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端崕陪三老爷喝完酒,已经是二更,叫人送三老爷回去后,就自己回了屋子
吴四女乃女乃还在跟管库房的婆子对账。
陈端崕进去,吴四女乃女乃闻到淡淡酒香,忙叫人去煮蜜糖水端来给陈端崕解酒润肺。
婆子很有眼色的带着其余丫鬟退出去。
吴四女乃女乃上去亲自伺候着换衣服,还嗔怪道:“这都几天了,您和父亲还是这样喝酒,对身子可不好。”
陈端崕和吴四女乃女乃少年夫妻,亲近的很,就不以为意的掐了掐吴四女乃女乃的下巴,嬉笑道:“父亲这么多年,才能爬到这个位子上,心里当然欢喜,我做儿子的怎么也得陪着。”
公公在妻妾的事情上虽说荒唐了些,不过论起在仕途上面,还真是精明的人。
可惜早前外放的时候弄出了些是非被人参奏了一本。
好不容易在不惑之年的时候升官,还是京畿要职,难怪高兴成那副样子。
吴四女乃女乃心里掂量了番,就小声道:“我看着父亲倒是真的欢喜,只是母亲那边,似乎这几日有些没精神。”
陈端崕闻言就顿了顿,片刻后淡淡道:“母亲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其实即便把端琅过到母亲名下养着,我也是正经的嫡长子,谁也不能越过我,冒姨娘更没那胆子压在母亲头上。”
吴四女乃女乃笑着给陈端崕整了整衣襟道:“这件事母亲也觉得委屈。她今日还跟我说,十三姑女乃女乃那头为了纯贞和你的事情出了大力气。国公爷又为了父亲升迂的事情费尽心思。怎么着家里也是应该好好照顾冒姨娘他们。只是父亲突然就跟族里长老们写信去说要把七弟的名字写到嫡子那头,她这个当母亲事前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就是为这个她心里才不舒坦呢。”
陈端崕嗯了一声,表情莫测。
吴四女乃女乃心里就有些打鼓。
从京城里来的官文已经三天了。
公公知道升迁的消息时喜出望外,不过那来送官文的人也特意说了,是定国公举贤不避亲在皇上面前举荐了公公,才能让皇上定下主意。
定国公无缘无故为何要帮着说话。
还不是因为京里那位十三姑女乃女乃有了身子。
自己想的明白,公公当然更想的明白。
在官场上靠着姻亲关系往上爬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那代表的是一个家族在官场上的势力。
既然定国公亲自给这位十三姑女乃女乃撑腰,公公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一欢喜就写信去更改族谱上陈端琅的身份。
从庶出,变成了嫡出。
可自己那位婆婆却不欢喜,陈端琅一旦抬了身份,婆婆那位侄女身份上就不够了。一桩早就盘算好的婚事化为泡影,冒姨娘还被公公叫人仔细看了起来,生怕婆婆下手一样,难怪婆婆连着几日心里不舒坦,即便是能去京城,也没个笑脸。
可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婆婆却来叫自己跟夫君说话,让夫君劝劝公公,真是叫人为难的彻底。
吴四女乃女乃还在那边发怔,外头就有小丫鬟送进来蜜糖水,陈端崕一气喝了,看吴四女乃女乃还像没想明白一样,就叹口气把吴四女乃女乃拉到床边坐下,拍拍她手道:“母亲那边的吩咐,你就别管了。母亲的主意,我都知道,不过就是怕那边身份越来越高,将来她管家都受到掣肘。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她一日是父亲的正妻,一日是七弟的嫡母,谁也不能越过她。”
有些事情,男人并不懂。
即便是身为正妻,有着无上的荣光和体面。心里终归还是苦涩的,何况还有外头那些夫人们的流言蜚语。
这些话,吴四女乃女乃不好跟陈端崕深说,只好含糊的嗯了一声
陈端崕也不想再跟妻子纠缠这个问题,就拿起桌上的账本翻了翻,奇怪道:“咱们家里今年倒是添置了不少东西。”
又接着翻了几页,更是疑惑,“怎的家里这几月买了这许多好药补品?”
