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的谁?”语书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七年前我曾跟她订过婚,我们是大学同学,但后来还没来得及结婚,她身体不好,就先去世了。”无论如何他得把话说开,他得尝试着让她谅解他。
“她不在了……”她震惊地喃喃,那女子竟然是已和他论及婚嫁的人!可见得当时她的骤逝,在他心里造成了不小的伤痕。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跟她……有点像,你有这种……感觉吗?”她颤声问,瞅着龙浩森的神情,她很想弄清楚,他对她是不是移情作用?
因为林可儿走了,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而他在见到她时,觉得她和林可儿有点像,所以他把她当成她的代替品吗?
看着她带泪的眼,听闻她的疑问,龙浩森一时无语。
他该怎么说才好?他一开始见到她时,确实是因为觉得她像林可儿,才会注意到她;但他早就厘清界线,明白她们完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然而,这样的无语在语书心中却有了不同的解读,她掩不住满眼的失落,他竟然保持沈默,没有否认她的话。
她蓦然间回想起不久前,她曾问过他:“你喜欢我,就只因为我是何语书吗?”
当时他的回答并不完整,后来才在一个舞会的夜晚说清了……如今她终于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心里曾经重叠着两个女人的相似处,才使他犹豫的吧!不过现在呢?
“你有把我当成她的……替身吗?”她发出内心不安的声音。
“绝没那回事,我爱你只因为你是全天下唯一的何语书,是绝无仅有的女子,相信我。”龙浩森严正地否认,这是实情,他伸出臂膀想抱抱她、安慰她,却落空了。
“不要。”她声音细碎,闪躲了他,她无法接受他的触碰,那教她更难受。
“别这样。”她的反应教他难过到了极点。
“我只是想弄明白而已。”
“我说了,她已经去世了。”
“她还在你心中,否则你不会把照片放在皮夹里,可见她并没有从你心里消失过。”她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没错,那是过去的痕迹,它曾发生过,没有人可以教它消失,但它只是记忆的一部分。”他试着去解释自己对过往情感的看法,他以为自己说明的是一个真相。
但语书听在心里的意思却是——“你……还爱着她,那我算什么呢?用来弥补你心里的遗憾和空缺吗?”她茫然若失的眼里满是泪雾。
“不是那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而胡思乱想,我是真心爱你,难道你体会不出来?”他急切地说,没想到她也有不可理喻的时候。
不!她体会得出来,他的爱百分之百的真实,那是因为他把她当林可儿在爱吧!
她的心好痛,她得再想想他们的婚事,不想就这么结婚。
可她已经把身心都给了他,她该怎么办?
她说不出的伤心和懊恼,但她并不是想和一个死去的女子计较。
而是她对他是百分之百的真诚,他却把她当成一个替代品?
她的心头乱纷纷,他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一想到自己是个替身,她的心就绞痛得失去本来该有的理性。
她更失去了气度,无法接受他心里还有别人。
“你真的确定我是何语书,不是林可儿吗?你能保证这绝不是移情作用吗?”她痛苦地问他,这也许对他来说是个残酷的问题,可他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你和她绝不是同一个人,我承认当初见到你时,是因为你有那么一点儿像林可儿,引起了我对你的注意,但我爱你却是因为发现你个性中的可爱,还有你的好、你的独特,你绝对胜过她在我心底的地位,但我也要请你谅解,她曾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若是连记忆都一并埋进黄土里,那我就不是人了,要是你不想要我把照片放在皮夹里,那我会拿掉……”龙浩森说着心底最深处的话,他期待她终会想通,不要因为一张旧照片而在彼此间造成伤痕。
“你后来才觉悟我根本不是她。”她懂了,泪无声地流下来。
他望着她楚楚流泪的模样,明白她仍不接受他所说的。
“我无法阻止你的想法,但我会等待你想通,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爱的人是你,绝没有其他因素,纯粹只因为你是你。”他耐心地说,拿了张面纸给她。
“我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一下。”她没有拿,别开脸去看车窗外。
他低叹,把面纸放到她的手里。
她咬着唇,任泪在脸上流,他表现的好总是使她无所适从,她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在往死胡同里钻了。
他望着她好一会儿,她竟倔得不肯擦眼泪,他低叹,拿了新的面纸,倾过身细心地替她拭去满脸的泪。
她动也不动。
他束手无策,心想她真的需要时间冷静,而他除了耐心地等她,就是给她更多的爱。
他将车开回家,一路上并没有来时的欢乐,气氛凝结着。
☆☆☆
深夜的卧房里,两人分别沐浴后,龙浩森就进书房处理秘书宫泽衍传送到电脑里的公文,将它们逐一批示后,再加密传回公司。
接着,他把皮夹里的照片取了下来,收进柜子中的相本里。
他回到房里,没见到语书,却诧异地见到她从不离手的婚戒放在桌上。
他的心往谷底沈,难道她是不要嫁他了吗?
他让步,只是为了让她想通,然而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她不但没想通,还在怀疑他的感情。
她人呢?
“语书。”他走出房间,到楼下找她。
客厅里空荡荡的,老管家和佣人们全都下班了,更不见语书人影。
挂钟敲了十二响,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她没在房里,会去哪里?
