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时,叶晁溪也不过只是化去了十分之一的灵气,而魂魄之中,那半截剑灵之上,红sè的根系交错盘旋,竟显现出了两条腿的形状,这让他觉得极受鼓舞,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修炼这锻体之术,也不过将人魂剑灵之间的分界线向着下方推移了数分,离化生双腿还有着遥遥无期的rì子,却没想到这团灵气只需十分之一,便已构建出双腿的雏形,待到数rì之后这团灵气化尽,自己或许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魂魄的异常之处了。
有了这样的进境,附带着的一些经脉躯体上的好处,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毕竟他走的也不是武修的路线,一拳打出多少力一脚踢碎几块石头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需要关心的事情——只不过叶晁溪这才明白,虽然这躯壳的强化没啥实际的作用,但是自己昨天晚上居然没有被那团灵气直接撑爆,或许还真要多谢这锻体之术练出来的躯壳。
事实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叶晁溪觉得自己应该是会向谷庚那样走符修的路线的,毕竟谷庚那一大串的符箓使用,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甚至还很有些羡慕——虽然由于才刚刚起步,还不知道自己在炼符之道上到底天赋如何,但是至少目前的使用上,还没有遇到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
做完例行的早课,段一鸣见叶晁溪已经无恙,便打算离去,却没想才出了院门,就看到邱佘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这么早就来,有什么事?”叶晁溪跟在段一鸣的后面,正打算去藏书楼再借两本书来,看到邱佘,不由有些诧异。
“许师兄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邱佘笑道,“除了这肚子还是有点像三个月的,其他看起来似乎都还不错啊。”
叶晁溪默默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把外袍给裹紧了点。
“是了,许师兄说,你这几天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不如就别出门了,他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而后他觉得,龙游子背后那个喝胭脂醉的高人,有种yīn魂不散的味道。”待到叶晁溪将邱佘引进门坐定,邱佘开口说道,直入主题。
“哦?怎么说?”叶晁溪有些疑惑,问道。
“他收到的消息好像是昨天龙游子的一个陪客跟他透的,那陪客和许师兄之前就有些生意往来,所以今天一早就给许师兄传了一封信,说龙游子在我们离开之后没多久,也提前告退,离开了当时宴席所在的大厅,这传讯之人当时正好出门去解手,看到了龙游子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进了那白玉浮舟上的玲珑宝塔之内,直到他们那些陪客全部告退都没有见到龙游子再次出现,于是那个传讯之人就留了点心,给松鹤园的一个小二透了点好处,那小二于是告诉他,那玲珑宝塔上面的人,拿着的是杨家的令牌,自身修为也很高给钱也大方,自己上了塔之后随手一挥就摆出了好几坛的胭脂醉,于是他们在龙游子包场了的情况之下,也不敢让那人离开白玉浮舟。”邱佘很干脆的就将那短信内容说给叶晁溪听了,而段一鸣在一边,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虽然许师兄早就知道龙游子的背后有高手,只不过昨晚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龙游子自家供养着的打手们,但是那信上提到了杨家令牌,这就不能不让人在意了。”
“杨家?天南杨家?”叶晁溪努力回想了一下,很快也联想到了这个名词。
“嗯。”许泽点头,“事实上,刚接到信的时候许师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封信里附了一块简单的闻声石,所以许师兄很快就联系上了那人,并重新确定了一遍。”
“这么一说还真是yīn魂不散啊。”叶晁溪和段一鸣默默对看了一眼。
“这要是再来一个像上次那样的影子一般的人物该怎么办?”段一鸣毕竟谨慎,先想到了危机所在。“其实上一次我们虽然打赢了,但也是险而又险,这要再来一次,未必就能平安无事。”“不会的。”邱佘说的十分肯定,而在叶晁溪和段一鸣的眼光扫过来的时候,他连忙继续补充,“是许师兄说不会的,因为这一次那杨家的高人有一个更好用的棋子,就是龙游子,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一次冒风险去做得罪云天之巅的事情——嘿,说起了我才知道啊,上次那件事之后,路师叔曾经在山下走了一圈,把当时盘桓在山脚下的杨家弟子都撵了出去,只不过这也过了快两年时间,估计又有人偷偷模模潜进来了。”
