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梅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和拍门声,不时夹杂着急促的对谈。
“拍门拍这么久也没人应,是不在还是在睡啊?”
“瞧见四爷带来的丫鬟了吗?”
“没有!我到画室后头的两个院落找过了,就是没见着她。”
“染梅姑娘!你在不在呀?”
谁在叫她?听那嗓音好像是书肆的小厮……染梅意识迷蒙地张眼,然那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似的,重得硬是不肯张开。
有什么法子,她辗转到天快亮才入睡,而现在……她猛地张眼——糊上霞纱的门窗透进金光,吓得她赶紧坐起身。
糟了,这天色竟亮成如此……
“临春,你来得正好,你可有瞧见染梅姑娘?”门外书肆小厮急问。
染梅下床就昨晚洗脸的水随便抹了抹脸,随意扎起发辫,听外头传来向临春一贯的细语声。
“我没瞧见她,找她做什么?”
“敦亲王来了,说要找四爷,可四爷还在睡,我唤了几次不醒,只听四爷咕哝说要染梅唤他才肯起身。”
在那急得快掉泪的小厮话落瞬间,染梅已经开门,就见外头站了四个人,一个向临春,一个则是见过的书肆小厮,另外是书肆里的伙计。
“我马上去唤四爷。”她忙道。
“快快快,跟四爷说,我已经派人先带王爷到湖上小亭落坐。”
“我知道了。”她快步走向慕君泽寝房,就见他睡得好似颇沉,外头那么大的声响都吵不醒他,他面向内墙,被子一半都快要掉下床。
“四爷,该醒了,王爷来了。”
慕君泽像是睡得极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四爷。”她再唤一声,不敢相信他竟像是睡死了一般。
难不成他昨晚当贼去了,要不怎会叫了这么久还不醒。
都已经快六月天,她热得都冒汗了,却见他拿被子把自己盖得密不透风,她光是瞧着都替他热。
“四爷,醒醒!”她放大声量吼着,等了会,深吸口气道:“四爷,失礼了。”
对付叫不醒的人,第一招就是——掀被子!她要是力气够大,说不准还能连人带被地揪下床。
然而,说来也怪,她使劲掀被,却觉得这被子轻得很,不费吹灰之力便掀起,因为床上的人适巧翻了身,她垂眼望去——“啊!”
完了,她的眼睛要坏了!
看见了,她全都看见了!
慕君泽打了个哈欠,抬眼望去,就见她将被子自头上蒙往,好像如此就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叫什么?”他侧身,探出长臂扯她手中的被子。
“四爷为什么……”她本该义愤填膺的口气瞬间弱了下来。
完了,她真的看见了……他不着寸缕,毫无遮蔽地教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在我房里睡觉不穿衣服,关你什么事?”
“可四爷既要奴婢唤你起来,就不该……”她紧闭着双眼,然而他那结实匀称的身体益发在脑海中招摇。
太逼真,尤其她前些天才见过那雕品……她的眼睛要是坏掉了怎么办?
“我才想问你,扯我被子做什么。”慕君泽大方地坐起身,颀长的躯体在光线之下显得肌理分明,没有一丝余赘。
“我要叫四爷啊……王爷来了……”她闷着声,像是快哭了。
早知如此,她是打死也不会掀他被子的。
“喔。”他徐缓起身,赤条条地走过她身旁,拉开紫檀衣橱,随口道:“你蒙着被子不热?”
“还好。”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抚平心悸。
“对了,你把我看光了,做何打算?”
染梅蓦地张眼,从脚边看见了另一双大脚丫,他就站在身旁的冲击吓得她连滚带爬地闪到一旁。
“那不是奴婢的错,是四爷不该没穿衣裳。”她一点都不想看,更不想负责,离她远一点!
“喔……是说,你裹在身上的被子,刚刚就裹着没穿衣裳的我,你包得这么紧,该不会是希望我紧紧地抱住你吧。”
染梅瞪大眼,尖叫一声将被子抛掉,重见光明的眼前只见赤luo的上身,明显的锁骨,厚实的胸膛……
“就说我长得这般好,一般女子怎会不看上我,染梅,你目光如此露骨,还想要狡辩?”他笑瞇黑眸,轻拉过她的手,往他的胸口一贴。“我就在这儿,你想怎么模就怎么模,我一点都不会挣扎。”
“住手,四爷……”她尖叫着,想抽回手,却被他的蛮劲往下带,眼看着已来到他的月复部,吓得她抬腿要踹,他却早有防备地贴近她,教她动弹不得,只能尖叫,“救命啊,向大哥!”
