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妮这个粗神经的女人,在碰见张大丰的问题上,也变得细心了起来。张大丰养尊处优惯了,就算是在家里地位尴尬,就算是装成了傻子,就算是后来家里没落了,可是也从来没有去伺候过别人啊!她真的很担心张大丰能不能受得了这份委屈,也心疼他要做如此的牺牲。
张大丰当然明白虎妮的担心,他给了虎妮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媳妇,只是去做账房,又不是去给他当小厮,不是去做长工,没什么的。你男人什么苦没有吃过?再辛苦,能有那几年装傻的时候难过吗?”
“可是……”
“别可是了,既然来了,咱们就进去看看,人家要不要你男人还是一回事儿呢!”
虎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咱们也看看,如果那个赵才真的是个混蛋,你也得答应我不能委屈了自己。江北给的大洋我们还有一些,就算是买不起房子,去城里租也可以,找个客栈,包到春天也成!实在不行,大不了回李家,去租上半年的房子,多给他们点钱也就是了。我看着李林应该也已经放下了。”
听虎妮说不行要重回李家,张大丰立刻就急了:“不行,媳妇,不管怎么样,咱们也不能再回李家了。你要相信你男人!俺答应你,这里如果不合适,咱们就找别的地方去住,但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虎妮听了,心中不免发笑,这个家伙,醋劲儿还挺大!
赵家大院,赵家大院,顾名思义,整个赵家在一个大院子里,而且是有着前后院的大宅子。不过,在外边是看不见里边的状况的,只能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门庭,以及大门旁边的炮楼……
这个大门可是真够高大的,至少有张家的三个宽,能同时容许四辆马车同时通过,门上还挂着一个大匾额,上边写着:“赵家大院”。上边还修着一个大大的门楼,好不威风!
虎妮记得李婶给她讲过,这东北人和山东人修门庭的时候不太一样。山东人的大门一般都不会很大,一般人家都是只能供着人走动,连车马都进不去。而且大门里边还都会放着照壁之类的东西,让人看不见里边的情况。而东北人呢,就喜欢大大方方的,门越高大,越显得有气势,越显得敞亮。而进门之后,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就会是大院子和房子。从门口就把一个院子给看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是冬天,没有太多的活计,他们到的时候,天又已经擦黑了,所以赵家大院已经早早地就关上了门。
张大丰上前叩打了半天门环,才好歹叫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看来是赵家的下人,和很多东北干活的人一样,穿着一个已经蹭得有些发亮的黑棉袄。
看见外边来了这么眼生的一家四口,他有些发愣:“你们这是?俺们这里是人家,不租房子,不能招待你们住宿!”
虎妮和张大丰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平时来闯关东的人太多了,估计这里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人来敲门。
于是,张大丰急忙解释:“这位兄弟,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租房子,也不是来借宿的。我们是李林兄弟说这里招账房先生,所以过来看看。”
一听说不是来租房子或者是找宿,而是来应聘账房先生的,这个小伙子又打量了他们一下,看着张大丰一副书生的样子,再看看虎妮如此的清丽高挑,一看就是个城里的姑娘,便立刻热情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俺叫赵三,敢问先生您怎么称呼,俺一会儿去告诉俺们家老爷。”
张大丰冲着他礼貌地一笑:“免贵姓张,麻烦兄弟了!”
“好嘞,您等等!”说着,这个赵三就关上了门,往里边报信儿去了。
对于这赵三的反应,虎妮有些无语。这前后改变也太大了吧!是他们这边被来投诉的人折磨的不行,是因为他们这些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太羡慕读书人,还是因为他们这边真的是急着找一个账房先生,有人来应聘他才这么兴奋呢?
不多时,赵三又回来了,打开门笑呵呵地说道:“张先生,张夫人,请跟俺过来,俺们老爷正在里边等着你们呢!”