陈端崕就有些担忧的望着吴四女乃女乃,“是你不好,还是母亲身子骨变差了。这些补品,虽说放在库房里不会坏,到底还是吃新鲜的才好。”
面对陈端崕关切的目光,吴四女乃女乃涨红了脸,哼哼唧唧说不出来。
陈端崕立时发现有些不对劲。
自己这个妻子,还是知道的很清楚。
身为儿媳妇的,难免有些小心眼,不过比一般的妇人也要老实多了。
像是上回母亲逼着她写了封信去京城里为难十三妹妹.她晚上回来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觉得是亏欠了别人。
虽说是直率了些,不过自己总觉得这样的女子相处起来才轻松自在。要真是有个母亲那样精明厉害的妻子,外头自己倒是不用担心,就是不知道回了家里能不能松口气。
好在自己也不喜欢像父亲那样整日欣赏美人,也不用她多管事。
现下这样的神情,分明是心里又生出愧疚的征兆。
陈端崕心里抽紧,就用力按了按眉心道:“母亲是不是又为难十三妹妹了?”话中透着一股疲惫和无奈。
母亲这个人,精明倒是精明,做事也不会太过火。
可惜最近被纯贞的事情弄得失去分寸,越来越像大伯母了。总以为冒姨娘又有了身子就是握住了那位十三妹妹的命脉,又是一辈子都把父亲拿捏在手里的,行事就变得越来越张狂。
真是让人头痛!
这可是自己要上京参加吏部恩科和父亲升迂的重要时候。
自己能不能通过吏部的考察弄个好地方,父亲能不能顺利在京里坐稳位子打开局面,都要靠着定国公。
母亲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吴四女乃女乃看陈端崕脸色越来越沉,急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母亲没有为难十三妹妹那边。只不过自从十三姑女乃女乃知道冒姨娘有了身子,就常常让驿站的人帮忙快马送些药材补品回来。母亲看了都是上好的,就说冒姨娘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许多,也不用单独造册子,就让我都走了公中的账,放在库房里,谁要是需要了就拿去吃就是。”
陈端崕半晌没做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四女乃女乃看着心里害怕,拽着陈端崕的衣袖,怯怯道:“夫君,你别生气,冒姨娘那头,我也叫了人每天去送补品的。”
“不过不是十三妹妹送回来的那些上等东西吧!”陈端崕语调讽刺,看吴四女乃女乃没否认,就猛的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发泄道:“我真是不明白母亲在想些什么。找人拼命给冒姨娘补身子的人是她,推着父亲去冒姨娘那边的人也是她,最盼望冒姨娘有身子的人更是她!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我倒也认为母亲这件事做的高明。毕竟端琅已经不在家里,想要带回来十分不容易。可她怎的就以为天天给冒姨娘炖些发霉的补品吃,就能让冒姨娘生个蠢货出来!”
吴四女乃女乃吓得噤声了半天,才辩解道:“母亲也是怕生了个小弟弟,父亲那边就会……”
“就会什么!”陈端崕瞪了一眼吴四女乃女乃,怒道“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即便是个男孩儿,难不成今后我有个痴傻的弟弟,别人就不会笑话我。本来就是庶出,又是个小儿子,十三妹妹就算手再长,这个弟弟将来养大也只能靠着我这个哥哥生活,还能翻得了天去?不过就是分些家产给他让他另过罢了,有了出息,还能帮衬我。”
看着陈端崕这样生气,吴四女乃女乃搓了搓裙角,才小声道:“母亲定了意思,我也没法子。要不明天我就叫人给冒姨娘煮上好的补品过去。”
说话的时候,吴四女乃女乃一阵心痛。
这些补品可都是金贵东西。
如今都走了公中的账,现下也只能是自己掏腰包补上了。
也不知道这回又要贴补多少陪嫁进去。
陈端崕一眼瞥见吴四女乃女乃的愁眉苦脸,就想到了三太太总是喜欢叫她帮着管家,却不给足够的例钱的事情。
要真是让自己这个妻子去处理补品的事情,恐怕她的陪嫁真是要空了
儿不言母过。
陈端崕虽说明知道三太太在许多事情上难免锱铢计较,尤其是对家中银钱上克扣的极紧,也不好多说。
毕竟这些钱都是拿去疏通官场和陪嫁陈纯贞以及纯歌了。
那都是为了家里的将来。
如今银钱吃紧,大家也只能心照不宣的互相使心眼。
陈端崕又摁了摁眉心,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补品的事情我明天去跟母亲说一说,该是冒姨娘用的,咱们都还回去。冒姨娘能在家里平安无事呆了这许多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吴四女乃女乃听着就愕然抬头望着陈端崕。
陈端崕苦笑一声,没有解释。
吴四女乃女乃的眼神立时就变得若有所思。
“咱们就要进京了,别为了蝇头小利丢了大前程。”
一语点破,吴四娲女乃马上坚决的点了点头。
陈端崕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斟酌着明天要过去见三太太时候应该怎样说才好。
不能太直接,否则会伤了母子感情。
也不能太委婉,要不就会直接被不轻不重的挡回来。
还真是让人头痛!
夫妻两个各自带着心事歇下。