够守护他们的力量,我想要成为叶家庄的依仗……”
叶晁溪说完,有些怯怯地目光游移,在两位道长的脸上逡巡。
“你怎么看?”翡寒星笑了起来,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向路南乡问道。
“我觉得挺好。”路南乡的笑意一直就没下去过,“比当年那谁‘我就是敢’,‘我就是什么都不怕’,‘大不了以后受不了了就自我了断’的回答,要有条有理有情有义得多。”
“你难道不觉得我当年的回答也很干脆利落么?”翡寒星冷哼了一声,而后转头对叶晁溪说,“答案不错,最不错的还是你这份有情有义的守护的心思,希望你将来修道大成了,也莫辜负你今rì的心意。”
“来,这个摇铃你收好。”路南乡掏出来了一枚小铃铛,递到了叶晁溪的手中,“等我为你的大伯做完法事之后,我们还需要先回一趟云天之巅交代此间事情,你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和你的家人们多呆一阵,并且冷静一下,因为你现在突逢巨变,一些想法可能会有些……不长久,所以,一旦你真的冷静下来了想透彻了,就可以摇这个铃铛,自然会有人来接你去云天之巅,除此之外,如果叶家庄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你也可以摇这个铃铛进行求助——你就算不修道,我们也不会放任无辜之人陷入险境,至于去云天之巅只避难不修道……坦白说一句,云天之巅那里全是修道之人,你如果不入门墙的话,其实还不如在家呆着安全。”
“这……多谢两位道长……”叶晁溪有些茫然地接过了小铃铛,而后放入怀中,贴身放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说到底就一句: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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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顺口就应了还要留个铃铛这么麻烦?”翡寒星在送走叶晁溪后回头向路南乡问道,“你是神棍当久了才变得行事这么迂回曲折的么?”
“我担心是人情影响,所以打算再观察一阵……现在那个暂代的庄主已经在旁敲侧击云天之巅收徒的要求了。”路南乡模着下巴说道,“修道这种事情,还是要问本心啊。”
“可是他在叶家庄……又怎么呆的下去?”翡寒星皱起了眉头。
“想要呆,就呆下去了啊。”路南乡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这里到底是他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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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南乡很尽责地为叶城等人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没什么魂可以超度,法事不过是活人尽尽心意的仪式,只不过顺手给叶家庄埋下了一个jǐng示的法阵,若有异常,除了他这个布阵之人外,附近的云天之巅弟子都能察觉。
而这些天里,叶城的事迹被一遍一遍地说给前来吊唁的江湖豪客们,说的次数越多,叶晁溪就越沉默,说到底,他还是无法忘记自己曾看到的一起,无法摆月兑叶家庄笼罩在危机之下的担忧和恐惧。
然后路南乡把云天之巅的锻体之法交给了叶晁溪,而后和翡寒星离去,这段时间里叶家庄安排了几个上前套近乎的少年,最后都被路南乡忽悠得不肯去云天之巅,甚至也开始一起劝叶晁溪也不要去了,什么神仙天道都是扯淡,留在这花花世界多开心,家里的大人们虽有心思,想说就算不当神仙也可谋求些杀伤力大的神仙手段,但拖得久了到底无奈,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其实路南乡也没有说什么虚假的话语,但是这些刀尖舌忝血的习武之人,也没有人会相信真有神仙,更不会为这一句话,去面对那么多未知——除了曾经真的见过神仙的叶晁溪。
于是一切恢复正常,叶家庄在江湖上的势力范围虽然因为这番动荡缩小了不少,但也足以自保,只等那些当家人里谁的武功能再做突破,那么该夺回的自然会去夺回。
但是没有的叶城,没有了宋奇,叶家庄里的气氛在安定下来之后,到底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叶城在的时候,不论是鬼头令主还是魂虫之主,都有种种控制手段,叶家庄中大部分人为其所控,少了些自我意识,却都多了些自我奉献的劲头,而现在,随着那两个妖魔的消失,这些影响渐渐淡去,各人的心思,便难免多了起来。
叶晁溪开始练习云天之巅学来的锻体之法,随即开始尝试跟着兄弟们一起习武,先只是拳脚的花样后来又试了试刀兵上的功夫,神迹一般地进步神速。
心思厚道的,只想叶晁溪不愧是当年叶家庄老四的孩子,天赋资质果然绝佳,而心思拐了几个弯的,想的就是先前叶晁溪练的那云天之巅的秘法果然不凡,可这孩子不但藏私,只怕还从中作梗,在弄得当初那些向道长拜师的少年们全都无功而返。