“那就有劳兄弟你带路了!”张大丰应答了一句,和虎妮一起抬腿跟了上去。
这账房先生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心,虎妮和张大丰觉得赵家的人可能会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这第一次到这里,并没有四处张望,而是跟着赵三一路往里走。
本来以为赵才应该会在前院接待他们,没想到赵三直接把他们领导了后院:“刚刚俺们老爷正在吃饭,所以就不到前边来了。直接在后边接见你们吧!你们是不知道,俺们好多人一直想要来一次后院,都没有机会呢,你们可真是有福气!”
听了赵三的话,虎妮不着痕迹地往周围瞄了瞄。刚刚一路走过来,她能看得见,前院比较杂乱;而这个后院不管是装饰,还是感觉都要精细一些。大户人家的后院,又是哪里能那么好进的呢?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间屋子里。这会儿,饭菜已经撤下去了,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妖娆的女人坐在那边。
中年人长得很是富态,换句话说,长得微微有些胖。身上倒是还好,毕竟也是会经常要出外的,脸上都直接胖的有些双下巴了,一点也看不出他之前的模样。整个脸上除了肉,比较惹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双眼睛,不大不小,但是却透出来精明的光。这一看就是个心眼儿多的,也不知道当年栾家兄弟怎么会放心用他。
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妖娆的女人,看起来至少可以做她的女儿了。其实这个女人长得也没有多好看,至少比虎妮是差得远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在青楼呆过,她的身上有着一种魅惑的气息,按照其他的女人的说法,就是狐狸精的气息。
虽然桃花也是青楼出身,但是虎妮却感觉,两个人的差别很大。对于这个二姨太,她不是很喜欢。
看到张大丰和虎妮进来,赵才似乎很是高兴,还很客气地站了起来:“你就是刚刚赵三说的张先生吧?来来来,快坐,快坐!”
张大丰点点头:“在下不才,张大丰;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赵才把目光朝着虎妮和海阳海燕转了转,倒是没有多做停留:“好好好,好好好,先生看来是很有诚意的嘛,直接全家人都带来了,不错不错!不过话说在前边,想俺这边做账房的人多了,可是能应聘上的人却不多,得是有真本事!敢问先生之前是否读过书,做过账房没有?”
张大丰笑了:“老爷,虽然我家没有您家这么富贵,可之前也是当地的一个比较殷实的人家,书还是读过的,并且还在城里读过洋人办的大学。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没有继续读完。虽然没有做过账房,但是也曾经辅助父亲管理家里的账目。当然,跟贵府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张大丰的话说的很客气,也很谦逊,却也把自己曾经有过怎么样的经验表露无遗。其实,那个时候的张家,可不比现在的赵家差。只是他要是这么说了,赵才肯定不会用他。
“奥?”赵才听了他的话,明显是热情了几分,“老二,你听,你听,这个小伙子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还是你来考考他吧!如果考过了,咱们就雇用他!”
女人听了,娇媚地一笑:“好!那妾身我就献丑了。”
说着,她朝着张大丰,笑颜灿烂:“张先生,我这里有笔墨纸砚,也有三道题。妾身就期待您的回答了。”
听了她的话,虎妮对这个二姨娘也正视了起来。开始,她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从良,给人当小妾的青楼女子,没想到,她确实个与众不同的。在这个时代会读书识字的人可是不多,她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给一个糟老头子当二姨太。
“第一题,您在这个纸上写一下从一到一百这些数字,不用都写出来,只是我们日常要出的。”
显然,这肯定是难不住张大丰的,赵才和二姨娘看了大丰的字,都露出了一些欣赏的目光。
接着是第二题,一道不算难的账目的计算。张大丰也没有费了多大力气就解决了。
这下子,赵才和二姨娘的目光已经不是欣赏,而是变得有些灼热。赵才这样的目光,虎妮倒是觉得还能接受,可是那个二姨娘也用一样的目光,虎妮的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了,酸酸的,不知道为啥。
二姨娘刚要说最后一道题的时候,赵才打断了她:“如果你发现有人亏空俺的钱,比如二姨娘,我最信任的人,也是平时帮我管账的人。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明显,他的这个问题让二姨娘的脸变了变,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看见二姨娘的脸,虎妮叹了一口气。这个赵家,也不是简单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