蓦地门板被推开,门外的男人富饶兴味地看着两人。
“七郎,依你这蛮劲玩下去,岂不是要本王等上一日夜?”他促狭笑道。
“我岂敢让王爷等候。”慕君泽面不改色地松开箝制。“染梅,备茶具。”
得到自由教染梅松了口气,略垂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穿上了宽口锦裤……要是他有心轻薄,没必要先套上长裤吧……
悄悄抬眼,对上他戏谑的笑,听见他说:“是不是觉得可惜了?不过也不需要太遗憾,我说过这寝房随时欢迎你来,届时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奴婢一、点、都、不、想、看……脏东西!”咬牙切齿地发泄惊吓后的怒气,她才朝门外的男人福了福身,快步离去。
那男人不由放声大笑。“七郎,她说你是脏东西……哈哈哈,京城第一美男竟是脏东西……”
“千万个女人之中,总会出现一个不长眼的。”慕君泽皮笑肉不笑地道。
脏东西?太不识货了。
正午,日光自茂盛的林叶间筛落点点金芒。
书肆后院,位于主屋东边,开凿了一口人工湖泊,架青石拱桥横跨,桥上搭建亭台,此刻满亭茶香。
“这茶,真是不错,七郎。”敦亲王齐千里说着,目光落在负责泡茶的染梅身上。
染梅的注意力集中在泡茶上头,压根未觉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说……七郎?不禁地看向坐在齐千里对面的慕君泽。慕家明明就只有四个男丁,为何要唤四爷“七郎”?
难道是为求多子多孙的唤法?
“王爷,这茶是不错,但和王爷府的茶相比就相形失色了。”慕君泽戏谑笑着,话里含意只有两人才懂。
“本王倒觉得是各有特色。”齐千里五官俊逸,噙笑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暗藏皇族特有的霸气。
“王爷还真是不挑哪。”慕君泽笑意不减地道。
“和七郎相比,本王可是略逊一筹。”
染梅小心翼翼地斟着茶,只觉得这两人说话真玄,像是话中藏话,十足的难解。而这敦亲王看起来亲和力十足,但她见过太多皇族的嘴脸了,时风时雨,心思难测。
“王爷谬赞。”慕君泽皮笑肉不笑地道。
“兄弟,客气什么。”齐千里品茗看着湖面风光。“对了,镜花的书……”
“伙计说那家伙还拖着,我本是打算去逼镜花交出手稿的,可适巧王爷来了,这事就暂时搁下。”
染梅闻言,眉心蹙了下,偷觑齐千里一眼,果真瞧见他脸色微变,她不禁暗骂主子恃宠而骄,竟对王爷如此无礼,四爷会不知道皇族天生多疑,言行举止都得三思再行吗?
随即又想,她何必替他担忧,像他这种会戏弄、轻薄丫鬟的主子,要是能受点罪,也算是替她出口气。
“七郎,你这说法好像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齐千里撇了撇唇。“还不是你的伙计没把镜花的书送来,本王今儿个才跑这一趟。”
“所以,我晚一点会逼着镜花把手稿写完,届时补上一幅luo女图,还请王爷息怒。”字句听得真诚,可偏偏那表情就是一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墨染的秘戏图?”
“是。”
“他不是三个月没画了?”说着,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染梅眉头微扬,接收着第一手的消息。原来墨染已经三个月没作画了?四爷既拿得到他的画稿,肯定最清楚他近况,她要想知道一切,问四爷是最快的,但这有风险,四爷会欺负她。
“所以是之前的画,只是我还没印刷成册。”
“精采?”
“销魂。”
“喔……”齐千里搓着下巴,眼角余光瞥见满脸通红的染梅,不禁低笑,“本王都忘了这儿还有个丫鬟。”
太感谢了,终于发现她在这儿了。染梅暗想着,瞧刚刚两人的神情,就像是再正经不过地讨论买卖,可事实上他们是当着她的面讨论yin书和yin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