叶晁溪终于开始发现,自己对他人的感知,似乎在变得更加敏锐了。
方晴开始跟叶晁溪套近乎,询问他在云天之巅的见闻,本来他是兴致勃勃地说着那雪山之上的景sè说着那个神仙一样的钟神秀,却在方晴多问了一句“他们是为你洗髓伐脉了么”的时候,住了嘴。
在这段时间里,他在庄子里碰到了红花儿的母亲,旁敲侧击下,老太太终于承认当初的红花儿身上有异象显现,但是她瞒过了所有人,还是当红花儿是自己的女儿,而叶晁溪也终于知道了红花儿所说的那种血缘之亲的说法……以及她作为一个母亲的那副面孔究竟是从何而来。
“也许她对我其实还是有感情的,并不像她最后所说的那样希望我不存在……”叶晁溪这样想着,红花儿于封瓶之中向自己传递信息的时候,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让他舍不得质疑。
…………………………
这一年的冬天,叶家庄没有下雪,只有依然乱糟糟的人或事,叶晁溪的武功突飞猛进,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在打听着云天之巅——叶晁溪突然明白了自己应该像路南乡所说的那样静一静,于是第二年,他的武功进展停滞了。
他的表现就仿佛一团棉花干燥太久,一落水就开始吸水,但是吸饱了水之后,便无法再吸水了。
这样又是小半年,叶晁溪的身边到底是安静了下来,他的生活仿佛恢复了原样,兄弟们每天见面嘘寒问暖打声招呼便各行其是,只不过再也没有一个宋先生需要照顾,也没有一个苹果脸蛋的小姑娘给自己做帮手,而方晴也不再陪自己看星星,自己的一个哥哥却开始陪着她闯江湖。
叶晁溪开始看各种涉及到修道界的书籍和信息,当年宋先生的藏书还在,宋先生留下的信鸽也与他很熟,这让他虽然仍在叶家庄中呆着,但是他的信息来源却仍然很广,而在这些信息里,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在江湖的纷争中一个个地消失。
在叶家庄暌违已久的雪花飘下来的时候,叶晁溪开始想念起云天之巅上面的那一片冰天雪地了。
五天之后雪停的时候,他终于摇响了那个铃。
路南乡片刻之后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有惊动叶家庄中的任何人,而路南乡的长相虽然没变,但是他身上的气息,也有些飘渺难测。
发现了叶晁溪的惊讶,路南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两年修为进步了,迈过了一道门槛,所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你摇铃,说明你彻底想好了?”
“是的。”
“那么这次的回答呢?”
“第一问,亲朋好友,师长同门,不得不舍时,舍得下,不得不忘时,忘不了,前者天意,后者本心,第二问,生老病死往复循环,喜怒哀乐俱在其中,当一个凡人是如此,修道之途想来也是如此,第三问……我想要看到更宽广的天地。”
“你还真是认真想了,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走?”
“现在就走吧。”叶晁溪的眼里闪着光。
“很好,那便走吧。”路南乡伸手,拉过了叶晁溪伸出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叶晁溪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便已经到了叶家庄的大门外,而他只来得及回头最后看一眼,路南乡便已带着他又跨了一步。
叶家庄已经消失在白茫茫的地平线上了。
这一次离开,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
第二天,扫洒的丫鬟推开了叶晁溪的房门,只看见房中的桌子上摆了一枚小铃铛,而铃铛下面压着张纸条,那上面是叶家庄唯一一个读书人的笔迹,打头一排诗便熏得那些赶来查看情况的叶家庄的管事们眼前一黑: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愁富贵,患安乐,嗟叹rì暮浮云短。但求天地造化钟,云天之巅觅真仙,朝闻道而夕死可。”
当他们平心静气终于看完了这留书的时候,也算是弄明白了几件事:一,叶晁溪这孩子去修道了,而且看起来是认真地想去当神仙,不是学些厉害手段就完了的那种;二,这个铃铛可以联系到云天之巅的高人,如果叶家庄又发现妖邪的踪迹的话,可以拿出这个铃铛来震慑,但是如果只是江湖纷争,那这铃铛是没用的。
于是在一些激烈的讨论之后,一些人觉得叶晁溪大概是被人忽悠了拐走了,应当派人去寻找,而有一些人觉得叶晁溪自从被那两道士带回来之后本就有些神叨叨的,或许真有奇遇,他说的话也可以信一下,于是两方争到了最后,铃铛被放进了后院的祠堂,和祖宗牌位们一起供了起来,同时,一队弟子被派出叶家庄附近搜寻,一批信鸽也被发了出去,要求在外的叶家庄的弟子注意寻找叶晁溪的下落。
皆大欢喜。
===========================卧槽我终于把这段100字的大纲写完了,下章开始走升级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