他着急地大步走向大门,打开来,庭院外面一片漆黑,隐约可听见摇椅在摇动时、铁管发出的微弱声音,他往屋侧瞧去,她就坐在摇椅上。
他松了一口气,至少她没有离家,万一她单独出门,他找不到她可会要了他的命,她就像他的心头肉那么重要。
他打开院子里的投射灯,放慢脚步,走向她。
语书看见花草间的灯光全亮了,也听见了脚步声,她落落寡欢地抬起脸,便看到龙浩森朝自己走来。
她惆怅的样子无法隐藏,只能木然地僵坐着,摇椅也跟着停下不再摇动了。
他走到她身前,蹲和她同高,温柔地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摇头,不想说话。
“你的戒指为什么拿下来?”他又问。
“我想……重新考虑婚事。”她低声说道。
“好。”他毫不为难地同意了,再问:“那你考虑完了吗?”
“还没。”她幽幽地说。
“要多久?”他眉心疼痛着,很苦恼。
“不知道。”她回答,眼底有一抹执拗。
“好吧!就慢慢来,我会等待,我已经把照片拿下了,给你检查。”他拿了裤子后的皮夹,打开来给她看。
他宁愿把所有的苦涩都放在心里,只要她能想通,能真的了解他有多爱她。
她看了一眼,心隐隐地抽痛,她不是不懂,他已经对她做了最大的退让,也许这都到达他的极限了。
但就算把那张照片拿下来又如何?她就不是替身了吗?
“走吧!跟我进去屋里,你该上床休息了,太晚了。”他立起身收起皮夹,伸出手给她,等着她握上来。
他从未对任何人有如此的优待,唯独对她,他给了最大的耐性,更怕极把话说重,会伤她的心。
“不。”她摇头,长发随风轻扬,她不能再跟他同床共枕,她宁愿待在屋外一整晚。
“你想待在外面?”他无奈地收回手。
“嗯!”她就是。
“晚上外面有露水,而且气温一下降会着凉的。”他倾身说,担忧全写在眼里。
“没关系。”她视而不见,她不要让自己沈浸在一种被爱的错觉,更不要不明不白地沦陷在他的温情里,分不清借爱之名所混含的杂质。
“你情愿睡在这里?”他无奈地问。
“嗯!”她点头。
他无法再无限度地让步了,他以为她会理智的回应,没想到并不是。
可见退让并没有用,那他只好来硬的了。
他压低浓眉,唇角微动了下。
她惊见他俊脸上的表情,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二话不说,霸气地伸出强而有力的臂膀,一手拦在她的腰上,一手扣住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从摇椅扛到他的肩头,掳走她。
“不要,你怎么可以这样?放我下来……”她惊讶地挣扎。
他跨大步向屋里走,有力的臂膀定定地扣着她,一点也不为所动,既然她想不通,那他会帮助她快点想通。
他进了大屋,踢上大门。
“不要这样……”她慌乱地叫着。
他充耳不闻,蛮横地将她掳上楼去,进了他们的房间。
她担忧受怕地想,他一定会不留情地重重把她甩下吧!
没想到,他像放下一根羽毛般轻柔地把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那个她习惯睡着的位置。
她畏惧的大眼睛含泪地望着他,不知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对她硬来,好让她相信他爱的人是她吗?
他蹲,不,她看清楚了他是单膝着地跪在床边。
“语书,我不会阻止你考虑,但是我要你待在屋里,别在外面吹冷风,我不想你生病了,我说过我会等你想通,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那么聪明善良,总会有愿意原谅我的时候,而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不要轻言别离……我会很伤心,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唯一心愿。”除了真心话能帮得上忙,其余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仍期待着她的谅解。
他说完,起身,走向房门……
她怔然,他要走了?他没有要强迫她做什么?
她看着他远离的背影,房门关上了,寂静中他所说的话一字字地反覆敲在她的心坎上,不断地低回,辗转形成一团强烈的热流。
她忽然觉得,她几乎可以碰触到他细微的心思,和他对她的爱。
他的情感已经捧在她面前,她为何一定要固执己见?
她幡然醒悟地坐起身,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她为什么不肯相信他?
他已经表白过他最终爱着的是她,他刚才请求她留在他身边,他吐露的不是别人的名字,而是她……
她心底的热流化成热泪,在眼中打转。
她瞬间明了了之前所看不清的一切,是她的心被妒意蒙蔽了,她认为自己受骗,急着保护受伤的心,拒绝听进他所说的话。
但此刻内心传来的热烈感动告诉她,她的僵持和考虑是多余的。她若是放弃了眼前这个男人,将再也找不到相同的一份柔情。
在她还没有遇到他之前,她的生命是黯然无光的。
而他曾失去一个珍爱的人,直到他遇见她。
他们彼此间擦撞出的火花是那么真实,就算是因为她像他曾珍爱的人,但那却是因缘的开始。
也许她该反过来感谢这特别的缘分。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于是才有了她和他之间的情牵。
为什么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不愿意敞开心房去看待他对她的情感?
若他只因为她像林可儿而爱她,那就太肤浅了,而她所认识的他,也并不是肤浅的人。
他既浪漫又懂感情,不但对她呵护备至,还百般疼惜……
但她正用自己的执拗无情地打击着他,她甚至考虑着不嫁他,把他推得远远的,她在……轻言别离。
他已经历过人生最痛的别离苦,她却用同样的痛,残忍地打击他的心。
这真的是她要的结局吗?
热烫的泪在她的脸上坠落,她重新正视两人的关系,也发现她仍然深深地爱着他,她不想再让不信任、不谅解阻隔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