“两年了……还惦着……”叶晁溪一时也有些无语,毕竟他属于受害者,对那天南杨家记忆深刻点也正常,毕竟还需时时提醒自己绕着走路。
可是那天南杨家……叶晁溪这么长时间才难得下一次山,就被人找上门来试探了,这使得他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并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将锻体之术练至大成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只不过这样看来,那天南杨家大概是想独吞叶晁溪这团剑灵,所以并未将消息流传出去,否则的话,叶晁溪只怕一下山,就会被不安好心的人给围堵了。
“也好,这些天我就不出门了,若那龙游子有什么举动,还请许师兄帮忙盯着。”叶晁溪点点头,决定这几天里多下点功夫,把那团灵气消化掉,若是不够干脆就去药师院求点灵药好了,这锻体之法还是快些大成的好,否则别说rì后修炼,便是太平活着都不容易。
当然,叶晁溪偶尔也会遐想一下,也许等到百年之后,自己修炼大成呼风唤雨,那么自己是剑灵融魂就算被天下人都知道了又怎样?还不是继续呼风唤雨?就和自己背后靠着的这云天之巅一样,门内的规矩再奇怪再不合时宜,反正有这么多弟子有那么多金丹元婴之上的长老还有这么大的一座繁华的城市支撑着消耗,这修道界也只能默默学着接受云天之巅的那些奇怪规矩。
“百年啊……”叶晁溪心里想着,默默抬头看向远方,只觉时光悠远而不可及,可那前方景sè,却依旧鲜妍动人。
“其实我有些不懂,龙游子这样明显不会是忠心于云天之巅的弟子,云天之巅又为何要留他在此呢?还由得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拉帮结派?”段一鸣皱着眉头问道,这个问题他已经纠结的许久,可一直得不到答案——虽然云天之巅若不是这样的规矩,他那叛逃奴仆的背景估计也入不了门墙,但是,或许是他以往的经历所限,使得他始终觉得,山门收徒,总是要查清楚这身家清白,总是要培养出这弟子对这山门一片赤诚忠心,这样才可凝聚起这山门之中同为一家的气势。
“这个……也许去问许师兄比较好。”邱佘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我依稀记得许师兄当初说过,但我当时走神了没听懂……”
叶晁溪张了张口,似乎心里有点想法,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叶晁溪所在的叶家庄经营多年,与江湖上的门派之间都颇为交好,也有很多外门客卿,譬如一直教导他的宋先生便是,所以叶晁溪很理解一个门派之中会有一些带艺投师的,也有一些人会在学有小成之后到相亲近的门派之中继续求艺,甚至这些人可以作为两个门派之间交好的象征,而一些小门小派的,其实更无所谓弟子的背景,只要天分够高,肯入门来就行,倒是一些拒不与人交流的,几代之后,无不是成为深山老林里一脉单传的传说中的存在——虽然这些存在一旦横空出世,那也是颇为惊艳。
但是,这些都不是云天之巅这样收徒宽松的理由,因为云天之巅根本就不在乎与哪个门派之间交好或者互助或者结为联盟——其实颇有点类似于门阀世家看不上小门小户甚至有的连皇dìdū看不上的状况,只不过这个看不上的范围几乎可以扩展到整个修道界。
“这么一想的确很奇怪啊……”叶晁溪默默想着。
利益上的往来固然也有,行侠仗义帮一些小门派一把这些事也总有人在做,但是在很多时候,云天之巅养出来的弟子,就他接触过的那些师长们,似乎都带着股奇怪的偏执,并且这所执着的……似乎并不是云天之巅这个宗门本身。
他想到了钟神秀。
叶晁溪突然觉得,云天之巅的弟子们,就算一时之间还懵懂着,但是那种偏执那种追逐,所指向的终极,似乎都是隐隐地指向钟神秀——那种修为,那种风姿,那种高傲,那种求道路上勇猛jīng进始终如一,那种叩问天地唯我独信……
这个想法像一道光闪过了叶晁溪的脑海,他突然明白了云天之巅对这些弟子们的做法,不管是这几乎没有门槛的弟子筛选,还是那虽然辈分严格却一直被淡化了的师徒关系,因为这些的确都无关紧要,就像那刘老道一直说的:入这云天之巅,做的是人,求的是道,练的是法,修的是心,将来功法大成,也别忘记入门求道时一颗初心,人心骗得了一时之问,骗不了漫漫时间,骗得了一人之眼,骗不了芸芸众生,与其处心积虑,不若从心所yù,坦坦荡荡一个人,来也zìyóu,去也zìyóu……
“什么时候白rì梦练不下去了,就想想那入门三问,想想当初怎么回答,想想眼下怎么回答,想透了,这坎儿就过了。”刘老道的声音依稀还在耳边,振聋发聩。
而叶晁溪回过神,拍了拍段一鸣的背,开口安慰道:“没什么关系的,rì久见人心。”
“更何况,这也是修道路上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